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两个休沐日, 裴璟都会遣人带她去御书房。

不过再没有做过荒唐之事。

那日裴璟吃了味,狠狠折腾了傅归荑,后来连续几日, 她都冷脸相待。

其实平日里她对他也是冷淡的,不过好歹偶尔会回上一两句, 不像这几日, 她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裴璟憋了一肚子的火, 使出的手段更是花样百出,逼她同自己讲话。

到后来他才知道, 原来傅归荑是觉得两人在御书房亲近会被人知晓,羞愤难当。

“傻姑娘,我怎么舍得让人窥见你的模样。”

美眸含泪, 灿若星子,媚而不妖, 孱弱中带着几分倔强, 与往日清冷绝尘的模样大相径庭,勾得他心痒难耐, 半边身子又酥又麻。

他真是爱极了她失控的模样, 尤其是让她失控的人是自己。

裴璟是疯了才会与人分享, 不,是谁敢见到他就挖了他的眼睛。

傅归荑的一丝一毫都是他的。

然而他说完后,傅归荑还是冷着脸,裴璟难得退了一步, 承诺不在御书房闹她。

傅归荑回了一个冷笑。

裴璟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疯了,他竟然从这声冷笑中听出一丝恃宠而骄的意味。

“今天我给你讲讲皇宫内各部门的职责权属, 以及他们背后的靠山……”

裴璟在御案旁边支了一个小桌, 傅归荑就在那学习额外的功课。

上一次裴璟给她讲述的是南陵世家门阀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 还有他在改革新政是遇到的阻力和助力分别又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教她这些她还能理解,毕竟自己代表的是归顺藩王势力,她的立场对于裴璟的政改也有一定影响,但南陵皇宫内部庶务关她什么事。

她找到哥哥就要回家,难不成还要住这里一辈子?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面上不显,老老实实地听着,恨不得他就一直讲下去,省得又对她生出别的心思。

“你听明白了么?”裴璟见她单手撑住下颌,两眼无光地盯着前方的花斑岩地板,于是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傅归荑回神,扯出一丝心虚又尴尬的笑。

裴璟眸光中盛满了无奈,问她:“你是不是太累了?”

“啊,对。”傅归荑以手掩面,装作打了个哈欠,“春日困倦,是有些乏。”

裴璟见她眼底浮了一层淡淡青黑,小脸煞白煞白的,浅红的双唇失了水润饱满,有点像蔫了的花。想到昨日太傅向他回禀,傅归荑近日用功得厉害,《南陵六记》几乎已经通读,不日即可通过考核。

他止住了继续往下的讲的念头,抬手指了指斜后方:“屏风后面有张矮塌,你去休息一会。”

傅归荑提议道:“我不能回东宫休息吗?”

裴璟斜睨了她一样,眼里满是“你不要得寸进尺”。

傅归荑警惕看着他:“我想一个人休息。”

裴璟见她一脸提防,被气笑了,故意逗她:“我忽然也累了,不如一起?”

傅归荑立刻打起精神,表示自己不困还能再学几个时辰,要求裴璟马上接着说。

裴璟朝她挥了挥手,自己转身回到御案前,拿起奏折开始专注批阅。

傅归荑等了一会儿,发现他确实没有要一起睡的意思,轻声走到屏风后躺下。

檀木香霎时裹了上来,傅归荑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面有人进来了。

“都安排好了吗?”裴璟的声音放得很低。

“一切妥当。”

另一个人的声音她从来没有听过,却在听了之后奇怪地睡着了。

自从入住东宫,在裴璟三番五次的折腾下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哥哥,今天不知怎么重新梦到,可却不是傅归荑与哥哥共同的记忆。

她梦见哥哥被大火包围,他站在火海里对着她笑,告诉她要好好活着。

“不……不要……”傅归荑骤然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耳边还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分辨不出到底在说什么。

环顾四周,待认清这里是哪里后,她立即双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出声。

裴璟正跟秦平归在商量平溪春蒐的布防一事,听见屏风后的响动示意他停下,旋即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秦平归点头悄声退下。

“怎么了?”裴璟绕道屏风后,见傅归荑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濡湿了鬓发,唇色比进来的时候还要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满眼雾气的眸子中透着几分无助和害怕。

“没事。”傅归荑闭了闭眼,低下头平复呼吸。

“做噩梦了?”裴璟拿出一条柔软的白帕,替傅归荑拭去鬓边的水渍。

傅归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抬手去接手帕,扯了半天都没反应,不由抬头往上看,撞上裴璟冷沉的眼眸。

他眼皮压了压,继续替她擦脸,淡淡道:“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用些手段问出来。”

傅归荑捏住手帕的指尖紧了紧,旋即放了下来,抿了半天唇才开口:“我……我梦见我哥哥被烧死了。”

裴璟闻言,气势稍敛,手上的动作更轻:“不过是个梦而已,都是反的。”

心里却觉得是真的也不错,他丝毫没有一点同情心,甚至恶劣地想若是傅归宜再也找不回来,镇南王府就等于绝了后,袭爵这件事必然会落在傅归荑身上。

可傅归荑到底是个女儿家,她的身份能瞒得了一时,却没办法瞒一辈子。

裴璟无声地笑了笑,他倒是有个好法子,既能让镇南王府的爵位世代永存,又能让他们绝无二心。

他垂眸看向傅归荑,放下帕子暗示性地捏了捏她的脸,眼眸漆黑:“要不要我帮你找。”

“不必。”傅归荑头一偏,冷言拒绝。

裴璟面上笑意淡了,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正酝酿着今天一定要叫她学会低头的心思,就听见赵清在外面求见。

“既然醒了,就来看个东西。”

裴璟一挥衣袖,转身先走出去,傅归荑也觉得这里不安全,紧随其后。

赵清双手捧着一把锃光瓦亮的长弓,弓身是银色,如月华倾泄,透着锋利的寒凉。弓弦是同样的银白色,悬在空中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

裴璟拿起弓身递到傅归荑面前,她不解地望着裴璟。

“马上就要去围猎,我给你寻了一把好弓,你试试看。”裴璟又往前推了一下。

傅归荑单手接过,接过一瞬间皱了皱眉,手里沉甸甸的弓让她拿着有些吃力。

裴璟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立即从她手里夺过来,笑道:“是我没考虑清楚,这逐月弓乃天山冰晶与银辉石熔铸而成,是比一般的弓重些。”

傅归荑看他举重若轻地拿着逐月弓,心里对自己与裴璟的力量有了计较。

裴璟放回到赵清手里,沉思片刻,问她:“你从前在家里,有没有惯用的弓箭。”

“有的,放在宫外的落脚地。”傅归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逐月弓身上,意识到这一点后很快挪开了视线。

“我派人去取。”裴璟立即拍板。

傅归荑眉毛微拧,小声嘟囔:“不用这么麻烦,不过是打猎而已,一般的弓箭就行。”

裴璟却不依她,沉声道:“平溪猎场有野兽出没,还是用趁手的武器更稳妥些。”

傅归荑懒得跟他做无畏的口舌之争,不过是把弓箭。

不到傍晚,裴璟派去的人就将她的弓取了回来。

甫一入手,傅归荑油然而生一股亲近之意。这把弓陪伴了她近八年之久,是父亲亲手所制,用的是苍云九州一种特殊的乌木,坚硬却轻巧。

所以这把弓表面上看与寻常长弓无异,实际上却只有它们的一半重,十分适合傅归荑这种力气小的人用。

裴璟问傅归荑,这把弓叫什么名字?

傅归荑目光柔和,亲昵地摩挲着自己的武器,头也没抬地回了他一句:“弓啊。”

裴璟无言以对,他心里想这姑娘也太质朴了。

傍晚的时候,裴璟又让人送来她的鲛绡内甲,拿起来对着她的身体比划了一下大小,转头又递给守在门外的赵清。

傅归荑听见他交代了几句什么,没听清具体是什么内容,大意就是要在某些地方改动一二。

她心想,裴璟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她家的传家宝说改就改,连一丁点问她的意思都没有。

傅归荑内心不忿,面上却丝毫不显。

过了几日,在出发前往平溪围场的前一天,裴璟亲自拿着内甲而来。

傅归荑略略扫了眼发现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多了几根绳子,便也没多想。

直到穿上时她才知道变化在哪里。

\"吸气含胸。\"裴璟站在傅归荑身前,垂下眸神色不变喜怒,用双手扯住内甲两侧往内聚拢,勒得傅归荑差点断气。

她羞赧地咬住下唇,扭过头用力吸气。

当着裴璟的面,他还亲自上手帮她穿这贴身之物实在是……令人难为情。

偏偏他的手脚极为规矩,然而他的目光却难以令人忽视,宛如拥有实质般一寸寸抚摸上她的肌肤,所过之处像被烙铁烫过一般,浮起一层淡淡的浅红。

像只煮熟的虾似的。

她有些责怪自己住在东宫的日子未免太放纵了些,整个人都丰腴不少,尤其是胸口似乎像二次发育了般,鲛绡内甲都都快要挤不进去了。

裴璟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冰冷的甲胄终于套进去时,傅归荑不习惯地打了个颤,而后听见侧腰有落锁的声音。

傅归荑慌忙转头去看,裴璟正将一把尾指大小的钥匙收紧进袖口。

“你在干什么?”她气急败坏地摸向右腰侧,发现上面挂着个镂空的金锁,锁身小巧,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但让她有种难以言喻的耻辱感。

裴璟居然将她锁了起来。

始作俑者丝毫没有歉意,面色如常哦了一声:“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有人发现你的身份,很安全。”

“给我解开!”傅归荑怒目而视,满脸涨红。

裴璟站在原地不动,眼神上下扫视了一遍,这件甲胄紧紧贴着傅归荑的上半身,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尤其是腰部显得不盈一握,不堪一折。

还有胸口,明明已经勒得很紧很平,他却还是觉得能看出起伏的曲线,记起它柔软的触感。

裴璟的眸底暗沉如渊,喉结微微滑动。

傅归荑察觉到他的目光所落之处,涨红了脸,猛地双手交叉挡在胸前。

太久没有穿这东西,如今一穿上有种被套进铁桶的滋味,尤其是胸口那处更是难受,挤得她呼吸都有些许不畅。

她忍不住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都怪你。”

裴璟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低笑起来,认下全责。

“是,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