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背上的汗水落到床铺上,他丢开被子又怕徐臻冷,便将她抱在怀里。

徐臻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不过奇异的大脑却特别清灵,她抬头看他,他用清澈的眼睛回望。

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头咧嘴无声笑了起来。

宋尧问:“笑什么?”

徐臻才不告诉他。她刚才看到他的眼睛,立即在想,狗子们看见骨头是不是也是这样迷之纯洁跟欢喜的眼神。

不过她现在倒是不怎么想真的养狗了,养了就要管起来,她连自己都不大想管。

她不说,宋尧也不逼迫她,从她的头发里伸进手去,一下下的帮她抓着头皮。

这种感觉太舒服了,徐臻笑着笑着打了个哈欠,宋尧就拉了被子盖住她的腰,温柔的说:“睡吧。”

他见过她各种样子,帷帐中嘤嘤哭泣,对着镜子眉间透着妩媚,不高兴了要撒娇,高兴了眼睛会发光,宋尧之前觉得自己最爱她哭泣的模样,又怜又爱,当然那哭不是伤心的哭,现在见她笑了,又觉得自己还是最喜欢她笑。

那笑容很干净,像一只抱着榛子的松鼠,那么轻易就容易满足——当然,这是假象。

她闭着眼正抱怨:“还没有看信。”

是执着,真的执着。

宋尧轻声低语:“我也累了,咱们不急在这一时好么?等睡醒再看。”

徐臻不大乐意:“等了好久了。”

宋尧:“可我在外头待了那么久,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你却见不到你。”

好吧,你赢了。

徐臻打了个哈欠,服输的睡了过去。

徐臻睡醒了宋尧不在,她躺在**拧眉思索了一下,发现每每宋尧一回来,她就有点日夜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这样的事偶尔为之还可偷偷称之为情趣,若是长此以往,到时候她的名声岂不是保不住了?

她这厢正偷偷磨了磨后槽牙,宋尧进来了。

她不主动提,他不说看信的事,耐心的等她洗漱,徐臻洗手,他就大刀金马的在一旁坐着看着。

等她洗完,小丫头将脸盆收拾走,她的心情也变好了一点,坐回炕上,从炕桌下的抽屉里头找出信来给他。

宋尧拆开,抽出来递给她,然后顺手将她圈在怀里,一套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徐臻也就不假惺惺的跟他客气,埋头读起信来。

不得不说,安定侯是个神人,说他冷漠无情那简直是浪费感情。即便是对着儿子说过世的人,他的口吻也没有变得更温柔一些。

他讲的话更直白,比宋尧听说的那些过往还要伤人。

定国侯府一支为王姓,宋尧的生母王氏是当时侯府的一位庶出姑娘,不过她是被养在嫡母身边的,当做嫡出的姑娘养大,安定侯用“性傲而戾”来形容她。

戾,乖张也。不是一个好词,是用畜生不被驯服的口气来形容一个人的性情。

徐臻读过这句话,心情微缩。之后才定了定神,感觉身后宋尧的呼吸没有变化,她也就继续读了下去。

王氏的脾气不好是真的,安定侯夫人张口惹事的本事也是真的,两个人因言语结下梁子,安定侯夫人不肯为自己之前不当的言行道歉给王氏正名,王氏干脆就睡了安定侯。

徐臻看到这里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强调一下领地,转念一想,这种时候说这个也有点不合适。

王氏是怎么睡的安定侯,安定侯当时是什么状态,这些在信中都一笔带过,但徐臻稍微琢磨,就觉得在当时,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以安定侯认回宋尧的爽快劲,他未必不肯对王氏负责,只是王氏很显然的,睡他就是为了恶心安定侯夫人。

王氏嫁进侯府反而达不到恶心对手的目的。

显然,安定侯也很清楚这一点。被人当成报仇的工具利用,这在一个男人大概也不是什么美妙的事。

王氏即便死了,安定侯对她也照旧冷漠。

徐臻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婆婆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她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觉得王氏当初与其去睡安定侯,不如趁那个难得的机会把安定侯咔嚓了,事了拂衣去,湮灭证据,不留痕迹……

啧啧,一不小心想多了,连她相公都不叫人出生了。

须知当时定国侯府还不是如今的颓废样,安定侯也不是如今的杀神,既然有机会睡,怎么就没有机会杀呢,下毒,捅刀,哪怕一次杀不死,给他来个狠得,让他断根胳膊或者少条腿的,当时的情况安定侯的几个儿子都还很小,他一倒下整个安定侯府就塌大半边,安定侯夫人还敢怎么嚣张?只怕后悔都来不及呢。

到时候王氏再一对外哭诉,说自己是被安定侯夫人逼迫至此,扮扮柔弱,要么就假意寻个死,要么就出家来个金蝉脱壳,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过活。

明明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

徐臻感叹完,换了一页信纸继续看。

安定侯又说到如今定国侯府的事,没有拖泥带水,直接说不叫宋尧去管,如今这样将人送回来就很好,所以宋尧的那个表妹在进京之前他就安排好了人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了家。

最后是淡淡的威胁,说宋尧的婚事乃是今上御赐,而定国侯府从前做事嚣张跋扈,屡次惹今上不喜。

这位父亲最后用“好自为之”结尾。

他只摆事实,并不给你细言细语的讲道理。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你到底听不听他的话,将来是死是活也跟他没多少关系。

徐臻想一想自己的爹娘,再看安定侯这个爹,就觉得自己得好好活着,然后等这些人老了,看他们老态龙钟时候是不是还底气如此的足。

“风水轮流转,只是恐怕还得等个二三十年啊!”

她这里感叹都能写一本话本儿,宋尧却从头到尾的冷静非常,“这封信还是你收着吧。”

徐臻问他:“母亲的坟在哪里?我们去……”

话没说完就被宋尧摇头打断:“这么多年,我只当她早就投胎再世为人。”

母子缘分如此浅薄。

徐臻在心里微微疼了下,转身扑在他怀里搂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