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老太君这般年纪,许多年轻时候看不开的事情,现在也看得很清了,当时的年纪或许转不过弯来的思想,此时也变得淡然了。从这一方面说起来徐臻倒是真的有点随她,不过她们这样的人,可不是那种很容易就跟同性格的人亲亲近近的能够交好的,她们彼此独立,各有各的想法,大概是年龄跟阅历不同,只能说性格上有相似之处,但不能说想法也一样。
老太君并不愿意催促三夫人方氏去生孩子,在她看来,生了就是自己的责任,最起码父母应该将孩子抚养到成人吧,并且以后的道路上还少不了家里长辈们的扶持。
可是徐三老爷徐呈期是性子野,方氏呢,也是心大,这样的人能管好他们自己就不错了,指望他们改变想法,那纯粹是浪费时间。
于是老太君只是那么看了一眼,紧接着,她又平静无波的将目光收了回去。
徐呈期的心情此时高度紧张,自然发现了母亲的动作,但是见母亲又没有其他话说,他也就忍住了,他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再出别的岔子,于是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文国公。
文国公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大儿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徐呈期道:“你既然做了决定,我这里也没什么可说的。早先我就同你讲过,大丫头好歹跟你们住了一年,二丫头这里平常连府门都少出,不提西北风沙大,你们能带到身边教养自是好的……”
徐呈期立即就察觉出不对来了。之前文国公跟他大哥也都说过徐臻跟着他们夫妻住了一年的话,他当时只是略微一怀疑就忽略了过去,本以为那是父亲跟大哥的口误,谁知现在父亲又说了一遍。
眼下虽然二丫头的事情很着急,可事情涉及到徐臻,他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接二连三的去忽略。
于是他开口问道:“您说大丫头跟着我们住了一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话一下子把文国公问蒙了。
“什么,什么时候?不就是前年的事?你来信说西北那边缺药,你媳妇又走不开,想让家里给你送药去。”文国公看了一眼老太君,继续说道:“当时丛哥儿他岳家丈人才没了,咱们婚事都定下了,也不能让他不过去帮忙,大丫头知道了就想亲自去,我想着她主意正,再加上家里也有护卫,肯定万无一失……,她三月里押着药材车去了,转过年来才回来,刨除在路上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有一年吧?”
方氏一下子抬起头,抢在徐呈期之前说道:“可是她在西北只待了一个月啊,我记得端午节一过她就回来了。”
此言一出,屋里在座的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脸色全变了。
堂堂的国公府第,文国公简直难以置信,竟然存在这么大一个灯下黑。
怎么可能呢?
就是徐臻想说谎,那带队的护卫,也敢把这么大的事儿瞒着他们?
事隔两年,有些细节文国公都想不起来了,不过他还是记得当时是家里的下人洪武带的护卫队。
现在他有点儿庆幸,家里为了商量二丫头的事事先先将丫头们打发了出去,否则徐臻的事再闹出来,又是一桩说不清楚的大事。
徐臻昨天出嫁,今天谒舅姑,庙见之后认完亲,才算是正式为夫家所接纳。这期间出任何一点差错,不光是安定侯府要闹乱子,他们府里也要跟着没脸的。
是以文国公当即看了一眼他大儿子,“你亲自过去,将洪武带去书房,我来审问。”
洪武一直是文国公府里头的护卫,虽然不姓徐,可文国公对他的看重一目了然,这么些年过去,洪武根本没想到事情还有翻出来的一日。
他昨夜的喜酒喝了不少,文国公世子将他从被窝里提出来的时候,他还一脸茫然,一个劲的问:“大老爷,出了什么事?”
等他被提到书房,跪在文国公面前,扬起脸来正好看到一脸怒容的徐三老爷,他的脸色才开始发白了。
徐呈期满脸阴鸷:“洪武,爷这这几年在外面,家里的事也不清楚,这不才听说你终于养了个儿子出来,只是你媳妇一直在府里伺候,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怀孕的?”
洪武一听这话,前后就贯通了起来,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国公爷,三爷,奴才死罪!”
徐呈期虽然话语里头满是威胁,但心底深处未尝没有存了一丝侥幸,希望洪武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给自己脱罪,谁知道他竟然立即就承认了。
徐呈期的心仿佛一下子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充满了怒火,恨不能直接将面前的洪武撕碎,一半如坠冰窖,想着徐臻怎么如此命运多舛?
文国公到底是心疼儿子的,见了他的样子,眉头一拧:“狗奴才,还不快讲!”
洪武冷汗淋漓,吓得话语都说不利落了,前言不搭后语的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他过了三十还没有儿子,心情其实长期处于一种抑郁焦躁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求神拜佛算卦求子,几乎成了他跟他媳妇的日常,大前年的时候,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算的比较准的先生,说他过了三十五,出京往东一百里,能找到一个命里八字相合给他生儿子的人。
洪武本来不信,他一个奴仆出身,再说媳妇也不是不能生,他也有两个姑娘,无论是叫他休妻另娶,还是纳妾进门,这都行不通。
谁知那算命先生道他的儿子能救他一命。
儿子的影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竟然就能够救他了?
洪武还是不信。
那算命先生又说,如若他非要偏执不信,则出城往西,只要过了京界,他必定要丧命。
洪武心想这算命的肯定是把握准了他的心思,故意吓唬他的,这种人不可得罪,却也不能深信,他只丢了银子就回家了。这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文国公的安排,说要他护送徐臻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