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诊所出来天就蒙蒙亮了。
两人在车上没什么话,不过夏新雨还是冷言冷语地让苏灼停在最近的医院,拽着他进了急诊,等再回车上,苏灼其中一只爪子成了粽子。
就这样,另外一只手套也没摘下来过,搞得包扎的护士小姐姐一个劲儿地瞟他。
夏新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腔的郁闷一点点呼出去——
不用他怎么推敲琢磨,关于苏灼,有太多太多的事在刻意隐瞒他,只不过没想到把这一点坐实的却是心理医生何枫,换句话说,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苏灼不会再睡觉,这一点夏新雨心里明镜似的,他也不劝,他还一肚子火呢,洗了把脸,把毛巾往洗手池上一扔,开始穿外衣,没有谭钺的第一天净蓝必须他坐镇。
歪过身,瞟了眼外屋的挂钟,时间还早得很。
围巾在脖上绕了两圈,最后还是拿下来甩到一边,夏新雨一个转身走到苏灼面前,他把脸一沉,居高临下地对他说:“洗澡去,你太脏了。”
打得一身脏兮兮,又是血又是泥的,不有洁癖么?
想到这,夏新雨不知怎地又开始心疼,他上手给他脱衣服:“你手不方便,我给你洗。”
身上还穿着毛呢大衣,扣子半系不系,这就是想走没走成,一直不怎么言语的苏灼此时双手一环,抱上了夏新雨。
一个站一个坐,苏灼的脸贴着夏新雨的肚子蹭了两下,低低应了一声。
澡洗得安安静静,两个人都光溜溜的,夏新雨会时不时地摆高一下苏灼那只粽子手,苏灼始终没说话,目光一直粘着他,强烈的视线感让夏新雨咬起嘴,感觉脸颊都被他盯升温了。
洗完,夏新雨给苏灼穿浴袍。
虽然已经足够努力去回忆这位强迫症哥哥的手法和样式,实际操作中还是手忙脚乱,夏新雨眉头拧成好大一个疙瘩。
突然下巴被抬高,然后就是温温的,软软的嘴唇触感,苏灼在亲他,亲得还很细腻。
夏新雨起先睁着眼,可以看到男人微微颤动的睫毛,生动又好看,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松开齿关,把眼睛闭上。
苏灼的消沉显而易见,之前跟他还会多说几句,现在基本等同于没嘴,睡觉上就更糟了,一连四天别说合眼,床都不沾,夏新雨烦得在自己办公室抖腿,掐了好久的鼻梁。
他这边的哄睡数据不用报了,因为根本没有,在与何枫的交流上夏新雨绞尽脑汁地套话,显然,这人在防备他,守得滴水不漏。
在又一次无功而返后,夏新雨打算亲自上门胡来,就在他穿好外套开门时,手机滴答一声,进了条微信。
拿出来一看,谭钺的。
只有四个字——
我想你了。
**
小远先是探进来一颗小脑袋,往屋里看了看,窗帘很严实,昏暗的光线让他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不是他要偷摸地潜入别人家,是门本来就没关上嘛,他是进来替哥哥好好关门的,是在做好事——
小远这么想着,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这房子挺大的,两室两卫,关键是空,没多少家具摆设,缺少‘家’的味道。
这是小远头一次踏进门时就感觉到的。
怕弄出动静,小远全身趴到地板上匍匐前进,躲过了一个个酒瓶易拉罐,各式烟头,一堆一堆烟灰沫子,期间差点碰倒了一个空矿泉水瓶。
把瓶子不声不响地放倒,一扭头就是谭钺垂下来的一长段手臂,手机掉在沙发下。
客厅暖气烧得不够热,小远对谭钺老是这样醉醺醺地随处睡很有意见,他跟这个哥哥说好了,便便术后恢复在他这养的这段时间他会尽力过来照顾,绝不麻烦他。
哥哥很痛快就答应了。
后来小远才知道,他何止是没精力照看便便,他连他自己都养不好,一日三餐根本吃不齐,实在饿就凑合一口方便面。
看着不像有工作,每天除了酒就是烟,房子乱七八糟,小远每次来先里里外外打扫一通,他极不喜欢吃方便食品,逼不得已把诊所的油盐酱醋偷拿出来一些,电饭煲和炒菜锅也搬过来,买了些鸡蛋西红柿挂面之类的简单食材塞进冰箱,顺手就做了两人份的。
吃面时,谭钺给他转了一千块钱。
小远不大高兴,嘟着嘴:“我不是家政小时工。”
“那你转回来。”谭钺没客气。
小孩儿吸溜进长长的一根面,一抹嘴,当没听见。
搞钱嘛,哪里搞不是搞,再者说了,这个哥哥也挺大方的,每次帮他收拾好房子做好吃的都会得到金额不等的小费,这让小远萌生出要是便便好了他也想继续留下伺候这个哥哥赚钱的想法。
盖也不盖地露着肚皮就睡了,小远把他搓上去的衣角往下拽了拽,又去卧室抱了一床被子来。
给谭钺盖被子时,小远眼前一亮,他看到哥哥的下颌和嘴边冒出好多胡子茬,一根一根立着,摸上去一定扎扎的。
他忍不住用指腹试探地蹭一蹭,忽地,一只手臂向他抓来,眼前一切旋转着,直到固定在谭钺的这张脸上。
哥哥压着他醉眼迷蒙的,半阖的睫毛沾着些潮气,脸颊透出酒醉后的潮红,每一次呼吸都比前一次要重,要热,要更近……
就这样,伴着口唇的高温小远吃到了哥哥浓烈的酒味,他全程睁着眼,承受谭钺的亲吻,脑袋一片空白。
没有思考能力,甚至心脏都不跳了,小远就这么在谭钺身底下成了一截僵硬的木头,很快,他开始热,什么在身体里撞着,这个哥哥不但亲他的嘴还在他脖间用火烫的唇游走着,位置不对他听不到,却能感觉到谭钺的嘴在一张一合,不是痒,是酥,是麻,是说不清楚的刺激……
小远大力地喘,呼出滚热的气,他难耐地扭动身体低低叫着,把谭钺后背的衣服揪出褶皱,猛地,他睁圆了眼,这回终于听到了,谭钺像在呓语,不停地念着两个字——
新雨,新雨。
一个哆嗦,电话嗡嗡地振。
小远开始回神了,手在地上胡乱爬摸着,拿到电话他偏头看,两个字,老婆。
有什么狠狠地抽打了他一下,他几乎是爆发式地猛力挣扎,一边拍着谭钺的脸,一边用手机边角砸他后背:“哥哥,哥哥!老婆来电话了……你老婆的!哥哥!!”
显然把谭钺从美美的温柔乡拉回来没那么容易,这人不知嘟囔着什么手一个劲往小远腰上抓捏,被小远一把逮住硬将手机塞给他。
摸不到有温度的光滑皮肤而是有棱有角的硬物,谭钺恼了,这一恼酒就醒了一些……再睁眼,一个五官稚嫩的小男孩,小脸蛋火红火红的,眨巴着一双水汽迷蒙的眼睛,他窜天猴一样地从沙发弹起来:“我操!!”
动静可谓是震天动地,沙发被墙顶着动不了地方,茶几差点被他撞翻,小远就一只耳朵能用,也被这动静吓得面色刷白。
足有一分多钟,谭钺站在原地是懵的,他甩了甩头试图找回刚才缺失的记忆,小远则从哥哥身上把目光拉回还在他这的手机上。
‘老婆’成了未接来电。
“老,老婆挂了……”
小远战战兢兢地把电话举起来,低着头不敢去对谭钺的目光。
谭钺又缓了缓,才过去拿。
新雨?
怎么会是他?
他回拨却没通,响了几声被按掉,谭钺满腹狐疑,表情却在下一刻凝结了。
随着通话记录那一屏的消失,微信界面留了下来。
他看着那句‘我想你了’楞了没一秒马上编辑了一段话。
—不是我,老赵发的,他脑瘫多年你知道,别理他。
发过去,谭钺盯了好一会儿手机,见不再有动静才轻轻呼出气。
不知怎地,他挺想笑。
一抬头,面前的男孩霍地挺直背脊,害怕又惶恐地看了看他,就羞羞答答地低下头。
谭钺跟着就把眼光落到他那截深及锁骨窝的脖颈,不少斑斑点点若隐若现的红痕。
小远真的天然白,如果说夏新雨的肤色属于一级白,这孩子就是特级的,白得都能呈现出一种透明感,薄薄的一层皮肤包裹着青色的血管,真真吹弹可破,谭钺真是见识了。
白就白了,还穿一身白衬白裤,V领毛衣也是浅浅淡淡的那种,被他**得领口大开,一些地方还泛着唾液的水光。
至此,谭钺的酒算是全醒了。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去掩盖自己的罪行——
为小远系衬衫扣子。
小远没躲,也没推,像一个不会动的手办娃娃,就这么乖乖地跪在沙发上任凭摆布,可就这么乖也没系上,关键位置的扣子揪没了。
谭钺无语,一边操作转账,一边歪头在小孩儿右耳说:“对不起,是我的错,衬衫我赔你,五百够不够?”
“……一千吧,”小远怯生生的,小声问:“可以么?”
不讨价还价还没感觉,这么直白地交流起价格,谭钺直接愣住。
小远看人家不动了,还以为自己要价太高,马上改口:“那,那就五百吧。”
“五他妈什么百?!”谭钺突然拉高声调冲他喊:“你是出来卖的??我那么对你你应该抽我懂不懂?!给钱那是便宜我,你应该一个耳光把我抽地上去!那他妈叫猥亵!”
对方直接懵掉,完全不明白啥个情况。
看着傻了眼的小孩儿,谭钺差点失笑出声。
真牛逼啊,自己都烂成什么样了,糟蹋个屁不懂的小男孩,弄了人家给不给钱都他妈不是个东西。
一脚把个酒瓶踹得老远,他回身指着小远:“你别再来了,猫我送宠物医院,钱我出。”
谭钺光脚走开时,一双眼睛粘在他身后。
男孩耷拉着眼角,瘪着嘴,委屈地抽了抽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