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无暇细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她刚与那兽类擦身而过,雪白的影子就突然回转,速度快得令人惊愕。
带着腥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湿热中裹着浓浓腐味的气息让轩辕梦几欲作呕。
屏住呼吸,将从胃部翻滚而上的恶心生生压了下去,轩辕梦看准时机,在那雪白从地面一跃而起时,她猛地俯下身子,一个鲤鱼打挺,从猛兽飞扑起的庞大身躯下滑了过去,还没站稳脚步,那雪白竟再次折回,轩辕梦不敢有丝毫停滞,对方快,她只能比对方更快,一阵风声涌动,她运足气力,想也不想冲着院门便拔足狂奔。
可她错估了那野兽的反应,原以为自己一套动作下来,衔接连贯,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就是人类,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她的意图,可当她马上就要奔出庭院大门时,雪白的影子,将她所有的去路全部堵死。
“欧码噶的!”
阴云散尽,月光大盛,轩辕梦终于看清了那巨兽的庐山真面目——
高大的,健硕的,凶残的,通体雪白的一只雄性白狮!
狮子长有一身茂盛的雪色鬃毛,硕大的头颅,幽蓝的瞳孔,锋利的獠牙,无一不代表着可怕的毁灭性。
轩辕梦与它两两对峙,大冷的天,后背的贴身小衫却早已被汗水浸湿。
该死的!如果早知道邵煜霆养了这么一只可怕的白狮,打死她都不会来冒这个险!
现在这么办?眼前这家伙似乎挺不好对付的,自己要走的每一步都被它看了个透彻,这畜生难不成已经成精了!
心中虽然恐惧万分,她却傲然而立,用同样凛冽的气势与白狮保持对峙。
不是她想故意耍帅,而是她知道,兽类都喜欢找胆子小的猎物下手,一旦你露怯,它会凭借动物天生的敏锐直觉捕捉到你内心当中的恐惧,然后,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朝你扑来,将你死死摁在利爪之下,再用那张血盆大口中锋利的牙齿切断你的喉管。
不能让它以为她在害怕,她必须给这头庞大的猛兽一种我也很强的感觉,只有这样,它才会有所顾虑,才会退缩,她才能找到逃生的办法。
紧盯对面同样蓄势待发的猛兽,轩辕梦忽然感到一阵悲哀。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堂堂一国太女,被一只野兽逼得无路可走,想必这府里的男人,都很乐意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吧?
她甚至怀疑,这只凶猛的白狮本就是邵煜霆为了报复自己而豢养的,她已经在这太女府住了这么长时间,竟不知道这看似雅致安逸的府宅内,竟藏了这么一个危险品,虽然白狮没有主人的命令不会擅自离开院落,但畜生毕竟是畜生,野性难除,万一跑了出去,咬死几个人,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怎么?觉得你很厉害?”终于被白狮的寸步不让逼得耐心尽失,她咬咬牙,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巧的匕首。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匕首,只是一件装饰物,用来削削水果还差不多,用来对付这个庞然大物,实在有些不够看,但她找遍全身,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武器,只能拿这柄匕首先凑凑数。
白狮似乎也看出她那柄匕首根本就没多大威力,上前一步,昂起硕大的头颅,冲她大声咆哮起来。
将匕首翻转,紧紧握在掌心,她后退一小步,挑衅一般对白狮勾勾手指:“来啊,来比比看,究竟是你的牙齿锋利,还是我手里的刀子锋利。”
白狮似被她轻慢的态度所激怒,张开血盆大口,怒嚎着朝她扑来。
不可否认,在看到白狮张开嘴巴,露出那一排尖利獠牙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有些害怕,但当白狮与她逐渐接近,骇人的血口近在眼前时,她却突然不害怕了,那种志在必得的自信,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侧身一避,白狮朝她心口挥去的爪子抓了个空,趁它身躯下落来不及回身攻击,轩辕梦猛地揪住白狮头部的鬃毛,用力将手中匕首狠狠插入白狮的脖颈,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白狮因负伤而变得狂怒,竟不顾脖子上的伤口,开始朝轩辕梦发起猛烈的攻击。
白狮的反应,早在轩辕梦的意料中。
畜生就是畜生,轻轻松松就可将其激怒,这一怒,攻击就没了章法,轩辕梦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全部躲开,原想这么离开也就算了,但刚才被这白狮吓了个半死,又差点命丧狮口,略一思索,干脆永绝后患得了。探出手,准备拔出先前插入白狮脖颈的匕首,然后再给它来个致命一击,这时,茫茫风雪中,忽地传来一个极轻极淡却又沉稳有力的声音:“赤牙,回来。”
像是牵线木偶一般,在那话音落下的瞬间,疯狂攻击她的白狮竟嗷呜一声,庞大的身躯向后跃去,落在了一名端坐在轮椅上的青衣男子身边。
轩辕梦收回手,双眸轻眯,视线如一支冷箭倏地射向对方。
男子也回她一道冷厉如剑的对视,二人隔着风雪,隔着苍白月色,隔着剑拔弩张,像两柄利剑,在空中骤然相遇,发出铿锵有力的嗡鸣,连受了伤的白狮,也因这回**在风雪中的强大震慑力而变得安静起来。
这算是她与他第一次正式会面,没想到竟是这般的硝烟弥漫,战火味十足。
轩辕梦踏前一步,伸手指向窝在他脚边舔舐伤口的白狮:“这畜生的主人,是你?”
因她不客气的口吻而皱紧眉头,邵煜霆缓缓伸手,轻抚白狮被鲜血染红的鬃毛:“不许你唤它畜生。”
他的语气认真而严肃,仿佛那名为赤牙的白狮,不是他饲养的宠物,而是他的朋友,他的亲人。
她该尊重他,可当看到他膝上厚厚的积雪后,轩辕梦却陡然笑了,“明明就是畜生,不唤它畜生,该唤它什么?”
男子斜飞的剑眉紧紧拧了起来,他捏紧了双拳,曜黑的瞳仁里燃起了一把冷幽怒焰:“我说了,不许你唤它畜生!”
“邵煜霆,我不管你如何想,这畜生敢对我不敬,我便要杀之,小惩大诫!”她的语气比他还要生硬,既然他要坐视不理袖手旁观,那就别怪她出手无情。
或者是想借杀戮来发泄心中的烦躁,又或者,是想报复邵煜霆袖手旁观的冷漠行为,总之,她今天非得将那白狮薄皮抽筋剁成肉泥包饺子不可!
受了伤的白狮,已不如之前行动灵活,轩辕梦一个闪身,就堵住了白狮逃跑的去路。
之前是她被逼得走投无路,现在也该轮到这畜生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了。
冷冷一笑,轩辕梦用最温柔的目光,朝白狮伸出一只手:“过来,别逼我动粗。”
白狮垂头一声低吼,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没人会救你,指望那个瘫子?”不经意间说出了最伤人的话,她想道歉,可心里却没有半点愧疚,瞥一眼男子冷到极点的脸色,她从鼻中哼出一声,不再多说,直接冲向白狮,去拔出刺进白狮颈部的匕首。
“轩辕梦,别忘了你承诺过我的话!”一声怒吼,来自于轮椅上的男子。
他怒目而视,浑身都因极度的愤怒而散发出灼人的火焰,明明是有求于她,却做出一副她不得不听他命令的样子。
轩辕梦扬起一边眉毛:“承诺?比起性命来,承诺算个屁!”
邵煜霆面色铁青,紧抓轮椅扶手的手背青筋迸绽:“你答应过我,会尊重我,别让我看不起你!”
轩辕梦哈哈大笑:“我答应的是尊重你,可没说要尊重一个畜生,而且,还是一个差点要我命的畜生!”
他眼中的火,直欲将她焚烧干净,“好,你杀吧,也就是多添了笔血债而已,你我之间的仇,总有一天要算个清楚!”
“算个清楚?”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多日前从南宫灵沛那里看到的幻景:“是不是要拿把剑,从我这里刺出去?”她抬手,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
邵煜霆断然道:“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用最锋利的剑,刺进你的心脏!”
她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邵煜霆,你在做梦吗?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能力,有这个机会杀我吗?”梦,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连那痛,都一寸寸侵蚀入体。
可她不怕,在为那诡异悲惨的梦境烦忧恐惧了数日后,突然之间,她却释怀了。
该来的总会来,是福是祸,总要亲身经历才知道,况且,她一直都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那是天意,她也要逆天改命!
她的不屑与狂妄,是他早就见识过的,可如今的她,却比从前更加傲慢,更加镌狂,她似乎在意一切,又轻视一切。
放在椅背上的手,不由得移向自己的膝盖。
没错,他已经是废人一个,别说是杀她,连站立都是问题。但就如她想得一样,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她看轻一切,他难道就要自怜自艾吗?
不,他不会认命,就算这是他的命,他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轩辕梦,你敢跟我打赌吗?”他忽然收敛了所有的怒气,不愠不怒,就那样以最平静的语调与她打着商量。
她冷嗤:“你拿什么跟我赌?”
“我的自由,我的自尊,我的人性。”
“就这些?”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他推动轮椅,从黑暗中慢慢移出,刚柔并济的俊颜上,带着令人折服的气势。
轩辕梦原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却被他那股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凛然霸气所吸引,她决定,耐下性子来,听听他到底想赌什么。
见她站定脚步,并未转身离去,也没有再出手伤害赤牙,邵煜霆便知她对自己的提议产生了兴趣。
让她最有成就感的事,无非就是磨去他的棱角,毁掉他的自尊,让他变成一具彻底失去人性的行尸走肉。
他赌上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也是她最想得到的,所以,他笃定,她一定会答应。
“轩辕梦,你信不信,有这么一天,我会凌驾于你之上,就如你此刻高高在上,欣赏我的落魄与狼狈一般,我也会成为主宰你命运的主人。”
他目光如炬,胸有成竹,似乎透过浓浓夜色,已亲眼看到了如他描绘中的未来,连轩辕梦都不禁相信,这一天的到来,似乎不远了。
可她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朗声一笑,轻弹了弹袖上尘埃:“就算有这么一天,你凌驾于我之上,但绝对不会是主宰我命运的主人,因为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可以主宰。”
她不轻不重的话语,像一柄巨锤,砸进了他沉稳的心湖,**漾起狂烈的波澜。
在那波澜达到最顶峰时,他竟忍不住也朗笑出声:“好一个命运只有自己可以主宰,看来这场豪赌是越来越有趣了,只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自信,千万不要在我的面前,失去你的骄傲。”
“放心吧,虽然我愿意和你打这个赌,但我并不认为这一天会真的到来。”她移开胶着在他脸上的视线,投向院落深处:“我要带祁墨怀离开,让你的宠物老实点。”说罢,抬步朝院落内走去。
一声低吼,白狮出于本能,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想要将她拦住。
“赤牙,过来。”邵煜霆转向白狮,及时阻止了它不自量力的行为,白狮似乎极是委屈,那样凶猛的野兽,竟在喉中呜咽一声,像只乖巧的宠物狗一样,挨到了邵煜霆的脚边,用鬃毛浓密的硕大头颅,在邵煜霆的腿上来回蹭着。
来到内院,她发现这里的布局,处处都透着如主人般的冷毅,倒是与那人的风格相得益彰。
在院落最里面的一间厢房找到了祁墨怀,这家伙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安危,不管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地在那里敲木鱼,笃笃笃,吵得人心神不宁。
轩辕梦二话不说,直接拉起他往门外拽,他倒也安静,知道她心情不好,竟没有抗拒。
在扯着他离开院落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的东西,拿走!”
回头,一样物事印着月色,闪出银亮的光泽,如一颗流星,在空中划过半弧形抛物线,直直朝她而来。
伸手接住,原来是她插进赤牙脖子里的匕首。
“路不拾遗,值得夸奖。”突然想起什么,探手入怀,取出一纸文书,扬手朝后抛去:“送你的,不用谢了。”
……
小花厅内,轩辕梦直勾勾盯着祁墨怀光溜溜的脑袋,有些不高兴:“我不是让你还俗吗?”
祁墨怀垂目,盯着自己手上的珠串静声道:“小僧一心侍佛,早已了断红尘,此生此世若能长伴青灯古刹,唯愿足矣。”
轩辕梦瞪他,恨不能将手里的茶杯扣在他那颗光溜溜的脑门上:“一心侍佛?了断红尘?那你老爹要死了,你不想回去看一眼?”
平静的眼波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祁墨怀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珠串,轻轻别开眼:“既以决心出嫁,故国的一切,都与小僧再无关联。”
“出嫁?”端起茶杯,轩辕梦吹去水面上的浮沫,斜睨一旁的祁墨怀:“是出嫁还是出家啊?有娶和尚当相公的吗?”她真是看不惯他那副像是看透红尘俗世,实际却为不能一展宏图而郁郁寡欢的样子。
祁墨怀仍是低着头,对她有意无意的讥讽丝毫也不在意,语气一如既往的悠远宁致:“殿下身边另有佳人相伴,既是神仙眷侣,想必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无甚关系。”
“祁墨怀,若不是知道你的脾性,我还以为你是吃醋了呢。”
祁墨怀头垂得越发的低,谦卑道:“殿下是人中龙凤,小僧不敢有任何妄想。”
轩辕梦放下茶杯,一连翻了几个白眼,“祁墨怀,你够了吧?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何必装模作样,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直说,到底还想不想回昊天,如果不想,那就一辈子当个碌碌无为的和尚,老死在龙华吧。”
在面对这样大的**时,没有人会丝毫不动心,既能摆脱男宠的身份,又能回到故国,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份想都不敢想的天大恩赐,但或许真的是侍奉佛祖的时间太久,已是心如止水,他目光微微一闪后,竟再次归于沉寂:“小僧若回归故国,最终的结局,只怕与在龙华无异。”
原来他是担心这个,既然他心中还放不下红尘俗世,那她就有办法说服他。
“祁墨怀,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一个障碍,一块绊脚石?”
听了她的话,祁墨怀一点也不讶异,“所以,殿下想让小僧彻底消失?”
轩辕梦蹙眉,听他的口气,好像知道有人要杀他,却把罪名扣在了自己的头上,“我若真的想杀你,还需要偷偷摸摸吗?你信不信,只要我现在动动手指,你就看不到明天初升的太阳?”
祁墨怀默然,他知道,她从不是说大话的人,她若决定要杀自己,无论他躲到哪里,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我不瞒你,要杀你的人,正是我的母皇。”轩辕梦淡淡道出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真相,沉默中的祁墨怀倏地抬眸,双目中写满了惊诧。
轩辕梦轻抿一口茶水,徐徐道:“你父皇病重,只怕时日不多,一旦他驾崩,整个天下的形势都会跟着逆转,我的母皇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为了一统天下的梦想,她会不择一切手段铲除她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祁墨怀满心不解地看着她,如今的轩辕梦,似乎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轩辕梦与他直直对视,“因为我想帮我的母皇,完成天下一统的大业,而这一伟大的理想,必须要有你的帮助。”
他更加迷茫:“我的帮助?”
“是,因为只有你,才是昊天唯一理想的继承人选。”
她轻柔如呢喃的话语,却似一道重锤,敲响了祁墨怀心中沉寂许久的钟声。
那双如古井一般的死寂黑眸,开始从最底层泛出令人赞叹的鼎盛光芒,一点点,将那毫无生气的眸子点亮,“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请示吧?想保命,就听我的话,赶快还俗。”只有这样,她才有把握保他一命。因为她既不想让他白白送死,也不愿与那位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作对,能说服女皇放他一马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变成一把最有价值的利剑,一把可以帮助女皇实现理想而非阻碍的利剑!
室内的光线不是很亮,但有种奇特的隐秘光芒,在不大的斗室内大放异彩。
其实,对于一统天下的什么的,轩辕梦原先并没有过多的想法,认为那只是女皇的野心,可在对祁墨怀说出这样的决定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对这样一个听起来遥远做起来更是难上加难,不但失败会死的很惨,就是成功也未必会被后世所瞻仰的伟大理想,竟也生出了难以形容的**。
“在我说服母皇之前,你就先住在我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踏出院落一步,听到没有?”
祁墨怀一声苦笑,明知她愿意放自己自由,全完是因为私心,可他却还是选择信任她顺从她,这样一个女人,让他连恨都不知从何恨你,当真可恶至极。
起身,敛目道:“小僧明白了。”
“别一口一个小僧,我听着难受。”他自称小僧,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在欺负佛祖的人?
祁墨怀怔了怔,淡淡应了声,转身便走。
“等等。”叫住他,轩辕梦指指桌案的方向,然后自己走过去,拿起笔,沾了些墨汁,凭记忆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两个笔画繁琐的字体:“这两个字你认识吗?”
祁墨怀只飞快瞥了眼,就从口中吐出两个字:“辟天。”
“辟天?”那本武功秘笈就叫辟天?什么古怪的名字,武功秘笈难道不该叫九阴真经,玉女剑法,葵花宝典,打狗棒法什么的吗?
“辟天是江湖中为之纷争不断的一本武学典籍,听说这本秘笈中的武学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修炼,每练成一式,功力便较前一式提升数倍,若能全部练成,将天下无敌。与之相对的,还有一本斩龙,两者都是整个江湖中人甚至皇室成员觊觎的绝世宝典,为这两本秘笈,江湖中不知掀起过多少腥风血雨,只是近几年来,这两本秘笈无故失踪,如同人间蒸发,故而为秘笈而起的纷争也逐渐有所平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随后轻轻摇头道:“这只是传说罢了,毕竟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两本秘笈,也不知究竟威力如何。”
轩辕梦有些出神:“哦,这样啊……”
“难道殿下见过这两本秘笈?”曾几何时,他也曾幻想过,若能拥有这两本绝世秘笈,一统江山指日可待。
回了神,轩辕梦故作失望道,“没有见过,若是见了,必定抢过来占为己有。”
似对她的霸道已经习以为常,第一次见面,她不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吗?
“如果殿下没有其他事,请恕小……小人先行告退。”
“祁墨怀,你难道不觉得,你和我是最相配的一对夫妻吗?”她看着祁墨怀那颗光滑的脑袋,突生戏谑之心。
祁墨怀转身的动作一顿,略带惊慌地看着她。
她目光自下而上,落在他的双眼处:“届时,你为帝,我为皇,我们不就是天生一对?”
祁墨怀因她的前半句话而心神大动,听到后半句,硬生生收回心中怅惘,微微弯下身子,低声一句:“殿下,请自重,小人如今是出家人,不能沾染女色。”
轩辕梦挑眉,想到他出生的国度,唇角染了点讥诮的笑:“若我记得没错,昊天国应该是男子为尊的吧?”
祁墨怀没有接话,只静静看着脚下的青地。
“在你出家前,玩过几个女人?”轩辕梦问他这个问题,完全是出于好奇,据她所知,前世男尊女卑的国家,皇子到了十三四岁,就会初尝男女之事的滋味,祁墨怀今年也有二十了,在嫁到龙华前,身边应该不止一个侍妾。
被问及这样隐私的事情,祁墨怀大感窘迫,只好选择避而不答:“殿下,您别忘了,小人是出家人。”
“出家人又怎么了?酒肉和尚遍地都是,别假惺惺了,其实你心里特别不服,因为你原本高高在上,将所有女人都踩在脚下,可现在,你却不得不屈居于女人之下,听她们的命令,看她们的脸色,你心里藏着的不是恨,而是怨。”
她将他的心理剖析得如此透彻,如同丑陋的伤疤示于人前,羞愧与愤怒交杂,他第一次与她争锋相对:“我不是怨,也不是恨,我只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天之骄子,为何你我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终于逼他说出了实话,轩辕梦笑意加深:“看,你连老天爷都敢怨都敢恨,还出什么家,侍奉什么佛祖?既然放不下红尘俗世,那就跟佛祖彻底说再见,你这种意志不专一的弟子,我想佛祖也不稀罕。路走错了没关系,但若是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想法,那就麻烦了,你生来就不是做天使的料,跟我一起吧,展开你身后的黑色翅膀,选择真正属于你的路。”
如同罂粟般带毒的蛊惑,混合着夜的浓郁与神秘,就像一个魔咒,轻易了俘虏了一名曾经挥舞着纯洁翅膀的神圣教徒。
手中的佛珠落地,砸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却静静站立着,并没有弯下身子将代表慈悲与高洁的珠串捡起。
“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老天,更不是佛祖,祁墨怀,你若当真胸怀大志,就拿出点气魄来,昊天国皇子虽多,但我相信,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坏人了,通常这种蛊惑好人弃明投暗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奸贼,电视剧里这种人通常都是反面角色,最终结局,必然邪不压正,被正派角色秒得渣都不剩。
她是坏人,那谁是好人?这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也不知祁墨怀到底有没有被自己染黑,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她这个连心都是乌黑乌黑的坏人呆久了,他一定也会被染黑的。坏人变好人难,可好人变坏人简单啊,祁墨怀本就不甘心只做他人禁脔,给他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早上醒来,神清气爽,连上朝都有劲了。
见一个官员打一声招呼,心情亢奋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捡了座金山?高兴成这样!
朝堂上,女皇再次提到了昊天帝病重的事,虽然两国时常暗中较劲,但明面上还得维持基本的礼仪,一国之主生了病,总得派个使臣去看望一下,做做样子,派一般的官员不够郑重,丞相又政务繁忙抽不开身,总不能女皇亲自去探望吧,那也太给他们面子了!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派一名皇女去昊天,这样也显得比较有诚意,顺道还能探听一下敌国的虚实。原本,轩辕梦以为这件事又得落自己头上,可没想到,女皇压根就不考虑她,直接在五皇女和二皇女之间选择,这让她诧异的同时,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女皇不选择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祁墨怀。
凡是牵扯到政治,都会化简为繁,就算是过了气的皇子,也摆脱不了成为棋子的命运。
不过这样也好,昊天国此刻必定动**不安,她若是去了,没准又是九死一生,在京城呆着反倒安全,再说,想知道那边的形势,难道一定非要亲自去不可吗?她有的是办法。
退了朝,轩辕梦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去了女皇所在的宝华殿。
来到偏殿,经过通传,轩辕梦得到女皇传召,这才步入殿内。
就说皇家子女和民间不一样,她从小父缺少母爱,原本期望可以在这一世得到补偿,可事实上呢?她与女皇的每一刻相处,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触怒龙颜,招来杀身之祸。
捡了些并不重要又能讨女皇欢心的话题聊了阵,她这才往正题上转:“昊天帝已经病了有些时日了,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女皇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太女很关心昊天帝的病情?”
轩辕梦并不否认:“昊天帝的生死,关系这三国的运势,儿臣怎能不关心。”
见她答的坦**,女皇这才收回探究的视线:“朕倒是不希望他死得太早,昊天的太子,一直私下里与宛东秘密联络,两国在搞什么猫腻,当朕不知道吗?哼,黄口小儿,以为这样就能与我龙华抗衡,简直不自量力!”
“母皇说的是,以我龙华国力,对付一个昊天自是绰绰有余。”轩辕梦先恭维一句,再由衷提出建议:“只是,若能将其收归己用,对母皇的春秋大业,必大有助益。”
女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是沉声反问了一句:“你那三夫现下如何?”
轩辕梦心头一跳,难道被女皇看出什么了?不敢怠慢,忙道:“儿臣已让他还俗。”
“还俗?”女皇深深看她一眼:“太女,你是朕最得意的一个女儿,朕之所以立你为皇储,就是看重你行事稳妥张弛有度的性子,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怎么回事?难道适得其反了?女皇不但不认为她的提议可行,甚至觉得她在故意卖弄,行事轻浮?
这可不得了,她虽然想帮祁墨怀争取些时间,保他一命,但若帮他的前提是惹女皇对自己心生不满,那她可就亏大了。
正想说些什么以改观女皇对自己的印象时,又听女皇柔和道:“你想为朕分忧解难的心思,朕明白,但这件事关乎两国邦交,你还年轻,对朝政之事涉足不深,朕担心你被奸人所蛊惑,从而做出错误的决断,有失德行。”
被奸人蛊惑?听到这话,轩辕梦不禁在心里笑了。
还不知是谁蛊惑谁呢,女皇若是知道,她轩辕梦才是那个利用人性弱点蛊惑他人的奸人,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管他什么反应,总之女皇没有对自己心生不满就好,她脑子没被门板夹,干嘛傻乎乎告诉女皇真相。
“母皇,您放心,关于这件事,儿臣自有分寸,也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被奸人所利用。”轩辕梦义正言辞,口吻坚定。
能不坚定吗?被利用的人又不是她,她当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
女皇似也感受到她的坚定,微微颔首:“若真能将昊天收归己用,倒也不失为一个绝佳之计。”
闻言,轩辕梦心中一喜,却很快敛去目中喜色,正色道:“如果母皇信任儿臣,不妨让儿臣一试。”
女皇虽没有怪罪她,但对她所言却依旧持有怀疑态度:“此事非同小可,朕还不能答应你。”
果然,要说服女皇实在不易,在来见觐见之前,轩辕梦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本该放弃,但她偏偏有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毛病,所以,短暂的沉吟后,她忽而起身,干脆也不顾君臣之仪了,直接走到女皇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母皇不试一试,又怎知此事究竟能否成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母皇的大业,儿臣愿做这先驱者,为母皇扫清成功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女皇眸光一窒,第一次,用另一种眼光,看向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
以前的轩辕梦,虽骄傲狂妄,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给她一种光芒乍现的感觉。
短短时间内,这个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的女儿,已经成长为一名可独当一面的王者了。
女皇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朕,从来都没怀疑过你的能力,但……”她抬起手,目中渐渐露出一个慈母该有的爱怜,轻抚上她的发旋:“梦儿,你可知,高处不胜寒,你今日所作的一切,有可能会成为将来置你于危境的祸根。好好做你的皇储,难道不好吗?”
轩辕梦愕然,女皇这番话说得实在古怪,她现在难道就不是高处不胜寒了吗?她也想做个不问世事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太女,但倘若她真的这么做了,女皇不把她剁成肉渣渣喂狗才怪。
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轩辕梦才道:“儿臣一心只想为母皇分忧,其他的事,儿臣不愿也不想去考虑。”
女皇一声叹息,收回了手,“好吧,梦儿,既然你这么说,母皇随你便是。”
这就算是攻略成功了?这么简单?轩辕梦怔怔望着女皇,有些不敢相信。
“朕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后,你依旧毫无作为,朕不但要杀祁墨怀,连你,朕也不会轻饶,你可明白?”女皇威严凛冽的声音传来,一眨眼的时间,这位温柔的慈母,就再次变回了那个让人敬畏的尊贵帝王。
女皇突然的转变,将轩辕梦刚冒出的撒娇念头生生掐断。
搞什么啊,她这女儿也做的太辛苦了些,幸好她没有一激动冲上去抱着女皇的大腿喊一声“妈~”,想到那样的场景,她就一身恶寒。
一件梗在心里的大事总算搞定,七上八下的心也算是归了位。
回到太女府,刚走到自己的院落前,嗅觉灵敏的她便嗅到了一股烟火味。抬头看到一股浓浓的黑烟从院落内冲天而上,她一惊,难道房子又着火了?
急急向内院奔去,结果发现,根本就不是什么着火,是祁墨怀正在院子里焚烧他的那些经文和佛典,包括他每天都要敲上几回的木鱼,和身上的袈裟。
轩辕梦目瞪口呆地望着院子中央的那只大火盆,火舌肆虐,烟尘滚滚,那些被祁墨怀当成宝贝一样的佛经,现在,正由他一本本一张张亲手扔进火盆中,动作沉稳,表情冷静,半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
这倒奇了,仅仅一天时间,这家伙就被自己这只大染缸给染黑了?是她游说得成功,还是他早就存了背叛佛祖的心思?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后者啊!
经书和佛典已经烧得差不多,他转头,看向他出家生涯中唯一剩下的一尊佛像,伸出手,之前的爽快与坚决终于变成了迟疑,他目光沉幽地望着那尊佛像,叹一声,伸出双臂,抱起佛像,可很快,他又将佛像放下,继续用沉幽为难的目光盯着佛像。
来来回回数次,在轩辕梦站得腿都麻了时,他还是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既然舍不得,那就留下吧。”从檐廊后走出,轩辕梦按住他再次伸向佛像的手。
男子惊讶抬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轩辕梦静静看着佛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虽然你的命运不由佛祖来决定,但若是你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或许,佛祖会指引你一条正确的光明大道。”
眼中的讶然蓦地加深,但眸中的迷惘却骤然消散,祁墨怀微弯下身,用洁净的袖口,将佛像上的灰尘轻轻拭去:“不瞒殿下,我虽一心侍佛,却从来不信佛。佛,只是我心中的一个执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