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手枪的照片传至占里,查找枪源的工作也在加急进行。

离占里县三十公里的云里县,有一家旧货市场。一本枪械大全的精装书引起了王彪的注意。他随意翻看,椭圆形的藏书印章入眼帘:梅方辉藏。四字两两相叠,造型雅致。藏书日期标注为一九七八年农历五月初八。书为外文书籍,王彪用手机查询字母,发现是德文。书中插图精美,古董枪、手枪、步枪,分门别类。不过,其中并无钢笔手枪之类的间谍枪支。书摊老板说,书是从铁匠铺子收来的。王彪不便细问,将书买走,等回去与芮智商议。

考虑到收藏者是枪械爱好者,加之藏书者姓梅,两人认为,值得一查。芮智将就着和王彪一道去,一路无话。

铁匠铺子地处占里和云里交界,依托自然风光,建成旅游区。数条仿古街建在青山下,海纳民俗风情的商铺一家接一家,手串、玉器、风光明信片、刺绣包包、美味小吃……但生意惨淡。数年前,铁匠铺子一直等待着高速公路的通行,讽刺的是,公路竟重新规划改道。铁匠铺子像一位刚出嫁就守寡的美丽女子,成为云里县的一块鸡肋。

芮智和肖荃到达后,很快就打听到了“梅方辉”。这是位八十多岁的老头,人生经历颇为丰富。年轻时入伍当过兵,解放后归乡务农。后来因出身问题遭过冤狱,后去青海淘金,漂泊数十年,回来时已近花甲,开一间铺子卖笔墨纸砚。只是,三个月前已故去。

但两人还是找到了老人的店铺。王彪敲开了铺门,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居家装扮。店铺是空的,已改造为客厅,有两个小孩趴在桌上做作业。

“梅方辉老先生是住这儿吧?”王彪问。

“去世了。要买东西的话,去别处吧。”女人以为又是不知情的顾客。

王彪接着问:“你是他什么人?”

“女儿……有旁的事吗?”

“你父亲的遗物是谁处理掉的?”

“我哥……打听这个做什么?”

“老爷子大概留下些玩意儿,我们想看看。”

“我哥不在家。”

“你不做主?”

女人在迟疑。

“没关系,我们有行情,给你个实底。”王彪想到,或许老头子一死,兄妹在争家产。

“就剩下些花瓶、字画,也不值什么钱。”女人表露出一点怨气。她带两人去了后院。

后院天井很深,屋檐零落在滴水,院中一口缸,缸里有两条红鲤。院墙北侧是凤尾竹,种在墙外,南侧有矮桃树,看得出颇重风水。

“在哪间?”

“锁得最严的那间。”

“打开看看。”

女人找了个秤砣,一下把锁砸开,“进吧。”

女人先走了进去,芮智和王彪跟了进去。字画和瓷器因主人的离去备受冷落。格子窗上,两只桦尺蠖扑棱棱在飞,无力地敲击着尘灰。芮智踅摸着,小心翼翼,他望到了书架。

“看你也像结过婚的,还住娘家?”王彪问。

女人更加被勾起怨气,“不看家护院,这房子也快没了。”

“看来你防着你哥。”

“我是为我们这个家,我爸死,留了话,不让我哥胡作非为。”

两人聊着闲话,过了会儿,王彪才有意无意地问:“你爸是不是有收藏枪械的爱好?”

女人道:“不知道,可能吧。他很少让我们进书房。”

芮智在书架上盯到一本枪械制造的书,抽了下来。

“那这个东西,你有没有见过?”王彪出示了钢笔手枪的照片。

女人一愣。

“见过?”王彪问。

“见过,我爸一般别胸前口袋上。”

王彪和芮智互相看看,看来是找对了地方。

“你确定?”王彪按压着激动。

“那上面的锈斑都一样。”女人指了指照片,又问,“你们从哪里找到的?”

“那你觉着这东西怎么会到我们手中?”

“一准又是我哥倒腾出去的。”女人更加怨气十足。

“这不是钢笔,是把枪。”

“枪?”女人一惊。

“枪上有两条人命。”

“怎么可能?你是说我哥杀了人?”

“如果枪属于你父亲,而你哥又拿走这支枪,不排除你哥参与了作案。他现在在哪里?”

“他走了有三个多月,说是去投靠一位朋友。”

“去了哪里?”

“一个叫新津的地方。”

王彪和芮智同时一惊。

“你哥叫什么?”芮智迫不及待地问。

“梅胜。”

“八年前,长春澡堂,你哥参与过一起打架斗殴,死了一个人,被判了刑?”芮智从那份打架斗殴的报案记录上看到过“梅胜”这个名字。

“没错,判了三年。我爸这几年得病,也是因为我哥。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点儿也不着家。”

芮智如同被注射强心剂。或许梅胜投靠的正是负案在逃的“狍子”万晨宇?女人名叫梅芳,他提供了哥哥的号码,但号码已停机不用,无法取得联系。

“你们不是来收东西的吧。”女人终于觉察到不对劲。

王彪出示了证件。

“照片上,那不是枪吧。”女人还难以置信。

王彪不语,他在思索一些事儿。回占里的路上,他想与芮智做些沟通,但遭到拒绝。

“何必这样?”

“还是各走各的吧。”

“你这是对我抱有成见,咱打交道也有段时间了,对我能不了解?”

“你是假积极,将功补过。”

“行,我也没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