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紫菀虽然恨张至楼,却终究不忍心看着他残废,一开始偶尔会送点汤药过来,后来便时常推着轮椅带张至楼出门晒太阳。
几年之后,张至楼可以下地走路,童紫菀扶着他一步一步散步的时候,她已经说不清自己对张至楼是爱还是恨了。
再过两年,二人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张寻辰。一家三口,与旁人无异。
大约是因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吧。
张寻辰从来没有想到,原来父母间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他欲言又止,最后说:“前尘往事俱随风而去了。在我看来,爹娘定会白头偕老。”
张至楼叹息。
“得紫菀为妻,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情。可是若是可以重来一次,我宁可不要紫菀嫁给我。”
张寻辰愣了愣。
“为什么?”
“这样,她就不必承受那么多的苦难,也不会被我一副残躯拖累至今。”
张寻辰心中一颤。
“所以……父亲跟我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想劝我不要走歧路吗?”
“你从小就省心,为父知道,你有自己的决断,一定不会叫旁人为难。”
何为歧路?
张寻辰原先以为,父亲用和母亲这三十余年迈过无数坎坷走到如今,是为了告诉自己,不能错失所爱。
没想到,时至今日,妻子陪伴左右,儿子高中解元,父亲还是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张寻辰垂眸。
“儿子明白了。”
童紫菀回来时看见门口这一幕,笑问:“你们父子俩这是等我回来呢?”
张至楼笑道:“可不是,你玩到这么晚,教我们好等。”
“夏妹妹舍不得女儿嫁出去,我陪她多说了一会儿话。”童紫菀推着轮椅转了个圈,转头叫张寻辰,“寻儿,回房去睡吧,早点休息。”
“好。”张寻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孤吟轩的方向。他知道,一墙之隔有一丛翠竹,可惜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在翠竹掩映中听自己读书了。
居风院,孤吟轩。
张北辰的手覆上来,描绘着她眉眼的轮廓。
南河的目光被阻隔,耳朵上似乎也被盖上了一层隔膜,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唯有嗅觉越发清晰。
张北辰身上的酒气淡淡的,像埋在地下许久的老酒刚刚打开封口飘出来的一缕酒香,似乎能醉人。
张北辰散落的发丝有清水的味道,清水应该是没有味道的,只是干干净净的头发该有的味道。
张北辰的衣服有淡淡的香草味,微不可查,他平素爱香,出门腰间必然要佩戴香囊,或是杜衡,或是丁香。
张北辰的皮肤有澡豆的香味,刚刚沐浴之后的澡豆香格外浓郁。
南河也是一样,她浸泡许久,又撒了花瓣,身上还多了新鲜花瓣的香味。
张家用的澡豆是用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木瓜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等一十七味花捣碎,再加上珍珠、玉屑研磨而成的粉末混合、密贮而成的,已经分辨不出具体的香味,只觉得好闻。
纠缠间混杂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身上的澡豆香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