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寻辰第一次读到这一句词的时候十一岁，不明白什么意思。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常南河对于他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在他渐渐懂事的年纪里，正好她就出现了。

每一次常家来居风院他都要过去看一看，和小南河说上一两句话，回来后仔细回忆起和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她哪一句话带着笑声，她今天吃了什么，她什么时候看了自己一眼……

他记住了，她喜欢吃甜食，喜欢穿红色，她喜欢写字画画，她喜欢开一些小玩笑，她喜欢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她喜欢辰哥哥。

寻辰知道，他们已经是定下亲事了。孩子们年纪很小，大人们不常提起这件事，可是所有人早就默认小南河未来会嫁进居风院了。

他不生气也不难过，只是悄悄地把写满“南河”二字的纸页收起来。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在北辰身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孩子在角落里缓缓长大了。

小南河对他的印象是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小的时候对他几乎没有印象。

十四岁，寻辰开始种朱槿花。

那天，他本来是在院子里读书的，靠在一颗大树下，手里捧着《史记》中的一卷。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细细碎碎，微风拂动，书页上一会儿这个字亮了，一会儿那一行亮了。

他喜欢读书，尤其是没有人的午后，给他一本古籍，他能坐在原处琢磨一个下午。读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巨人，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可能是因为现实中太过无奈，他早就学会把自己所有不合理的想法都藏起来，在书本里寻找慰藉。书里有他的世界，有他想要的一切。

小南河忽然就闯进来了。她的影子移过来，恰好盖在他的书页上，那些明明灭灭的字句一下子都暗下来。

“你在做什么？”

清脆的声音传来，寻辰缓缓抬起头。她逆着光站在前面，看不清表情，寻辰能够感受到的笑意全在话语里。

“我在看书。”寻辰站起来，颇为礼貌地向小南河一拱手，“常小姐不在居风院同堂兄他们一起玩耍，怎么到这边园子里了？”

小南河食指在嘴唇前一比划，乌溜溜的眼睛往那边一转，低声说道：“我们在玩躲猫猫，我藏在这里他们肯定找不到。”

寻辰浅浅一笑。

此刻他看清楚她的表情了，果然是很高兴，满满当当都是笑意，像他吃过的莲藕糕，甜而不腻。一身红裙子把她衬得格外娇艳。

“嗯，这边园子安静，他们不常来这里。”

的确是太过安静了呀，小南河环视一周，除了他们两个，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青草，几条细细的小路把建筑连接起来，再加上几棵树，就是青苑园的景象，除了房屋就是草木，鸟雀都很少，的确像是他这样安静的男孩子住的地方。

“这里好安静呀！咦？我看隔壁都有好多花，这里怎么都是草呢？”小南河蹲下来，望着墨绿色的小草，“很好看的小草。它叫什么名字呀？”

什么名字？寻辰愣了一下。

在小南河之前，真的没有人问过这种草的名字。

别人只是觉得青苑园的大老爷太荒唐，连院子都不肯请人打理，却没有人问这种草叫什么。

“它们是紫菀草。”

“紫菀？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哎呀，这么好听的名字我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过呢？”

她很是懊恼。就好像一个性格很相投的女孩子就住在隔壁，她在长大后才认识她，才刚刚成为朋友两个人就很快要分别了，难免要叹息一句相见恨晚。

“这种草是杂草，上不得台面的。农人播种的时候看见它长在庄稼地里，一定是二话不说就拔掉，富贵人家就更不愿意把这样的草种在花圃里。你没有听过它的名字，也在情理之中。 ”

小南河爱惜地抚摸着它的一片叶子，而后歪头问：“那为什么你家院子里都是这种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