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出身富贵,既不会视金钱如粪土,也不会觉得权势乃是污浊之物。事实上,她很有野心,如果有机会指点江山,她绝对不会继续懒洋洋的没有动力。
当初她跟宋尧还没有亲事连接的时候,她就关心过他的前程,后头两个人成了亲,虽中间有许多阴差阳错,不过,夫贵妻荣,她早就明白,宋尧晋升的道路也是她重新获得荣耀的路,她再回去,站在京中贵人面前,文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要靠后,宋尧之妻的身份要在最前头。
宋尧好了,她才能好。他如果有能力,她自然乐得在后头享受,不过她也不吝惜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
“我仔细想过了,你是武官,此地又不是边陲,想养民望,那太不容易了,除非去抢文官的活干。
至于侯爷的路子,也不好走,时势造英雄,侯爷当时是赶上了时机,现在他威名赫赫,民间因此反而安稳,轻易不会生出大乱来。
这样一来可供你走的路就狭窄了许多,不过有一条却是极好的,那便是养兵。指挥使为什么那么狠的搂钱,一方面就是他手下反而没有兵马,他要调动各地卫所的兵力,就得给卫所好处。”
徐臻说到这里宋尧就明白了,他们这个地儿,离本州指挥使那里太远,跟流放了差不多,寻常州府里头的大人们想使唤人,也不会使唤到他们头上,顶多是下发点公函,要求他们平常护卫好本地,不捅娄子就行了。
所以钱粮也好,兵饷也好,才会随意克扣,甚至连描补一二都懒得去做。
宋尧的前任就是背锅侠,背不动的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好歹的自己死了能够给家里人留一条活路。
宋尧来了之后,尽心尽力的做了一阵子事,虽然递上去的公函也有数封,但其中言辞都是恭恭敬敬的,他的上官这才一直按兵不动,想看宋尧能撑到什么时候。
宋尧确实也有点着急了。这次叫营中官兵出去肃清山匪,叫他来说就很吃力。
没想到徐臻不动声色的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宋尧实在钦佩,还请……三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吝指点。”
徐臻背着手在围着他转了半圈,又转回来:“怎么样,不吃亏吧?”
宋尧忍着笑:“不吃亏。”
亲自倒了一杯茶:“先生请用茶。”
徐臻噎了一下,继而垂头,用不大不小、十分扼腕的低音道:“不用叫我先生。你这样一叫,我总觉得我们差着辈分。”
她不用撩他,他的心就火辣滚烫,现在随口一撩,宋尧觉得自己也有点扛不住,讷讷低头,用恭敬掩饰自己的狼狈,应道:“是。”
徐臻握拳在唇边略咳了咳,然后才继续先前的话题:“你跟指挥使不一样,我看了一下朝廷下来的公文,其中有一条是说,如果卫所兵不足数,可以适当在本地令募土兵,不过招募而来的这部分人以后就要靠你养活了。”
宋尧一听就头大,现在养这些,是朝廷出钱,他都觉得千难万难了,要是换成他掏钱,还不得掏空了啊?
徐臻就看着他笑:“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你想怎么练兵,有了这些在将来属于你的兵力,你又能做什么?”
宋尧是读过兵书的,但他从未从这个方向来考虑。
就像他先前发愁的,兵饷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他甚至有考虑过,如果不成,就趁着过年送年礼的时候给安定侯写一封信,求他帮帮忙。
谁知道徐臻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还没有后续的麻烦。
一切都是州指挥使自己考量的,宋尧最近连公函都没写。
虽然州指挥使在来函中着重指出了是因为宋尧带兵给力,所以才发的这部分钱。旁人都觉得这是州指挥使看重宋尧,其实在徐臻看来,这又是州指挥使的一个把柄,公是公私是私,若是因为营务问题扣下兵饷,那应该上奏朝廷,这不是指挥使大人掣肘地方的理由。
不过这个指挥使大人的胆子不大,这样正好。
宋尧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收拢军心,然后从中择优,提拔那些有能力有本事的士兵,将来这些人就是他的心腹,哪怕不在此地了,也可按着军册将人调走,或者干脆把他们发展成募兵,总是有可以操作之处的。而有了心腹兵马,不管是剿匪也好,缉盗也好,如臂指使,何愁再发生今日这种临出发前有人推诿拖拉的情况?
“在此地好好经营,明年升到从五品,到时候州指挥使就更不敢动你了!说不定还盼着你走呢。到时候攒军功就容易的多了。”
宋尧:“你觉得到时候得养多少人呢?”
徐臻:“若是没有大乱,四百人到顶。”
宋尧继续:“若有乱子呢?”
徐臻:“也分什么乱子,像京中的乱子,那我们尽可能的不掺和,像边陲之地,交界之处,那我们到时候反而可以多发展些人,不过就目前来看,你若是能有数千精锐,这些也尽够了。”
宋尧目光清亮的看着她:“就按你说的办。”
兵饷发下去,剩下的一批布帛跟粮食宋尧做主暂时留下,收到库中,然后告诉大家等完成这次的任务再发给大家,届时也可轮流回家过年。
营中再次喧哗热闹了起来,几个请假的一番之前的强势,畏畏缩缩的过来说跟着大人同去云云。
宋尧不咸不淡的点头应允了。
他长得好看,但肃着一张脸的时候多,也一般不跟营中官兵笑闹,众人自然就不敢太过造次了。
反而是徐臻才来不久,有方参跟毛佳毛宜照应,很快就跟营中一些人熟悉起来。
宋尧……略有点不是滋味。
徐臻的脸太具有欺骗性了,夸人的时候双目闪闪发亮,叫人极其容易信以为真!他这个旁观者都相信了!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随着他们大队人马出发,她跟着他在前锋队伍里头,晚上布置营帐,自有人帮她张罗。
宋尧觉得自己最近很牙疼,巴不得遇上点匪徒,出一口恶气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