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归荑不知道裴璟到底清楚多少今日发生的事情, 更不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有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希望忠叔能够赶紧调查出到底谁是傅归宜。

一整个晚上她都惴惴不安,半夜三番五次被噩梦惊醒, 仿佛又回到之前担心被裴璟发现真实身份的日子。

另一厢的裴璟今夜也未入睡。

他送走傅归荑后立即召来秦平归,单刀直入问他今日傅归荑除了见季明雪, 还有什么异常之处。

秦平归语气淡定:“没有。”

他不敢确定傅归荑是否真的要走, 还是只是寻常地整理东西。

况且她住在东宫, 真的要离开南陵,裴璟不可能发现不了。

秦平归清楚裴璟的性子,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若真是因为误会让裴璟对傅归荑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之前在苍云九州调查傅归荑时,他分明只把她当做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任务对象。

与之前他调查过的数千个没什么不同, 一个名字, 几页冰凉的文字。

然而在那个被派去保护她的夜晚,秦平归忽然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很清楚这不是男女之情的爱慕。

之前他想不通, 后来在经历平溪猎场事件后, 他把这种奇怪的感觉称之为欣赏。

他很欣赏傅归荑。

尤其是当他调查到与她相关的那些事与这个人真实地联系在一起时, 他隐隐对傅归荑有些佩服。

天生孱弱却能顶住诸方压力,力压镇南王府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顶着男人的身份稳坐世子之位。

长得看上去软和好欺负,实则心智极坚, 不会轻易受人蛊惑,更重要的是头脑十分清醒。

又懂得隐忍。

裴璟都欺负到她脑袋上了, 她不仅没有冲动地硬刚, 反而一直利用手中的底牌与之周旋, 甚至还能抓住机会小小地反击一下。

秦平归用余光扫了眼裴璟的右后肩,他最少要休养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在此期间还不能有剧烈的动作。

傅归荑实在是聪明极了。

秦平归心底暗自取笑裴璟。

听说他还没有把人真正弄到手,秦平归不禁又对傅归荑产生一种敬佩之情,更加不想因为自己的猜测让裴璟有找她麻烦的契机。

裴璟闻言皱了皱眉,神色晦暗不明。

沉默了片刻,吩咐道:“你派人去盯着傅家在宫外的落脚处,看看是否有什么异常。她应该最近在着手调查傅归宜的事情,难道与这个有关?”

秦平归如实回道:“她确实派人去核实名单上的人。”

裴璟淡淡道:“你肯定名单上的都不是傅归宜?”

秦平归笃定道:“绝对不是。”

裴璟很相信秦平归的调查能力,虽然他这个人平日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不着调,但对正事绝不会怠慢。

“我知道了。”裴璟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忽然想到傅归荑带了个随从进宫。自从她住进东宫,他很久没有关注长定宫的动向。

“再派人去盯着傅归荑带进宫的长随,那个叫邓意的,他有任何异动都报上来。”

秦平归眉头微皱,似乎在纠结什么,最终只回了个:“是。”

镇南王想把女儿嫁给那个叫做邓意的,但是今日他跟了两人一路,傅归荑本人好像并没有这种想法,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算了,还是再观察一下,以免误伤。

傅归荑好像还挺在意那个叫邓意的。

*

翌日,傅归荑前往上书房学习,甫一进去就发现了不对劲。

书房内的世子们少了近三分之一的人,整个屋子空出了一大片,看着有些凄凉,她扫了一眼发现池秋鸿也没来。

来了的世子们个个垂头耷脑,无精打采的,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交头接耳的盛况,安静得能听见远处云雀的叽喳声。

他们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眼无神,眼底青黑,看上去跟晚上做了一夜噩梦似的,脸上浮着淡淡的惊恐。

有人眼尖发现了她,眼里登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

傅归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整天,书房内的气氛都非常压抑,只有太傅一成不变地讲课声。

她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平溪猎场受了伤,在屋里养伤,直到放堂后乌拉尔神秘兮兮拉住她。

“怎么?”傅归荑很少看见乌拉尔这么严肃。

“你还不知道吗?”

傅归荑摇摇头。

乌拉尔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今日少了的人,都被太子殿下抓走!”

“什么时候的事情?”傅归荑眉毛拧作一团。

“就在回宫的当天,”乌拉尔心有戚戚:“一群带刀侍卫直接冲进去,将他们直接拿下。”

回宫当天。

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见,邓意那日出宫时也没跟她说。

“没说为什么?”傅归荑的神情少见的严肃。

乌拉尔一字一顿:“据说是,勾结北蛮。”

傅归荑立即反驳:“不可能!”

当初在南北对战时,北蛮人也曾经找过这些游牧部族联合对抗南陵,有一部分投靠北蛮,有一部分归顺南陵。

他们这群人选择南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北蛮贪婪残暴,视人命如草芥,随意烧杀抢掠,投靠南陵的这些部族没有谁未曾受过北蛮的欺压。

既然已经选了南陵,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冒着风险去帮苟延残喘,气数已尽的北蛮。

况且他们人在深宫,怎么与北蛮人取得联系。

傅归荑陷入沉思,忽然眼眶微张。

是裴璟故意设计的。

难怪他忽然下旨,允许世子们每隔七日的休沐日能自由出入皇宫,又在平溪围猎前一个月把她拘在御书房,原来是把她从这件事里面摘出来。

乌拉尔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尤其是池秋鸿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怕死,怎么会参与这件事?”

“但是……”乌拉尔话音一转:“来拿人的时候不是没有人反抗叫冤,但是他们是带着证据来的,那些被抓的世子们看见证据脸色铁青,一个字反驳都说不出。”

傅归荑闻言眉头皱得更深,问:“什么证据?”

“不知道,那天我们其他人都被关在房里。”

乌拉尔目光躲闪,吞吞吐吐道:“你不觉得很……刻意吗?”

傅归荑很快冷静下来,面容冷淡地凝视着乌拉尔:“你想我做什么?”

“阿宜,你还是这么聪明?”乌拉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今天是代表其他世子来的,他们想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傅归荑语气很淡。

乌拉尔语气诚恳:“我知道你不喜欢多管闲事,可是咱们平日里连太子殿下的面都见不到。你住在东宫,能否帮忙打听下是不是南陵对我们这些藩王要动手了。”

说到后面,他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但是我们也真是没办法了,这些天大伙日日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生怕下一刻就有人把我们带走。”

“我们没有什么野心,不过是想老老实实过日子,希望太子殿下明鉴。”

傅归荑闭了闭眼,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一言不发地走了。

“怎么样,傅世子答应了吗?”有在附近偷偷观察二人的世子们赶紧围过来,他们方才没办法从傅世子清冷的面容上看出什么。

几个人见乌拉尔苦着一张脸,心里一阵绝望,难道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没个头吗?

“呵呵,她没有拒绝,就是答应了。”乌拉尔忽然露出一口白牙。

“好啊,你个狗东西,差点被你吓死。”

“就是,我刚才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傅世子看上去冷冷的不近人情,没想到心地极好。”

乌拉尔趁机帮傅归荑造势:“阿宜人一直很好,这事本与他无关,但是他却愿意为我们大伙去冒险。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看他一眼我都瘆得慌,阿宜心里一定也是畏惧的。”

乌拉尔故意抖了抖身子,来彰显傅归荑作出的伟大牺牲。

“辛苦傅世子,等下次出宫我就写信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让他们备一份厚礼送去苍云九州。”

“我也是,明天我给傅世子端茶递水。”

“我捶背捏腿。”

“我……火气旺,暖被窝行吗?”

乌拉尔怒目横眉:“滚。”

傅归荑先回了一趟长定宫,向邓意打听关于这件事的更多消息,她听完后面上露出不赞同:“你为什么那天不告诉我。”

邓意默了默,答道:“因为我了解你,如果你知道肯定会去问太子殿下。然而你人在东宫隐藏身份已经够危险了,若是再参与这些事情,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可是……”

“世子,马上我们就能离开南陵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邓意打断她,苦口婆心劝道:“想想你哥哥,难道你不想一家团聚?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何必去管他们的闲事。”

“但……”

邓意见她还想管,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世子,你跟我说过太子殿下做事必有深意,你若擅自干涉,恐生变故,说不准还要牵连自身。”

傅归荑轻咬下唇,神情纠结,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阿荑,”邓意拽着她的手,鲜少地叫了她的名字,语气恳求:“求求你,不要管,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知道了。”傅归荑语气淡漠,但邓意仍然听出一点难过。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他无法再向以前那样顾念着她的心情,邓意实在是不喜欢南陵皇宫,更不喜欢她长时间呆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傅归荑一路心事重重回到东宫,刚前脚进房间换好衣服,裴璟便派人叫她过去用晚膳。

她心想,这来的太巧了,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偏偏今日叫她去用膳。

规规矩矩陪着裴璟用完膳,她用帕子压了压嘴角,等着裴璟发话让她回去。

“你没什么要问的?”裴璟没看她,端起热茶抿了一口。

他一开口,傅归荑就知道他已知晓今日上书房发生之事,于是不再装傻:“太子殿下对那些世子们想如何发落?”

裴璟啧了一声,“傅世子看上去像块冰冷的石头,没想到内里是个热心肠的菩萨,别人求一句就忍不住出手相住。”

傅归荑垂下眸,默然不语。

裴璟很随意地告诉了傅归荑真相:“他们勾结睿王,想要给我使绊子,我就借北蛮人的手除掉他们。”

傅归荑长睫轻颤,回想自己出宫那次被睿王拦下,强迫请进府里的事情。

“睿王一直没有放弃找机会拉你上他的船,所以我才不让你出宫。于是他找上了其他人,有的被他拉拢了,有的没有。”裴璟放下茶盏,语气亲昵:“你已经上了我这条船,我不会给你机会改换门庭的。”

傅归荑想到睿王的那些个阴狠招数,不自觉为他们辩解:“说不定都是像我一样,不小心着了道的。”

裴璟冷笑一声,指桑骂槐道:“若不是心里存了歹念,怎么会被他钓上钩。”

傅归荑未再言语。

裴璟忽地凑近,两指捏住她的下颌往上抬,反复端详她的脸色,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口气满含暗示:“傅世子想不想救他们?孤给你指一条舍生饲鹰的路,让你去做他们的救世主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求我,我就答应放了他们。”

傅归荑目光陡然露出愤恨,转瞬眨了一下全数散去,淡淡道:“不必,我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

裴璟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她多说无益,何必上赶着去找羞辱。

何况他到现在都没有动手,约莫是不会杀那群世子们,只想给他们吃个教训,让他们想清楚自己到底应该站在哪边,顺便再把裴璟想要的东西乖乖奉上。

如今看来平溪猎场一系列事件都是裴璟一手策划。

那日睿王接近自己恐怕也是他计划的一环,以她为饵,去钓后面的人,看谁还会与睿王勾搭上。

傅归荑原本对裴璟舍身相救,心里不是没有感激的,甚至对他产生一丝愧疚。但此刻她骤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她不知不觉中做了他局中的棋子,手中的尖刀。

她闭了闭眼,罢了,何必计较,反正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裴璟毫不意外她会拒绝。

松开对她的钳制,他转而抚摸她的脸颊,细腻柔顺的触感瞬间点燃了他心底的火。因为后肩的伤和朝堂内数不清的事情,他已经很多天没有与她亲近,实在是想她得紧。

他笑着将人扯到自己的腿上,手捏了捏圆润饱满的耳垂,满意地看她变了脸色。

裴璟凑上前吻了吻她的嘴角,低哑道:“你怎么会自身难保,有我在,谁敢动你。”

说罢,覆上他肖想已久的淡色嫩唇,辗转良久,磨出他最喜爱的血色。

余光趁着空隙扫了眼傅归荑,她低眉垂目,乖巧得不像样,双手自然地缠上他肩膀两侧,右手还小心避开了他的伤处。

贴心顺从,仿佛在讨好他。

裴璟心中却忽然有一丝烦躁不堪,她太乖了。

往日她虽然表面上屈服,然而言行举止间仍然会无意识流露出反抗,比如她的手要么是垂在身侧,要么是蜷曲着捏住衣角,身体刚开始会绷得像石头一样硬,在他的耐心抚摸下才会心不甘情不愿的软下来。

她的眸底更是藏着一丝不甘愤懑,裴璟喜欢亲自把她眼里的这点怨恨变成羞怯,盈盈双眸盛着水光,装满了他的脸,再装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然而她近两日跟换了个人似的,全身软得像棉花不说,眼底更是偶尔闪过激动。

裴璟可没自负到认为傅归荑是因为他才这么高兴。

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裴璟暗暗记下她所有不正常之处,打算稍后一一去核实、验证,他难以容忍傅归荑对她有秘密,脱离他的掌控。

但是现在,裴璟低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享受着她难得的迎合主动。

手顺着她的后脊一路向下探,伸进下摆衣裙,按在她重新结痂的伤口上,怀里的人本能地颤了颤身子。

裴璟低笑一声:“好妹妹,别紧张,哥哥只想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傅归荑闻言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双手将他搂得更紧。

那道伤的位置很是巧妙,沿着后腰右侧往里延伸,堪堪停在最后一节尾骨处。

裴璟的指尖规矩地停在最后一节微凸的骨节上,粗粝的指腹在细腻的肌肤上来回摩擦着,傅归荑痒得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胸口,忽地听见头顶闷哼一声。

“妹妹,你别再动了。”他嗓子哑得几乎听不清声音:“再动,咱们两个估计都要在**多躺几日。”

傅归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强忍住保持身形,牙齿咬住下唇不肯溢出一丝声音。

过了好半天,裴璟的手终于退出来,轻柔地拉开她的双手放在一旁。

傅归荑以为今日的折磨结束了。

但见他的眼神充满沉甸甸的黑雾,用食指轻轻挑开垂落在脸颊的发丝,顺着耳廓插入她的发中,五指成爪扣死她的后脑勺。

下一刻,裴璟冰冷的唇又贴上来,舌尖轻顶撬开她牙关,扫**柔软的内壁,她被迫应承他的一切。

她听见裴璟叹息道:“这伤来的真不是时候。”

傅归荑藏在暗处的眉梢轻翘。

*

傅归荑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衣衫,手中动作游刃有余,像是做了千百遍似的。

离开裴璟寝殿时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在看见他欲念难消的模样后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想让她侍寝,没那么容易。

给裴璟抹的止血粉里含有一种鲜为人知的药材,那种药有微毒,却能够迅速生肌,在野外受到致命外伤时是救命的良药。

然而它对男子有个副作用,在一定时间内无法与女子同房,需要等毒素完全排出后才能享受**。这是傅归荑敢主动逢迎最大的依仗,否则那日她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加大裴璟的伤口,只为让更多的药进入他体内。

最少十日,最迟半个月,时间刚刚好。

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的方向,刚要推门,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爆炸声。

傅归荑兴奋地转身,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庭院空地,抬头望向西南方向,那是傅家在宫外的落脚地。

一朵蓝色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火光离傅归荑有一定距离,然而她的心却如同这枚烟火一样绚丽生花。

是傅家的信号弹。

找到了!

仅仅过去两天,就找到哥哥了。

傅归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她想无所顾忌地马上冲出宫去找哥哥,她想狂奔到长定宫告诉邓意这个好消息,她想插上翅膀马上回到苍云九州,一家团聚。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心脏砰砰狂跳如进攻时的鼓点,脚底像烧了一把火,一刻也没办法呆在原地。

傅归荑的双拳攥得很紧,比任何一次都紧,她甚至听见了骨骼嘎吱作响的清脆声。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里是东宫,周围都是裴璟的眼睛,一定要沉住气。

傅归荑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平复激动的心情,控制面部表情如往日那般漠然。

然而她眼睛里的光比星辰更亮。

除了脸,傅归荑浑身都微微颤抖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又是如何躺在**的。

她以为自己会兴奋地睡不着,实际上她躺在**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她日夜兼程带着哥哥顺利回到苍云九州,他们一家终于在十三年后团聚,傅归荑看见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不经意间抬头看去,天空中一轮硕大的明月高悬,冰冷的白光无情照在她的身上,像极了某人下令时凌厉的眸光。

第二日起床,傅归荑对着铜镜整理衣冠,尽管她已经非常努力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然而扬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素霖不动声色在一旁替她梳洗,眼神不住地环视四周,企图找出让傅归荑如此高兴的线索。

“贵人今日好像特别开心。”素霖的口气很随意。

傅归荑的笑意刹那间凝固在脸上,顷刻间散了大半,她垂眸假咳了几声,淡淡反问她:“有吗?”

素霖替她系腰带,低着头答:“有的,您的笑从我进来就没断过。”

傅归荑瞬间身体一僵,须臾间又放松下来,解释道:“昨晚睡得好,自然心情舒畅。”

素霖十分懂分寸,不再追问,笑着应和她:“那一定是做了个美梦。”

傅归荑敷衍地嗯了一句,旋即冷下脸,拿起书本快步离开,一路上都绷直双唇不敢再有过多的表情。

她内心时刻提醒自己,切不可得意忘形,离下一个休沐日还有五日。

只有五日!

东宫正殿。

“她很高兴?”裴璟坐在书桌前,一边批改折子,一边听跪在底下的素霖前来回话。

“是,贵人很少会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素霖将自己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她今早还一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表情十分……好奇。”

“好奇?”裴璟手中动作一顿,他抬眸看了眼素霖。

素霖登时打了个觳觫,愈发恭敬谦卑:“对的,就是好奇。贵人像是在看自己,又好像不是在看自己?”

裴璟一时没说话,半眯着眼陷入沉思,半晌他问:“还有什么异常?”

素霖拧眉想了会儿,似乎在纠结。

“说。”裴璟声音不大,却吓得素霖六神无主。

“昨晚上,奴婢好像听见院里有烟花声。”

烟花。

裴璟眸光微闪,立刻叫来东宫的巡逻护卫,并询问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素霖姑娘没听错,大约在戌时三刻西南方向,有烟花升空。”

裴璟眼神变得凌厉,西南方向是宫外傅家的驻扎地,难道是傅家出了什么事?

主动的傅归荑,莫名高兴的傅归荑,傅家方向的烟花,这三者有什么联系?

裴璟扔下笔,冷冷道:“毒蛇在哪里,让他速来见我。”

“呃……”侍卫面色为难,支支吾吾道:“首领说他今日休沐,去京郊外的河边散心。”

裴璟冷哼一声,下令:“派人去叫他立刻前往傅家驻地探查,有任何情况即刻回禀。”

“是。”

等人都退下后,裴璟迟迟无法再看进折子上的任何一个字。

傅归荑,你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裴璟:老婆你好狠,我会狠狠补偿回来的。

傅归宜:好黑心的资本家,我在休假居然把我叫回去上班。

本文其实最初取了一个非常文艺的名字叫《明月照九州》,但是好多人说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故事,不如现在这个名字清晰明了,但是我还是想说一下,毕竟这个名字我想了好久,呜呜呜。

男主叫裴璟,璟字是玉的光彩,像月光,月亮在天上,象征皇天。

女主出生苍云九州,九州另一个意思是泛指天下,象征后土。女主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普通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所以九州又代表女主。

明月照九州,意思真的很明显了吧[狗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