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孩子刚出生临世的时候是决计没有这样的想法的,能生出防备之心,大多数都是在有过一定经历之后。
有时候甚至连父母亲人的话都要分辨一下。
当然,这并不代表人世间就没有真情真爱了,只是那种东西太笼统,落在每个人身上,各自境遇不同,呈现出来的结果自然也不尽相同。
徐臻对身边的人事自然也不是全无防备,她只是在防备的基础上尽量的做好该做的事。春和春生在她眼中,首先是两条人命,是有血有肉的,而不是如草芥般的东西物件,她们来了之后,一直跟着春草同住,并没有做多少活计,就偶尔做做女红,两个人的情绪其实看起来还好,远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徐臻将心比心,也不愿意就为了自己,直接将她们打发到文先生身边。
不过这件事并不着急,以后可以慢慢的说,她接着看信。
谁知文先生接下来的口气一转,书信的内容开始敷衍起来,徐臻一连将后半截看了三遍,总结出来几个重点。一个就是宋尧的生母已经过世,逝者为大,徐臻跟宋尧作为晚辈,怎么好随意议论?另一个则是说,他当年同定国侯府中一位公子一块求学,虽未多见宋尧生母,但同窗如兄弟,宋尧的生母也算是他的姊妹,所以他才多看顾宋尧一下。然后就木有了!
徐臻抖了抖嘴,她先前还为先生慈父般的爱护之意差点热泪盈眶,现在通篇信看起来,就只有一个感觉,还是薛神医更实在些。她先生为了完美回避问题,声东击西,避重就轻,围魏救赵,出其不意,一篇回信也用上兵法……
他这是想先给她个甜枣把她感动晕了,然后敲她后脑勺的时候她就不疼了。
徐臻放下手里的信,认真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能怎么着文先生,干脆琢磨起手中的这块料子来。据薛神医信中所说,这料子上的墨迹入水就化入水中,也就是说其实可以重复利用。
果真是宝物。
也不知道薛神医是哪里得到的。徐臻知道他救治病人不为求财,不过有的人反而会献上宝物给他偿还救命之恩。
想想那铜管多么大的一点货?可再小,装的墨碇也能洋洋洒洒的写一大摞纸的字了,这份轻薄儿材料几乎是托着墨迹,重量也是墨迹的重量,它本身反倒轻得称量不出来了。
徐臻又赞叹:“真的是宝物。”
要是此物常得,以后有私密书信交给人之后,或者存到蜡丸里头,或者一只小管装起来,既不打眼又好藏匿,两地传信的安全性也就更高了。
她把薛神医上头的方子誊抄下来,然后就叫春草倒了水过来,亲自去试验。果然薛神医说的半点不假,一入水墨迹就化入水中,捞上这物件来,就像抓了一把水一样。
徐臻收好了这东西,方才叫了春和春生过来说话,她把薛神医开药方的事说了,又讲了一下文先生的意思,拿了方子给她们俩人看。
春和春生听她说了一半就激动不已,跪下流泪。
春草将她们扶起来,推回小圆凳上坐好,徐臻才接着道:“薛神医开的方子,不能保证对身体完全没有影响,因为他没有见过你们两个人,现在就用方子还是等我找人将你们送过去请他看了再用,要你们俩自己拿主意。”
春和春生一起看向春草,嘴巴张了张,眼里的泪不住的涌出来,先点头后摇头,春草不愧是住习惯了,直接对徐臻道:“奶奶,她们俩都想留奶奶身边,哪怕治不好也不乐意再走啦!”
她这话说出来,春和春生立即拼命点头,证明她所言不虚。
徐臻也没有为难自己,略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你们可能看到了,我身边也确实缺少可靠的人。留下来帮着我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将来你们的终身我也能搭把手操持一番。”
春和春生一听比知道有方子可以治疗喉咙都激动,一下子又给跪了。
春草这次没立即阻拦,反而站到徐臻身边。
徐臻看着底下两个人的头顶,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你们俩也不用怕先前的事了,既然打算跟着我,就把那些都忘了吧。二姑娘这一进宫,将来的造化不可估量,想必也没人敢不怕死的传她的谣言,于你们二人来说,反正她进宫也不可能带你们去,我这个亲姐姐收下妹妹两个婢女,等一年半载打发去嫁人……,好了好了,快,春草拉住她们,别磕头了,看再破了相就不好了。”
二姑娘当初的话,在位高权重的人手里,那就是把柄,太子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能够得逞。但在春和春生这样的小人物手里,就成了危机性命的威胁,她们敢到处说么?其实不敢。除非鱼死网破之际,说不定能够说出来,可那时候她们的结局也注定了。
现在徐臻这番话一说,相当于解除了她们的威胁,给她们吃了一颗比薛神医的方子还灵的定心丸。
徐臻自己也懂一点药理,就没有再找外头的大夫给她们俩人看,直接配了药,按着薛神医的吩咐叫两个人服用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心结打开还是真的方子很灵,总之十来天过后,春和春生都能嘶嘶呀呀的出声了。
安定侯的回信也来了。
徐臻没拆,但好奇的不行,所以当宋尧进门的时候,她热情如火的扑过去:“你总算回来了!”我守着那封信快被好奇心给淹没了。
宋尧一把将她抱住,不顾外头有丫头婆子在场,打横将人抱起来大步往屋里走去。
徐臻:慢着,这操作不对!
“唔,等……等一下……”
余下的话都被他堵住。
待过了半个时辰,她其实累得昏昏沉沉,但脑子里头还有一根叫“好奇”的弦绷紧了,就想爬起来去外头拿信——可以说相当尊重她相公的隐私了。
可她相公呢?支棱着身子,看她快出帐子了,伸手一捞,把人又捞了回来……
徐臻:白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