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个朋友是临春的福气。
让她今天恨不得把脸皮裹裹收进口袋里再去教室。
而最后一排, 蒋以声和往常一样靠着椅背看书。
等临春在座位上坐下了,再杵着手肘托下巴看她。
临春:“……”
默默地转向窗口不说话。
中午放学,临春书本一合卡点跑路。
李瑶瑶比她出来得早, 被拉着手腕小跑下楼。
“哎?”李瑶瑶频频回头, “你同桌呢?”
临春摆摆手, 示意赶紧走。
收头发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今天特地骑了辆摩托来学校接她。
李瑶瑶一眼看过去就很不靠谱,走近了对方竟然还让她们上车。
“去哪?”李瑶瑶不解道,“剪头发还得看地点吗?”
男人直接无视她的话, 上下打量了临春一眼:“就你是吧?上来吧。”
“等等,”李瑶瑶挡住临春,“去哪?你没说啊。”
男人不悦道:“头发得找专门的师傅剪, 那么高的价格不是白出的。”
学生大批大批往外涌, 临春怕临夏发现,只得暂时同意他的要求。
李瑶瑶也跟着一起, 三人挤一辆摩托,有点难受。
不过好在路程不远, 男人把车停在了一家招待所外。
有点儿出乎临春的意料。
她本以为会是理发店之类的地方,最起码亮亮堂堂,大门开着,进去也不害怕。
可是这…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
男人看出她们的迟疑, 边停车边说道:“就在一楼, 一进门的房间。”
李瑶瑶冲临春撇撇嘴,觉得这地方不太行。
“怎么卖头发还要进招待所里剪?你在电话里也没跟我说这些。”
男人无视李瑶瑶的询问,只是催着她们往里进:“我不是说了专门过来收。”
“但也没说在招待所里收啊?”李瑶瑶拉着临春往外站, “我们不进去,你让师傅出来剪, 不然我们就不卖了。”
这有点儿奇怪了,李瑶瑶想起段幸给她的忠告,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男人果然变了脸色:“房都开好了你说不卖就不卖?你们要是不进去,就把来回车费给我付了。”
李瑶瑶登时有点不乐意:“在哪里剪不都一样?头发卖,但是不去房间里面,有问题吗?”
临春拉住李瑶瑶:【我们报警吧。】
李瑶瑶立刻对男人道:“那不行咱们报警呗!”
正僵持着,招待所里又走出来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把临春围住,看起来面色不佳:“报警?你报什么警?”
临春握着手机,被吓得后退两步。
“怎么着?!强买强卖?”李瑶瑶给自己男朋友打了电话,“欺负我们两个女的喊不来人是吧!”
站在他们前边的男人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力气有点大了,李瑶瑶惊叫一声,往后退开几步。
临春生怕李瑶瑶和他们起冲突,自己挡在前面,用手机打字表示愿意出来回的车费。
“一人一百,”男人把手机握在手里,“不然就用手机抵。”
李瑶瑶气红了脸,刚想骂人,就被临春制止了。
对方狮子大开口,她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低头掏出五十块钱纸币,刚想问问能不能先抵着,男人手疾眼快,直接给扯了过去。
“三百,一毛钱也不能——啊!”
话音未落,那只拿了钱的手就被人从一边握住。
李瑶瑶被吓得一惊,连带着临春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啊啊啊…”男人惨叫着松开手指。
李瑶瑶惊喜道:“校草!”
临春诧异地抬起头,看蒋以声抽回那五十块钱,重新递给了她。
临春还没来得及接。
“你他妈的…”
剩下两个男人一拥而上。
李瑶瑶搂着临春躲到一边,蒋以声反方向一折手腕,先解决掉手里攥着的那个。
随后侧身躲过对方迎面而来的拳头,再抬臂一手肘磕在第二个男人的颈后。
对方脸朝下一个踉跄,蒋以声甚至弯腰捞了一把,顺便拿过李瑶瑶的手机。
动作行云流水没一点拖沓,直接让第三个人生生停下了脚步,没敢再往上冲。
“我去,”李瑶瑶忍不住感叹,“牛逼啊!”
蒋以声抬了下眼,临春扣着李瑶瑶的手臂,像是还在愣神。
他动作微顿,看向同样在愣神的第三个人。
可能是自己的两个同伙都倒下了,他犹豫片刻,也闭着眼往上冲。
蒋以声象征性顿了顿,结结实实挨下对方一拳。
正要欢呼的李瑶瑶:“……”
临春挣开李瑶瑶,跑过去抓住蒋以声的胳膊拉着人往外跑。
跑了几步想起后面还有个人,又赶紧回头让李瑶瑶赶紧跟上。
蒋以声抿住笑意,被一个不到他肩膀的姑娘拽着往前跑。
李瑶瑶跟在他们身后,把这人怪异的表情尽收眼底。
闭着眼跑出一段距离,临春掌心都开始冒汗。
蒋以声不急不喘,就是偏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临春微愣,往蒋以声面前凑凑。
看到对方破了的唇角,退开半步,红着眼去商店买水。
李瑶瑶有点迷惑:“你故意的吧?”
蒋以声掀掀眼皮:“什么?”
李瑶瑶:“我看见你笑了。”
蒋以声扬了扬她的手机:“这样才算互殴。”
“哎哟,哎哟哟,”李瑶瑶狗腿子似的低头哈腰拿过来,给蒋以声比了个“ok”的手势,“您牛,不打扰,溜了啊!”
蒋以声礼貌一笑:“回见。”
临春买了矿泉水回来,路边只剩蒋以声一人。
她拧开瓶盖递过去,左右看看,没见着李瑶瑶。
蒋以声洗了洗手,用拇指一揩唇角:“嘶…”
临春瞬间拧紧了眉头,忍不住按住他的小臂,踮着脚企图看清伤口。
蒋以声垂着睫毛,手指让开一点,给看她。
两人离得有点儿近了,能感受到轻微的呼吸。
蒋以声皮肤白,唇色也很淡,所以一旦破了伤口就比较明显,鲜红鲜红的,像折了一角的深色彩纸,临春看着心疼。
{对不起。}
她比划了一个手势,但想着对方不一定看懂,于是又拿出手机写道:【我们去医院。】
“不用,”蒋以声拧上瓶盖,“破皮而已。”
临春摇摇头,还是想带他去医院看看。
“这边没事,就是手疼,”蒋以声把右手伸到临春面前,“打到骨头了。”
临春垂眸看到略微泛红的指关节,又抬头看看蒋以声,不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
握着?揉揉?
不…不太好吧…
可是蒋以声又不把手收回去,这样僵持着两人都挺尴尬。
于是临春极不情愿地伸了手,在那一块关节处轻轻碰了碰。
有点痒。
蒋以声偏头叹出一声笑,在口袋里摸到那张五十块钱,再掏出来递过去。
“把头发卖给我吧。”
临春读懂他的唇语,酸涩从喉间直冲眼底。
蒋以声拿出手机打字:【不过现在有点短,大概这么长,先替我养着。】
他在临春腰前比划了一下。
临春揉掉眼里的水雾,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哼。
她接过那皱巴巴地五十块钱,攥紧掌心:【五十块?】
“哪这么便宜,”蒋以声在她发顶上拍了一拍,“先欠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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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蒋以声的出面,卖头发这事儿没了后续。
临春也没敢告诉大姐,一整个中午都怕那几个男人跑回来报复李瑶瑶和蒋以声。
尤其是蒋以声。
毕竟大少爷破了嘴角,这罪孽可太深重了。
临春特地去校外的诊所买了碘伏和创口贴,准备看看什么能用就用什么。
下午上课时,七零八碎拎了一小塑料袋,蒋以声都给看乐了。
他偏了偏脸,把伤口给临春看:“再慢点就愈合了。”
唇边的伤口是快愈合了,但是一中午过去,侧脸反倒像青是了一块。
临春伸手,用食指点点。
都没敢用一点力气,生怕弄疼了豌豆少爷。
“哎,”蒋以声挠挠那块地方,“痒。”
手指相互触碰,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灌了临春一手心。
猛地一蜷手指,她像是被烫一样,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地凑过去。
目光短距离相撞,能看清蒋以声浅色瞳仁里的倒影。
刚过正午,阳光灿烂。
蒋以声的眼皮很薄,叠出薄薄的褶,一路延伸至眼尾,往上轻轻挑着。
临春有些愣神,被那一抹笑晃了眼睛。
“好看吗?”
她看蒋以声捧着下巴,懒懒地问。
美色当头,色令智昏。
鬼使神差的,临春点点头。
过去的记忆翻涌,她精确的捕捉到相似的场景。
初见时的书店,蒋以声这双狭长的狐狸眼睛,只看一眼就忘不掉。
那是一种慵懒随意,又略带攻击性的目光。
和现在一样。
“好看啊?”蒋以声手指点点自己的眼尾,看起来心情愉悦,“那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