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

是的, 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是, 这些事不该为吗?

泰定帝突然问:“天下是何人的天下?”

朱雄英一顿, 朱至已然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泰定帝对朱至给出的答案显得有些凝重,道理其实大家都明白, 却并不代表都愿意接受这个道理。最后做到什么地步, 大抵还是因人而异。

“江西之乱,大抵不过也就几个原因。土地兼并严重, 贪官横行。”朱至轻声说起,“不管是哪一种, 若非百姓们觉得没了活路,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朱雄英于此时道:“若为长远,再多的腥风血雨也无畏之。”

这句话就像是在泰定帝心上加上了重重一码。

“你果真想好了?若有不慎,将来这乱摊子须得你来收拾。”泰定帝显得有些轻快接过话问。

“爹放心,不会有不慎。”泰定帝不是吃素的, 上面有朱元璋兜着, 下头有朱雄英和朱至在, 朱雄英有什么好怕的?

最坏结局无非是大开杀戒。

杀呗。别管再怎么杀,泰定帝都敢!

心中已然下定决心的泰定帝道:“从现在开始, 你们核对所有田地数目。等你们爷爷回来再两下一对比, 也就知道大明朝廷的官都是什么样。”

显然,无人知晓在何容作为大明朝关心重点时, 泰定帝暗中却已经盯上了天下良田。

第311节

朱元璋与马氏在辛苦多年后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 立刻火速赶往北平。

等见到北平城时, 朱元璋必须给予肯定道:“不错, 是比应天要大气得多。”

马氏也望着巍峨的皇城, 久久不能回神。

好在,朱雄英和朱至等在不远处,在他们发呆时,已然冲他们挥挥手, “爷爷,奶奶。”

听见他们叫唤,两人都回过神。

对于渐渐长成的孙子孙女,朱元璋显得十分高兴。

“长高了,结实了。”当爷爷的人,一见面立刻上下打量朱雄英一圈,一拳打在朱雄英肩上,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

朱雄英不太好意思的唤了一声爷爷。

朱元璋朗声回应,视线落在朱至身上,朱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份从容自信,让人一眼看去分外舒心。

“奶奶。”朱至抱着马氏的胳膊一通撒娇,朱元璋就注意到了,朱至眼里没有他这个爷爷,朱元璋能乐意?冷哼一声表明自己的存在,马氏不留痕迹的捏了捏朱至手掌,祖孙二人各相知。

“爷爷,我可想您了,您有没有想我?”朱至立刻蹦到朱元璋跟前问,朱元璋斜眼看了朱至一记,“你有功夫想我?”

“这话说得。我再没功夫也是要想爷爷的。没有爷爷悄悄行事,我们哪能知道有多少人不安分,悄摸摸坑了好些人。”朱至必须要肯定朱元璋的功劳,好些事亏得朱元璋起头,剩下的他们一道补充。

朱元璋显然对朱至这番说辞相对满意,“我早就说过,这当官和行商的都没几个好东西,自该把他们全都杀了。”

狠戾的话配上朱元璋暴戾的面容,谁人瞧着不胆颤心惊。

当然,那不包括马氏、朱雄英、朱至他们。

早已习惯朱元璋一言不合既喊打喊杀的人,于此时只会扎心提醒,如马氏道:“把人全杀光,还治什么天下,还有什么天下?”

是的,没了人,朱元璋就当这一人之国的皇帝?

“别总泼我冷水。再说了,杀了贪官和奸商,天下也不会没有人。”朱元璋嘴角抽抽,努力跟马氏讲道理。

“那你杀去吧。”马氏已然不想再劝,丢下这话与朱雄英和朱至招呼道:“我们回宫。”

不二话,一手拉上一个,完全不想再理朱元璋的走了。

朱元璋......

他就想说马氏专门挑他毛病,就为了把他落下。

“等等我。”朱元璋无可奈何,他要是不自觉跟着,就朱雄英和朱至两个小东西是绝对想不起来把他喊上。

他品出来了,那么多年他宠着疼着的孙子孙女,根本不站他!

朱元璋怨念无比,终是不得不跟上,不能自己把自己落了。

泰定帝和常氏、陈亘、朱允炆、朱允熥、朱允炌都已经在殿前等着,远远看见马氏的身影,泰定帝先一步往前迎着马氏,“母后。”

马氏看到泰定帝笑意加深应一声,常氏领人上前去请,顺便带上慢了半拍的朱元璋。

“啊,允炌都长那么大了。”朱元璋注意到小不点朱允炌。可惜朱允炌在看到朱元璋时,吓得赶紧躲在朱允熥身后。

朱允熥!!!别躲啊,他还想躲呢。

朱元璋!!!一个个胆小怕事的东西。还得是朱雄英和朱至好。从小到大从来都不怕他。

不过,这确定是好事?

想到刚刚朱雄英和朱至借着马氏压根不管他的态度,一时间,朱元璋又有些拿不准了。

“父皇!”泰定帝一声轻唤,让朱元璋没有再纠结的机会。

朱元璋瞧着儿子就更高兴了,果然,还是他的儿子穿着龙袍最好看,比他更好看。

泰定帝不知朱元璋此刻心情,连忙将双亲请进屋。

在朱元璋跟前,别管是朱允炆、朱允熥、朱允炌,那都是大气都不敢喘,囫囵把饭吃完,赶紧都告辞!

朱元璋也不在意,朱雄英和朱至不怕他就成了。

常氏一眼便看出朱元璋和马氏有话要跟泰定帝商量,这便起身准备离去,陈亘见此也准备起身,朱雄英却道:“爷爷,奶奶,爹,我想让阿亘一道留下听听。”

此言落下,引得一片侧目,朱元璋不吱声,这主现在不由他做。

再说了,马氏人都在这儿,他要是说女人不该参与朝事,咳咳,马氏第一个不答应。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朱至。

想当年泰定帝就是不想让朱至参与朝事,偏是朱元璋舍不得养废朱至这样一颗好苗子,才让朱至有机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泰定帝微拧眉头,终是问朱雄英道:“你想好了?”

“爹既然都有心让女子了出仕了,阿亘是太子妃,若再将她困于方寸之内,难免让人觉得我们家不过如此。只让别人家的女儿媳妇冲在最前面,就我们家的人依然安居内院,也不知存的究竟是什么心。”朱雄英努力说服泰定帝,就为了给陈亘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参与朝政的机会。

陈亘听着朱雄英的话,不由自主捏紧双手,此刻的她是紧张而期待的。她知道,她的努力终于迎来她生命中的又一个转折。虽然,她的人生依然不能由她来做主,可是,有人在为她做着同样的努力,她该感谢这个人的。

朱雄英表明态度,泰定帝道:“只要你不后悔,随你吧。”

“谢爹。”朱雄英第一时间表露出泰定帝的感谢,谢他愿意松这个口。

陈亘听着朱雄英感谢时,依然没能缓过来,也是如何也想不到,明明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却让朱雄英和泰定帝父子轻描淡写定下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

这一刻的陈亘是不可置信的。

直到朱雄英拉住她提醒道:“快谢过父皇。”

回神但见朱雄英脸上满是欢喜与雀跃的表情,陈亘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快谢父皇。”朱雄英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陈亘竟然还能发呆,也是一愣,不过他可反应过来了,催促陈亘赶紧道谢,别在关键时候发呆!

“哦,谢父皇。”陈亘终于在朱雄英期待下回过神,面上红晕乍现,赶紧低头与泰定帝道谢,也是为掩盖她的失态。她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痴了朱雄英呢!

这,众人不曾察觉,泰定帝道:“既是一家人,自当一心。”

这也算是泰定帝对陈亘的告诫与希望,希望她可以记住他们是一家人,自该一心,而不应该为了别人而争斗,不仅让人看了笑话,于大明更无半分益处。

“是,儿媳谨记父皇教诲。”陈亘有了光明正大参与朝政的机会,心中欢喜之余,也明白泰定帝所言并非无的放矢。

对她来说,她虽嫁入朱家,可她的谋算却未必都是为朱家,泰定帝是希望她可以中和,保证在达到她的目的之时,最好也能让朱家得利。

说实话,这一点要求算不上高。

陈亘应下,既是因为从心底里认可,也在向泰定帝保证,她会尽所能做到。

倒是一旁本来准备退去,结果等陈亘之余,却发现儿子好像迫不及待要让陈亘出面,常氏本意要阻止,但泰定帝既然开了口,她也就不多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如同她从来不想过问朝堂上的事,巴不得有人能够帮她把宫务都接手。泰定帝从来不强迫她,更没有因此责怪于她。她好像也不应该对陈亘太苛责。

罢了,罢了。常氏缓缓退去,完全没有要留下的意思,亦无人阻拦。

“行了,言归正传。”朱元璋等人并非没有注意到常氏退去,只不过于他们而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伤害到旁人,便没有所谓对错。

常氏是什么样的人,在场的都明白。

“离了百姓,着实不知道底下的人都能想出什么样的办法压榨百姓。”朱元璋一说言归正传,他这忍了好久的话再也止不住脱口而出。

“我以为,以前在元人的统治下,元人欺负我们,巧立各种名目征税,我们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苦。因此,在我登基成为皇帝后,曾发誓一定要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啊没想到,官吏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竟然从未停止过。我以为我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应该能让人有所警惕,没有想到却依然于事无补。”朱元璋越说越是激动,亏得那些人不在他跟前,否则他定是第一时间剥了他们的皮。

“贪官污吏本就是杀不尽的。”朱至对此并不以为然,只道:“遇见一个杀一个,然后,该给他们的监督不少也就是。”

朱元璋听着朱至已经看开的语气,横眉竖眼问:“问题是有人告吗?”

嗯,好像这几年没怎么听说。

想是朱元璋也知道这回事,不善道:“没人告。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吗?这官官相护,你还小,见得太少。”

朱至看向泰定帝,泰定帝脸色同样算不上好,显然对这种事十分介怀。

“我记得爷爷曾经下过诏令,凡百姓遇贪官,可以直接让人护送入京告状。官官相护到连状都不让人告,那这些官还算是朝廷的官?”朱至提起朱元璋针对贪官们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竟然没有一点用?

“要是有用,我何必愁?”朱元璋想到自己遇上的事,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把那些官全捉起来杀了。

朱至打量朱元璋道:“爷爷眼下是要想出对付贪官的主意,亦或者是先促成分田的事。”

朱元璋理所当然的道:“这两件事可以算作同一件事。”

咦!一顿后,朱至明了,再问:“何处?”

“福建。”朱元璋一提起福建,朱至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道:“福建还有倭寇。”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朱元璋本来挺生气,结果听完朱至的话,忍俊不禁道:“说对了,福建还有倭患。我想让信国公走一趟。”

这话让朱至不得不接过道:“要是爷爷打算让我去,便莫要辛苦信国公了。”

挑挑眉,朱元璋问:“北平的事都做完了?”

“这不是都迁都了?再说,这海上贸易我很乐意一手促成。”朱至显得很是期待,问题在福建,那就杀到福建。

朱元璋立刻看向泰定帝,这个事是泰定帝做主,行不行得泰定帝说了算。

泰定帝可不是干做着不说话的人,因而马上从朱元璋和朱至交谈中总结出他们的意图。

“以福建为试点?”泰定帝问。

“做出成绩,再大面积推广,有先例在,能堵住很多人的嘴。我也觉得爹自登基以来不见血腥,以至于满朝臣子看似对您恭敬,却没有丝毫畏惧。”朱至评价她所看到的情况,迁都没闹问题,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但这样远远不够。

泰定帝道:“帝王之威严不是只有通过杀戮才能竖立。”

朱至道:“但这个办法能让他们记在心里,不敢忘。”

对此,朱元璋和朱雄英都认同点头,杀戮不是唯一的办法,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一年科举在即,我还是想让至儿主持。”泰定帝没有立刻答应下,何尝不是因为还有另一桩事是他希望朱至可以来做的。

“差不多科举即开,也不急于一时。”朱元璋完全没有意见。

陈亘听了半天,虽然至今马氏不发一言,可显然马氏相当清楚内情,无须细问。

但于陈亘,好些话她听得懂,也有好些没懂。

不过,陈亘不急。现在不懂,总有她懂的时候。

“以后核查田地这个事得定成常规。”朱元璋想到这一回自己亲自盯着人干,这都花费数年才把大明田地统计出来,不知有多少人暗里动手脚,有心把事情搞砸。

“田地都没有问题?”朱至犀利一问,朱元璋理所当然答道:“能没有问题?就是因为有问题我才发愁。”

愁得朱元璋一天天饭吃不好,觉也睡得不好。

这点就不必要补充。

“有问题解决问题。正好新一年科举开始,我们且看看这新一届学子中有没有人能给我们想出个好主意。”朱至既然确定泰定帝还要她负责今年的科举,好吧,那就得开始想题目了。

第312节

“先放出消息,让天下人都能有所准备。”朱雄英挺同意朱至的主意,放出风去,让各路人马各显身手,至于最后会怎么样,不妨拭目以待。

兄妹二人交换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期待。

可不是。真要重新再分田地,以人头来分,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如今占据大部分田地的人,他们谁舍得把自己的田分出去。

然而,无论他们舍得也好,舍不得也罢,朝廷政策,容不得他们不答应。

最坏的打算,无非是杀一批官员富商,杀一儆百。想来,没有人会不怕死,又或者舍得死。

朱元璋这会儿其实也挺后悔,当初刚得天下时,他怎么就忽略这么重要的问题了。

田地是百姓的命,他该知道的。想他们家最后怎么会变成那样,不就是因为田地都不复存吗?到最后,他竟然忘了自己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曾经他最痛恨的人。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他还能改。哪怕他是作为太上皇,这个事他也要做到。

“一应功臣,有些招呼须得打。要改革,也得保证他们站在我们这边。”泰定帝把自己下一步该做的事做好。

“舅公那里我去吧。”朱至毛遂自荐,对付凉国公,那真就得软硬兼施,更得防着他被有心人挑动得闹事。

朱元璋想起凉国公也难有什么好脸色,“这蓝玉一年一年的怎么就没变过,还是狂妄自大,无法无天。”

对此,朱至多少得帮着凉国公说两句好话道:“爷爷,舅公在努力改了。您放心,他要是敢拖我们后腿,我帮您打折他的腿。保证不让您费心。”

这保证落在朱元璋耳朵里,朱元璋道:“你是知道我性子的,倘若他们果真失了分寸,不依不饶,好些事你们不想做,我不介意帮你们做。”

什么事,就不必说得太明白。在场的人都明白。

“儿子须重新布置。”泰定帝已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文官也罢,武将也罢,没有兵马支撑这,无论他们想干什么,注定不可能成功。因此,当务之急就是要将军权握在手里。

要怎么样才能让军权不会生变?

泰定帝第二日即下诏,命各地将军回北平叙职。

这也算常规,毕竟当初朱元璋时这种事没少干,只不过泰定帝登基后,倒是没有大张旗鼓让各地守将回京拜见他这个新帝。

不过,毕竟迁了都,想让各地将领回来认认他这个皇帝,也不算什么大事。

“咱们一步一步来,不急!”朱元璋回来就是带回一个信号,一个提醒泰定帝可以准备出手的信号。

至于接下来要什么时候才出手,怎么出手才更恰当,慢慢来。

治天下本就不是可以一蹴而成的事,须得有耐心,更要把握机会。总的来说,这一回碰面算是达成一定共识。

不过,朱元璋顺口问:“允熥也不小了,你是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们封王?”

泰定帝思量后道:“父皇是否想过,当初父皇分封弟弟们,并定下规矩,凡皇子皇孙,皆以朝廷俸禄而养。”

朱元璋自己定下的规矩,他当然不会忘得一干二净,“是有这么回事。”

“先前至儿就提过,以天下之财以养朱氏,不妥。”泰定帝提起这话,朱元璋立刻剐了朱至一眼。

朱至却没有一点不敢承认的意思道:“难道我说错了?”

朱元璋想开口,朱至已然道:“在爷爷说话前,请爷爷自己想想,现如今就您膝下的皇子公主,每月支出多少。咱们不说按您的多子多孙算,就按我爹现在的情况细细数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到时候咱们老朱家每月的支出,您确定不会成为朝廷支出的一项负累?”

陈亘!!!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可以这样用的?

眼看朱元璋想反驳,朱至再抢道:“对,天下是爷爷领人打下来的。可是天下并不是爷爷一人的天下!历朝历代因何而亡,前车之鉴,不可不引以为诫。我只问爷爷,您是想要天下传承,还是想让天下人帮您养着您的儿孙?您的心里,天下为重,或私利更重?”

纵然朱元璋吹胡子瞪眼睛,可他已然不是那居于高座上多年,以至于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曾经作为百姓所吃的苦,受的罪那个朱元璋。

朱至提起天下是何人天下时,朱元璋是真想回一句是他们老朱家的天下。

最终,这话朱元璋还是给咽了回去。毕竟,他明白,如果他敢让百姓没了活路,百姓从前能揭竿而起,如今也可以。

别说,江西那头不是又有农民起义了?

这些年动乱不歇,他莫不是以为他能平定,将来有一日,但若失了民心,他的后世子孙还能够平定!

“再者,您对自己儿子和对朝廷重臣未免太双标。真不怕人家说您私心过重。”朱至尤其提起朱元璋对待朝臣们的态度,再看看他为自己的儿孙长远而谋,朱至就更得说几句实话了。“您处处为您的儿孙谋,以至于天下官员功勋也都一一仿效,毕竟,皇帝满腹私利,心中既无臣,更无民,他们为何不能像您学着点?”

对喽。上行下效,莫不是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

“我是一句话都没能说,你就有一百句等着我了啊!”朱元璋就没有反驳出来的时候,这如何使得?他得控诉。

“至儿所言难道不对?”关键时候,显然马氏是绝不站在朱元璋那一边的。捅心她更乐意。

朱元璋!!!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

“你之前让我把国库交出去,把私库和国库分开,我不是已经做了?”朱元璋知道,指望有人体谅他,给他递梯/子是断不可能,那怎么办?

不指望别人,他自己来。

“所以,爷爷您再添一把劲。毕竟,您立的规矩,您来改,叔叔们也好,朝臣也罢,都不敢怪我爹。”朱至必须得为亲爹着想,这么挑起众怒的事,想想接下来他爹要干的事,朱元璋确定好意思再让泰定帝出面?

朱元璋!!!他不禁怀疑一件事了,莫不是朱至早等着他的?

“爷爷,为了大明长远着想,凡事咱们得适可而止。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处处想把叔叔们往废物里养,他们很难有出息的。就得让他们知道,想要儿孙将来日子过得好,他们得把儿孙养好,否则将来只能做回老祖宗的老本行。”朱至如是道来,前面的话朱元璋听得觉得尚可,老祖宗的老本行是什么的,朱至这张嘴。

“又胡说。”泰定帝敲了一记朱至的脑门,提醒朱至说话须得有分寸。

“我哪里胡说了。想我爷爷多厉害的一个人,就一个和尚,一个要饭的的,拿着一个破碗,一步一步奋起,打下大明江山,坐拥天下。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能像我爷爷一样。咱们老朱家的人但凡都有爷爷这本事,这志向,干回老本行又怎么样?再打下一个天下,爷爷只会对他们拍掌叫好。”朱至一顿迷汤给朱元璋灌下去,朱元璋突然觉得,儿孙们但凡以后真没出息到做回他的老本行,那也没什么,苦其心志,磨其意志,未必不能再东山再起。

泰定帝被朱至一番怼得竟然无可反驳!

“爷爷,顺势把藩王这事您也一并解决了?”迷魂汤灌好了,朱至觉得必须得让朱元璋顺手把那些个问题都解决了。

“啊!”朱元璋本来是要点头的,结果仔细一听,他听到了什么。藩王的事也解决了?

“嘶,你爹不是改了你叔叔他们的俸禄了?就连朝臣的俸禄也一样都改了。你现在究竟打什么主意?”朱元璋满脸的不解,他怎么有种中了朱至圈套的感觉?

对此,朱至道:“藩王拥兵,是为大忌。”

此言不虚,朱元璋不至于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时候可以削藩了?”朱元璋只问这一句。

“爷爷不觉得,乱,就得让人觉得他们有可乘之机,才能得知,这天下究竟何人可用,何人不能用?”朱至此话之意,便是要把眼下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全都一并解决?

朱元璋猛然抬头望向泰定帝,他岂不知,朱至生出此意,便是泰定帝有这份心。于乱中一并解决所有问题,泰定帝就不怕?

“爷爷请相信父皇有这个能力。况且,若不是想稍稍让叔叔们明白,莫要轻举妄动,又怎么会让爷爷您出面。”朱雄英在这个时候补充一句,只为让朱元璋知道,他们可不是一时兴起打的算盘。

朱元璋的视线在泰定帝和朱雄英、朱至之间打转,看来在他回来之前,他们也商量过了。

“这事,我要是不出面......”

“儿也一定会为之。”泰定帝知道朱元璋想说什么,如果朱元璋要一个答案,他给。

“好!”朱元璋闻此言赞一声好,谁要是敢说他儿子没有杀伐果断之气,他定要让他过来看看,他的儿子当着他的面也照样说出他必要为之的话。

为君者,本就该如此。既知道事情对大明有利,对天下有利,当为之。

管你是谁,就是天皇老子,那也休想拦他!

“行,我也想看看,我亲自下诏之后,我的这些儿子们,他们有几个有胆子敢跟我叫嚣。”朱元璋再无二话,配合儿子,不管泰定帝想干什么,都只有一个想法,支持到底。

说到这儿,朱元璋也就明白了,朱允熥这个王,泰定帝是不会轻易封的。

泰定四年,科举再开,帝诏安和公主主持科举,太子主持武举。

然各地学子赶往北平,路遇前来报名参加武举的女子,负责登记报名者,对此情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前来报名的女子却干脆利落道:“三年前的武状元何容何大人就是一名女子。太子于国子监三百学子面前问于天,天降雷而令天下闻,天地对男/女一视同仁,男子可参加武举,女子亦然。你若不许我们这些女子报名登记,莫不是要违天之意,违君之意?”

“就是,快快登记。上苍都觉得我们女子可以参加武举,你们还当作不知?”

一群女子在报名处催促着,天意,君心,登记之人如何撑得住这一记又一记的重压。

写,写,他们写。

等这份报名的名单送上去时,多少男儿看着直皱眉头,恨不得把这名单上的女子赶出去。然而他们有这个心,却没这个胆。

三年前宫门前三百国子监学子请求将何容处死,然而却发生何容与国子监学子比文论道。彼时,那是什么样的情况,三百人说不过一个何容!

再加上朱雄英向上苍请愿,请上苍明示,可许女子参加武举。天雷降下,那就是上天态度。

如今,傅堇更在武举之前特意向泰定帝讨要一句准话,只为知晓泰定帝是否愿意这一回的武举,女子参加。泰定帝给出肯定答案,上苍都许可的事,他怎么会和上苍作对。

好吧,上苍,君王,他们都表明自己的态度了,为臣者如果在这个时候明着跟上苍和泰定帝唱反调,他们该是什么样的下场?

因而,谁也不敢对名单动手脚,只得将名单送到朱雄英处。盼着朱雄英能代他们说出心中不满。

可惜朱雄英神色如常的看着上面的名单道:“不错,比去年多了不少人。”

对,尤其是女人。

去年只有一个女扮男装的何容,今年有十几个女子报名!

吸气,吐气!

好些男人面对名单上标记出来的性别,是拼尽全力才忍下来,没当场发作。

“太子,这些女子?”然而,忍来忍去,他们没敢做的事,却是盼着朱雄英能做。

朱雄英明知故问,“这些女子怎么了?既开了武举,上天以雷示天下,告知它对女子参加武举一事的态度,天并无轻视女子之意,倒是你们,是怎么想?”

对啊,男人们为了达到目的没少借上苍名号,如今上天都表态,同意女子们有所作为,怎么,还有人想挑毛病?

那就坦然说出他们心中想法吧。

只要他们觉得自己那点龌龊心思敢公之于众。

朱雄英对女子参加武举一事是何态度,其实早就已经表明。

“太子是否想过,女子们如果也可以出仕,是不是女子也可承继宗庙江山?”最终,没有办法之下,有人不得不说出这句话,无非想让朱雄英意识到,一但有些规矩打破,所损害的并非只有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利益,朱雄英也无可避免。

一瞬间,说出此话的人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无端让他生惧。

朱雄英合上手中名单道:“你是在告诉孤,你觉得孤是无能之人。身为太子,却不及孤的妹妹,将来还能丢了这个位置?”

那人想要矢口否认,朱雄英道:“若如此,便是孤真真无能,这个位置,这个天下,自该让有能者而居之。孤无畏之,你们呢?你们生怕女子出仕,自此便有更多的人跟你们争,以后甚至会更多,你们害怕了?”

显然,朱雄英太清楚眼前这些人的心思,一语道破时,脸上那份不屑毫不掩饰。

“你们是该害怕。大明朝堂不养无用之人,以后,如果你们不能安民定天下,多了去的人会将你们取而代之。”朱雄英真不怕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不上进,尸位素餐,一味坐而论道,自会有那干实事的人上去,把他们替下来。

“所以,孤也有言在先,大明择才,在于才。你们谁若敢肆意为之,做出有失公正的事,也就是你们的官当到头的时候。”朱雄英料定武举上出现这十数名女子必引人注目,注目可以,却得记住分寸,一但越了线,朱雄英绝不容。

第31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