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啊,根本不用这么费心费力地去给被皇帝遗忘的这片土地做那么多的,毕竟人家可不会感谢你。看看人家怎么做的,不派一兵一卒光用嘴巴指派他来救灾,那上百会泅水的将士都是他自个儿身边最好的兵,加上来江南途中的困难重重,明显有人借着这个机会在针对他。“

“你再瞧瞧他多拼命,水坝那边危险至极,一不小心就会船翻人亡,他却非要亲自去......”

“就没见过这么傻的王爷!”狠狠咬牙落下这么一句话,花折红着眼眶,就想找个人来吐吐苦水而已。

刚好萧婉是知情人,又和小冥子挺亲密的,他也就畅所欲言了。

萧婉沉默着听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夜无冥这个人怎么这么乱来!

他受着伤,想着江南数万百姓,明知道皇帝故意为难,不给任何贴补兵卒,甚至里头设着陷阱冰窟,他还是来了。

没办法,他夜无冥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过来得也正好,我这里还需要人帮着在裸地上铺陈防水的牛皮布,再放被褥垫底,这样雨水不浸的同时还能隔开地上的寒,保证温暖。还有那些洗漱的铜盆......”花折现在看不得有人空闲,于是便直接支使着萧婉干活。

萧婉却摇头道:“我会医术,想到放置药材的帐篷里去磨药制药,可以吗?”

花折怔怔的:“可以倒是可以,但你一个人能做到多少啊?要不等我那些医者队伍到了你再同他们一起?”

想起来,他在心里骂:按理说今早能到的医者队伍拖延到现在还没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萧婉道:“我有很好的办法,可以很快做好该做的。请相信我!”

花折有些怀疑:“你细胳膊细腿的能做多少,那些药材可有大半要经过切片、磨粉、分类的......”

调取药材时因为时间紧凑,他没来得及让人细致准备好,所以到了这里才准备趁着救助百姓未有的闲暇,吩咐医者一点点按调配需求处理。

没想到那些从不喜锻炼脚力的医者们居然到现在还没见到影子......

“制成药丸之类的就好了。”萧婉口出惊人话语。

花折瞪大眼睛:“你会制作药丸?!”

开药方配药算初级旁医就能做到的,那么制作药丸就得精确到药材的份量、熬制、药效、大小比例等等复杂的事情,一般的医者根本没办法,或者没那个信心胆量去制药丸。

因为万一药丸内含盖的效用超过了病患所需,那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他高价请的半百医者都不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能制药丸,她这个才十五、六岁的稚嫩丫头怎么敢?!

萧婉没做正面回答,只道:“王爷今早服用的药粉,就是我自己磨的。”

“你——”花折目瞪口呆,之前他怎么没觉得这个丫头胆子有那么大呢!

当自身真的处在这可怖的茫茫大水中,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汤汤洪水,****怀山襄陵,浩浩滔天”的感觉。

夜无冥所在的那页大船,在此处也有点小舟的模样,越是行进,船桨越是沉重难控。水流一味地按照着自己的意识流淌着,丝毫不顾他人意愿。

“看来到了这里,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前进了。”烈云从船头上下来,查看过士兵们摆浆的情形后,下了结论。

他们被困在这水流边缘,一步都动弹不得了。

夜无冥鹰目扫视着船下的每一寸地方,寻找着一样东西——水坝前后,一般都会设置一种量水量的东西,或石人或石梁。

他一路巡视过来,都没有瞧见丁点类似的迹象,就在想要另寻它法时,一小点灰色撞进他眼中。

“主子,可找到了?”烈云看他脸色不太好,于是开口询问。

夜无冥颌首:“的确找到了,不过,还不如没有找到。”

“什么意思——”烈云以主子看的方向找过去,后半截话就这么噎在喉咙里了。

他瞧见的那一小点灰色石样的,完完全全淹没在水中的,真的是量水量的石人?

石人一般会比水坝的高度高上一倍才对,如今它除了头顶的一小截之外,尽数不见影子,也就是说,水已经涨了一倍!

另外,那石像离他们更有数米之遥,好比数道天堑横在眼前。

烈云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我的老天啊,这四周除了一点大树水木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可借力的地方,这要如何靠近啊——”烈云抓乱了一头青丝。

“要是有好点的船,或者水浅一点,都不至于这么艰难啊!该死的!”

夜无冥从方才起就若有所思,清冷目光划过周遭的每一处地方。

思索再三。

“烈云,绳索和铁链。“他简易道。

烈云一顿,立刻体悟到夜无冥拿绳索是要做什么。

他大骇:“主子,你可千万不能前去冒险,水流激进深沉,万一失足......”

夜无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他话语不继,哑然安静为止。

“若是放任江南水坝这般下去,大水恐怕几月不降,甚至反升。”到时候只会更难控制水情,这江南之地也许数月都无法再住人了。

那江南百姓当如何?

烈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只是同其相比,他更重视夜无冥而已。

“不用多言,我会小心。”夜无冥压低声音,朝他伸出手来。

主子都用上“我”字了,他还有什么不能让步的。烈云闭上眼睛再睁开,探手从脚下摸出绳索和哐哐作响的铁索交到夜无冥手里,而另一端,除了死死固定在船底板上之外,还绑在他左脚脚踝上。

“主子有个万一,我便也不活了。用一命陪一命,不孤单!”他笑。

夜无冥捏紧了下手上的绳索,面对喜怒皆放在脸上,忠心赤诚感情犹如烈火的烈云,他诸多无可奈何。

“莫要胡闹。”

留下这么一句,他将绳索挂在腰间,铁链扛肩,身影恍若敖天雄鹰,一跃腾空。

绳索和铁链拉扯着延长,夜无冥将两物握在手中,发出簌簌刷拉拉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