徐臻觉得宋尧受伤就像变了个人,特别好说话,特别温柔。

事实虽然离她的嘀咕相距不远,她却没有将之放到心上,反而在夜里认真的做起了梦,“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并差点完成一篇类似《论风俗跟环境对人性格的影响》的小论文。反正她就是觉得宋尧是受本地人影响严重了呗。所谓的灯下黑也就这个傻孩子了。

阿郎白天传授了“知识”,自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学以致用的,是以第二日就着意叫了宋尧到一边去问。

宋尧有点愣怔,他不是害臊这个,他是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徐臻谈过以后的打算。

阿郎看了看他的脸色,自我感觉比昨日还好上三分——这根本不是一个夜里出力干活的男人该有的脸色!

他双手掐腰很快就开喷,吐沫星子都喷到宋尧的脸上了。

宋尧等“先生”教训完,才低声道歉,反正私奔的名头已经认下了,身体孱弱的人设也立住了,再给徐臻立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设仿佛也极为的顺理成章,于是他支支吾吾的道:“家里都是她说了算。”

阿郎深吸一口气,从头到脚的扫了宋尧一遍,嘀咕了一句:“都说有些人光长个头不长心眼,我现在有点相信了。”所以不是他个子矮,而是他从小就聪明!浓缩的都是精华!

他问宋尧:“这么说私奔也是她的主意?”

宋尧点了点头,确实是徐臻的主意,她要是不到处说,他还不晓得呢。

阿郎叹口气:“你完了,这辈子都得被吃得死死的了。”

宋尧听了这话不知怎么突然笑了,在阿郎黑着脸色的瞪视下才又重新收住表情,只是眼中的笑意还是不免泄露出来。

阿郎继续,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训他:“你会被人笑话的,媳妇就是该养家糊口,她赚来的都是你的,你这样没有点成算,凡事都听她的,以后会吃大亏。”

他这么恨铁不成钢,宋尧也有点儿愧疚了,就郑重的对他说:“我会跟她商量的。”

阿郎对此不抱希望,这种时候都不敢说句狠话,还商量,商量个屁哟!

宋尧却是真的问徐臻了,不过话题没有一下子转到生孩子上去,他先问徐臻:“往后你有什么打算?还有,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此地?”

一个谎要千百个谎来圆,他怕自己有一日会露馅,因为身体会越来越好,全靠装孱弱,总有一时不察的时候。

徐臻道:“正要跟你商量呢,之前是因为你受伤需要休养,便没有提这个,现在看起来我们也应该好好计划一二了。”

宋尧的手抓着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捏在手里把玩着,“你说,我听着。”

他把舞台让出来,徐臻便也不客气了:“这里跟外界不通,我们要走的话,还得他们送我们出去。我想着等你彻底的好了,我们再离开不迟。反正也过了这么多时日了,家里么,若是文先生在,肯定能看住家里的事,再不济还有父亲安排的师爷幕僚,就是看在咱们前期投入的那么多的份上,父亲应该也不会让家里出大乱子。”

宋尧听她这么说,越发的想尽早将失去的记忆都找回来了,而在这之前,关于阿郎说的“拿住一个女人必须得在**欺住她”的话,也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暗戳戳的心思随着他的身体渐渐大好而日渐茁壮。

徐臻从前喜欢穿男装,男装方便,不似女装那么繁复,但来此地之后,她很快就喜欢上本地的服装,奈何囊中羞涩,只能穿了碧珠从前的旧衣裳臭美一番,小嘴里头嘚啵嘚啵的唱些本地的小调儿,是以桃花来的倒是比宋尧的快而猛。

很快就有未婚的小青年打听着她的男子身体孱弱,就自告奋勇的上门羞辱人了。

就像阿郎说的,旁的能忍,这种打老婆主意的事怎么能忍?

“这关乎一个男人下半辈子的倚靠!”

“不说旁的,就是你老了,是不是还需你的婆娘给你伺候?”

“呃,为什么不是我伺候她?”

“你伺候她不是天经地义么?她要是早死了,她的钱都是你的!”

宋尧的意志很快就在阿郎的天经地义的自信中动摇了。本来想跟示威者打一架,在看见徐臻跑过来的时候忍住了。

徐臻跟碧珠一听说有人找宋尧麻烦,顿时都慌了,忙不迭的就跑了回来,碧珠纯粹是看徐臻担心,所以爱屋及乌,徐臻么,自是因为她想的多些,害怕再有刺客追击啊等等之类的。

但不管怎么说,当徐臻看到宋尧一双萌哒哒的狗狗眼泫然欲泣、依赖万分的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心疼了,顿时化身母老虎恶狠狠的瞪着来犯的小男孩:“你做甚么?!”

这小男孩才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白生生的,寻常也是挺讨女孩子们喜欢的,但至于嫁给他,本地还没有哪个女子有这么大的勇气敢于挑战世俗底线,所有他便待字闺中,自我感觉成了剩男。

剩男来一趟示威,是鼓起很多勇气的,现在被徐臻一吼,顿时气势**,眼眶一红,嚎了一嗓子就拿手背捂着脸跑了……

徐臻本来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现在见对手示弱,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她虽然被许多人喜欢,但还没有像今天小男孩这般画风清奇的,想要不追吧,又怕那男孩子跑出去再有个想不开,待要追上去将人送回家,脚下动了动,就听身后宋尧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

宋尧本来只是做样子,但看见徐臻脸上的犹豫不忍,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也不用阿郎再点拨了,他自己就把一个性命垂危还受气的相公角色演绎的入木三分。

碧珠见徐臻去扶宋尧,就道:“你不用担心,我去看看小三郎。”

徐臻还不忘回头解释一句:“我刚才就以为他欺负宋尧呢,所以才凶了些,那,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说,你替我道个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