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夏新雨全程脸向窗外,就给苏灼一个后脑勺。
苏灼开着车,又瞟过去一眼。
他轻轻揪了揪夏新雨一侧耳垂,让他转头:“别扭着了,太累。”
不说还好,一说更厉害,夏新雨直接一个转身,屁股甩给他。
苏灼砸了一下嘴,树影摇曳,他稍低下头去看交通灯:“你差不多完了,我醋吃得合情合理,不许找我茬。”
就递了一瓶水,大庭广众朗朗乾坤那么多双眼睛,哪怕拽他胳膊也行啊,就非得牵手……
还十指相扣??
夏新雨都气笑了,扭过头问苏灼,哪个部分合理,又他妈哪个部分合情?
从净蓝成立那天起他就跟谭钺同居,从没暴露过什么,人人都以为他俩是大当家和二当家,哥俩好一起出来创业,合着一个晚上就把他搞出柜了。
能不气吗?
气死啊。
苏灼却浑然不觉,仿佛情商低了不止一个档次,眯着眼瞅一旁男友:“夏新雨你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
一句话让夏新雨目视前方,像有什么在他周遭噼里啪啦炸出花,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苏灼,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婊?”声音是少有的沉,从牙齿缝往外挤:“一边跟他藕断丝连一边还招惹你,脚踏两条船左右逢源占尽便宜?你就这么想我??”
苏灼垂下眼,没说话。
此刻的无声太鲜明了。
夏新雨没想到自己能气成这样,手指尖都在抖:“我要不对你有感觉不喜欢你会跟你睡一张床?我就是再差劲再不是个玩意,也不会跟别人断不干净就和你搞到一起,我想的一直是千万别占了你便宜,别伤害你,咱俩感情不对等,可你想的都他妈什么啊?!”
“你给他递水了。”声音从驾驶座传过来,闷闷的。
“不没人管他嘛!”夏新雨始终一脸怒容地朝着前面:“他吐得腰都直不起来!换谁不伸把手帮帮忙?”
苏灼又说:“你就是对我没对他好。”
“我哄睡都哄狗身上了是吧?!”夏新雨噌的一下扭头面对他:“我对你不够好?不够好我跟你住酒店陪你来星愿,不够好我惦记你失眠睡不着又抱你又拍你……我……”瞬间,眼睛放大了一倍,整个都瞪圆了。
他才看见,苏灼那早就雀跃得要飞起来的眼角,一条巨弯的弧度。
……成心的他。
夏新雨也不管开没开着车,冲这个讨厌的眼角就去了,非要上手:“不许翘不许翘!垂下来你把它给我垂下来!……”苏灼大笑着,脸颊惊现两枚小酒窝。
夏新雨更气了,苏灼挡着他的攻势,把车靠边停下。
一停,这人抄过后座的外套开门下车,绕过车头,直接把夏新雨从车上拽下来,夏新雨都懵了,被磕磕绊绊地生拉进几米开外的一个小巷中。
夜浓黑浓黑,加上这条路本身就偏,小巷深不见底,窝在里边极其掩人耳目,苏灼一个大力满满一抱,跟着就找夏新雨的嘴,要亲他。
太速度了,肉乎乎地堵上来时夏新雨还睁着眼,他看到抖动的睫毛,浓密得像把小扇子散在对方眼下,苏灼的肤色偏深,但贵在肤质光滑细腻,被月光勾勒出一圈淡黄的,细小的,毛绒绒的边,叫人看得怪心痒的。
嘴唇渐渐烫起来,似乎他的不够专注被发现了,苏灼使尽解数挑逗,侵略,攻占,搞得夏新雨呼吸紊乱浑身燥动,勾着苏灼的脖子,闭上眼亲。
巷子腻歪好久,最后把夏新雨用大衣一裹,两人又同在一件大衣里。
隔着薄薄的衬衫他们感受着彼此的热度,苏灼还不满足,非要把手钻进衣服底下摩挲,手心滚热,夏新雨在他后腰相同位置一拧,说苏灼烫他。
“你烫回来。”这人笑着说。
苏灼的笑很有特点,一来嗓底气足,具有浑然天成的感染力,二来,冰冰冷冷的,突然绽出两个小酒窝确实吸睛,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天生的太阳胚子,自带光和热。
“你不挺爱笑的么?”夏新雨下巴颏一抬放到这人肩上,矮半头的身高这样最舒服:“我听阿伟说你初中那会儿爱笑呢。”
“嗯。”
苏灼淡淡地一应。
夏新雨讨好着地手钻进苏灼衬衫里,不摸则已,一摸就撤不回来了。
那手感可太好了,他自己纯粹是瘦,一层皮裹着骨头的硬质感,这人却是一种紧实顺滑的感觉,弄得他好想继续往下摸……
夏新雨老脸红了红,克制着:“那后来怎么就……冷冰冰了?”
“冷么?”苏灼问。
“对我不,你熟的也不,除此之外全都很冷,”夏新雨被苏灼厚实的大衣和怀抱搞出汗了,他动了动:“你性格肯定是变了,可怎么就变了?”
“变什么?”他跟着问。
夏新雨:“性……”
“还男的啊,”苏灼立马说话,挺了挺胯让他感受感受:“很大的。”
……个欠抽的,就是不想说。
一往深挖,硬钉子软钉子全给你上了。
夏新雨哼了一声,说不抱了,回车上去。
苏灼大度地摊开两手,有种‘我可不惯着你’的意思。
夏新雨冷笑着一个甩头,走了。
那傲娇的小样儿让苏灼乐了半天,可这事上他偏要淡着他,非但没上去巴巴地哄,还不紧不慢地在巷子抽上烟了。
夜风凉得很,抽了没几口手就僵了,巷外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动静,苏灼警觉地丢掉烟,快步向外走。
夜深得很,黑漆漆的只靠那点月光照亮,夏新雨背贴着越野车,他周围有三个人。
一个在他近侧,水果刀抵在脖颈前,刀尖闪出雪白的光,另外两个半身在外,一前一后爬进他的爱车。
这是护城河一带相对偏僻的小路,很多拆迁户,赶巧了,他们还就停在大大的‘拆’字前——
废城改造区根本没有摄像头。
这么张狂的越野大G,外加两个看起来中规中矩,正是下手搞钱的最佳时刻。
城市的罪恶在此刻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脖上抵着刀,没有惊呼,没有叫喊,苏灼看着夏新雨的眼睛,果然毫无惧色,跟那个时候一样,性情再怎么柔顺温良,到了危情时刻就这么给力。
俩人互相过了一个眼神,夏新雨先开口:“别翻了,谁会把钱扔车上,我给你们转账,没必要乱来。”
“够上道啊哥们,”守着夏新雨的这个是个光头,戴条大金链子,他笑得一嘴白牙:“那你倒是转啊。”
夏新雨真去摸口袋中的手机。
有钱人可惜命了,最不在乎的就是钱,另外两个一看眼睛刷地全亮了,跟着围上来。
一开始说扫码转两万,刚调出转账界面就改口,加到五万,见夏新雨没废话又改,立马翻倍,要十万。
手指悬在手机上没动,夏新雨深喘了口气。
他还没怎么样,二十万。
一群贪得无厌的小混混,他现在就是想息事宁人也不成了,还没等夏新雨再说话,三个人炸毛一般跳起来,其中一个从后边勒住夏新雨脖子,刀架他脸旁,另外一个拎着根棒球棍,摆在夏新雨膝盖的位置,对人质更添一层控制。
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看到苏灼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头。
不过就地取材,跟他们又是刀又是棍的比不了,可男人这个不徐不疾的动作却触动了他们的神经,让这些歹徒下意识防备。
拿起一块砖,苏灼抬眼,瞳孔一瞬地放大,五官都扭曲了。
……
…
男孩被从后面勒了脖子,无比激烈地挣扎着,有人去抓他乱蹬乱踢的腿,他的头发被揪住,至少有两个人轮流欧打他。
苏灼在车底下抖着,他缓缓把伸出的头缩回来,车底本就视线受阻,加上眼睛湿乎乎模糊一片,他看不清男孩,只能在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和痛叫中捂上脑袋,堵起耳朵。
说好的,一二三一起跑,他却还在车底。
他听得到男孩急促的脚步声和追过去的吼叫和谩骂,可他仍然没有爬出车外,他太害怕了,在车下抖成一团。
他就这么死死捂上自己的嘴,眼泪一滴滴落在虎口上。
有人恶吼着:“操!那小杂种呢?!说啊你!他妈说!”紧接着,几声拳脚声和微弱的呻.吟。
另一人喘着气说:“这他妈……老川外面拿钱咱把人给弄丢了算怎么回事啊?!操!就怪了,梁子他俩搜了好久就没找见!一定是这几把小子把他藏哪儿了!”
“不见得,”第三个人说话了,听着很近:“你们一窝蜂地追他我怎么看就一个人啊,我一直就没动地方,不会是……”突然就没声了,极度安静。
苏灼飞快地往里缩,蓦地,一个男人的脸惊现在眼前。
看到蜷在车底的苏灼,他露出令人汗毛直竖的笑容:“看吧,我就说他没跑,看把他怂得,在车底下尿裤子呢,哈哈哈……”
……
面孔像拢上一层灰蒙的阴霾,夏新雨从没见苏灼散着这么重的戾气,正如他预感的那样,下一刻,砖头直接向身后歹徒飞过来,惊叫声中一道玻璃碎裂的刺耳音色。
像瞬移似的,苏灼握上了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