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微光里,自西边行来一匹马,马上的男子昂首挺胸,意气风发;怀里的女子在他胸膛里缩成一小团,垂挂小髻,娇俏可爱。就连那马儿也是神采奕奕,好像它载着的是一对神仙眷侣。
真真是一对璧人啊。
张寻辰上前两步,下了门前台阶,绕过马车,走到路上。张北辰驾着马在他面前停下来。他神色自若,朝着兄嫂弯腰行礼。
“寻辰见过堂兄堂嫂。”抬起头,看见南河只穿着一身石青色的澜裙,寻辰目光微颤,“秋日清晨露重,兄嫂当心着凉。”
刚刚马儿一动,南河下意识抬头看路上是否有障碍物,就已经看见张寻辰了。她却一直沉默不语。
对张寻辰,她真的是……唉,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来,她实在心疼这个孩子,想着在这样一个大家族里自己的到来可以带给他哪怕只有一点点温暖也好,让他不要那么孤单可怜,可二来,身份所限,她不能与他有过分的交集,否则害人害己。
这么早,他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了?大概是去书院吧。
还是第一次在常府见面的时候他那副装束,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来,既高且瘦,配一身长衫,只是今日换成了竹青色,显得整个人格外清秀。因要出门,他在外面披了一件浅灰色披风,身影挺拔修长,如松如竹。言谈间也是合宜。
张北辰却不高兴了。什么叫当心着凉?这话里的意思,是盼着我们两个着凉吗?再低头看了一眼南河,越发不爽。
“放心,我身子骨好,既不瘦也不弱,给南河挡着风,我怎么会着凉呢。有我在,南河自然也不会。倒是寻辰,你这么早就去书院啊?山路不好走,叫车夫慢一点,别颠着你了。”
张寻辰平平静静:“多谢兄长关心。”
张北辰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想欺负寻辰的念头一下子散去了一大半。他一拽缰绳,准备走了。
“我先带南河出去逛逛,你早点出发吧。”
“那寻辰就先过去了。”
南河与张北辰在马儿嘚嘚嘚的蹄声里慢慢远去,那句话南河听得不太真切,她隐隐约约听出来寻辰说“先过去”三个字的时候语调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那个“先”字,放的重音实在过了些,似乎话里有一点警告的意味?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
驾车的随从叫春山,是从小就在青苑园跟着张寻辰的,也就是张寻辰的书童。等他的小少爷转回身准备上车的时候,他打起帘子。
张寻辰转头看见他黯淡的神色,浅笑道:“你怎么了?”
春山低头:“少爷,我没事。只是奇怪,堂少爷怎么这么一大早就出门,不知道要去哪里。”
张寻辰踏进马车,长长的披风拖在车前,像是一条从他肩上流淌下来的小河,安静的,悠长的。
“堂兄的时间不多了,当然要时刻抓紧把他自己的事情做好。”
春山不懂:“时间不多?”
“他选择留下来陪着南河,只要留在张府,二叔自然还是要让他去读书的。我先去杏山院,估计不出半个月,就可以再见了吧。”
车帘放下,遮住了张寻辰瘦弱的身影。
春山低低叹息一声,在马车前坐好,驾着车向西边驶去,与张北辰夫妻二人背道而驰。
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