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郭公镇寿宴的线索,是在寻找杜树松未果之后。依照风雷歌舞团团长的描述,当日出现的神秘人并非杜树松。陈家堡村,看护祠堂的一位老者向肖荃反映,当日那位戴墨镜的年轻人,他对他也有些印象。
老者道:“他身边还有个姑娘,打着阳伞,很时髦,两人挽手来祠堂边玩,那时候海棠花刚开,姑娘折了一枝照相,站在石狮子旁边。姑娘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我说这里不对游客开放。过了会儿,那年轻人去戏台那边了,姑娘留在这边吃凉糕。那天,这边有好多小生意。姑娘边吃还边打电话,叽里咕噜的,听起来像是外国话。”
“年轻人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姑娘身边?”
“有好一会儿吧。我听见那姑娘抱怨一句,说去了那么久。那年轻人笑着在姑娘脸上蜜了一下。”老者指了指脸颊。
“还听见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后来就溜达着走了。”
“朝哪个方向?”
“没太注意,应该是去沧海家了吧。”
肖荃决定登门去事主家拜访。事主陈沧海是个搞外贸的商人,在新津人脉很广。肖荃敲开了别墅门。陈沧海并不在家,家中只有老母和妻子。
陈妻道:“亲戚里倒没有你说的这两个人,很可能是外来客,那天来了太多人,有一多半连我们自己都不认识。”
“陈总和富通物流公司有来往吗?”
“不知道啊,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懂外边的事儿。”
肖荃想了想,又问:“宾客名单还留着吗?”
“应该留着。要不去问问四叔吧,那天,招待宾客的事儿都是他操办。”
“那就麻烦了。”
陈妻带肖荃去四叔家。肖荃一见,是那天招待他和芮智去吃饭的精明人,只是,眼神陌生了许多,不再那么曲意逢迎。
肖荃说明了情况,男人脸上虽是笑呵呵的,却委婉拒绝道:“这些事儿,我也不太了解,您还是找沧海聊吧。”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看来,肖荃必须给陈沧海打个电话。电话拨通,陈沧海恰好回村,一望,有辆高大的悍马飞驰而来。肖荃挂了电话等待。
车停在四叔家门口,陈沧海探头一望,又一打量:“记起来了,查案子的。”然后又望向四叔,道:“没说什么吧?”
四叔一脸谄媚的笑,“我哪敢掺和你的事儿。”
“没有就好。”
陈沧海带肖荃返回了家。他先去洗漱,大概过了半小时,才白嫩嫩出现。
“是什么案子?”陈沧海边切雪茄边问。
“杀人案。”
“哦?”陈沧海潇洒地坐在主人的位置,点燃了雪茄,“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来是想找点儿线索。”
随后,肖荃说明了情况。陈沧海喷着烟雾,听得津津有味。
“居然有这种事儿。”
“不知道陈总和富通物流有没有生意上的来往?”
“那倒没有。”
“那就是说,当天宾客中没有这家公司的人了?”
“这种小公司,我是不屑打交道的。”陈沧海弹掉雪茄灰。
肖荃又道:“据我所知,富通物流挂靠在新煤集团。”
“是吗?这倒没听说。新煤集团当天来的人倒不少,包括郑干洲郑总,这你是知道的。”
“嗯。当天的宾客都是陈总亲自请的吗?”
“当然。不过,有些宾客是带家属和司机来的,要把所有人都认全,我也没把握。”
“理解。您看这样可以吗?当天的宾客名单提供给我,我捋一捋。”
“可以。”陈沧海爽快答应,又道,“但最好别透露是我提供的,都是场面上的,让你们一查,面子上下不来,以后我也难动弹。”
“陈总大可放心,大动干戈打草惊蛇,也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那就好。”
名单找到,一查,宾客足有上百人。不过,客人的职业身份、官位职称都做了详细标注,这为筛查工作提供了方便。另外一个过滤项,是集中于筛查新津来的宾客,其次是重点筛查与富通物流有关的人,包括新煤集团的人。最终筛选出五个嫌疑对象。不过,符合神秘人特征的极少,再一细查,全部都做了否定。
如果神秘人没出现在名单上,那他极有可能是宾客家属或是司机,但进一步的筛查工作很可能触动敏感者的神经。当日去的宾客中,不是这个局的“长”,就是那个公司的“总”。若是去调查,是能预见的费力不讨好。领导们要端架子,调查之前,衙门口狮子要先摸好,去了,还不一定能见到人。调查力度若大一些,少不了要赔礼道歉。
“总”们也端架子,但不是官架子,官架子是“权力”喂出来的,“总”们的架子是“金钱”堆出来的,举手投足都是“钱”味儿。新津有钱人以前是土豪,但现在逐步国际化,有了新气息,靠材质提高身价,皮尔卡丹、万宝龙、老人头、阿玛尼,从手指武装到脚趾。年轻点儿的要喷伯百利,年长点儿的要挂块密宗开光过的蜜蜡,一律是看起来勾人食欲的品相。肖荃不懂这些表面的堆砌,但穷酸久了,人会矮一截。他虽人高马大,但这些人居高临下的目光,还是会压他一头。一旦与之握手打起交道,头发丝儿都会有隐痛。
即使有这么多障碍,肖荃还是开始了深入调查,但遭遇颇多微词。覆水难收,调查不免惊动政商两面,加上八卦媒体渲染,峪田焦尸案竟直接和新煤集团挂上了关系。有官媒为新媒集团辟谣,提醒民众不要人云亦云。
很多天过去,神秘人的身影竟难以捕捉。难度越大,更证明着嫌疑人的谨小慎微。肖荃再次给举办寿宴的事主打电话。
“陈总,又要麻烦您了。”
陈沧海正在三亚泡海水浴,左拥右抱,莺莺燕燕。近些年,生意兴隆,人脉顺畅,为老母举办寿宴,实是为自己添喜,但肖荃给他添了堵。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哪,老肖。”
“还不是案子给闹得嘛,您多担待。”虽是隔着电话,但还是觍着脸。与人打交道,表演成分要添加,嘴巴肌肉的紧张程度要配合表演的可信度。
“你可算耗上我了。礼金单让你拿走了,新津宾客的联系方式,你也搞去了。朋友们让你调查完,一个个焦心巴火来质问我,搞得我这头儿鸡飞狗跳!说吧,这次还要从我这儿抢走点儿啥?”
“不敢说抢,就是问问,办寿宴当天,是不是拍摄了录像?”那天,肖荃看到有摄像机在人群中晃**。摄像机若是捕捉到“神秘人”身影,起码可以大幅缩减工作量。
陈沧海一听肖荃要录像,马上道:“这是私人录像,不方便给你吧。给你也没用,拍的都是我们这些孝子贤孙给老太太拜寿,没拍到宾客。”
“那万一有镜头扫到宾客了呢?”
“你不是把宾客名单查个遍嘛,不也没查到啥?妈呀,风真大……”那边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
肖荃听不清,但陈沧海还在说。肖荃“哎哎”地应着。
“……对不对啊,老肖?”
肖荃就听到这句。
“您说的都对,陈总。那拜寿录像,我什么时候去拿?”
陈沧海暴跳如雷:“合着我说这么半天,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风实在是大……”
“你这样搞,把我搞得特别被动,你懂吧,肖队长?一开始,还觉得你这人认真负责,是能结交的朋友,现在一看,你就是头牛,死钻牛角尖!”
“牛也钻不了牛角尖啊。”肖荃用玩笑话舒缓着紧张。
“反正我这儿能帮的已经是到头了,想要视频,你自己去找,我不操这个心,你看谁能给你!”
“视频是在令堂那儿吗?”
那边“嘟”一声切断了电话。
“陈总?喂……”
肖荃不死心,又去了陈沧海家。陈沧海家人说,那份录像还未制作完毕,在一个叫“美美”的婚纱影楼那里。
肖荃去了影楼,影楼工作人员说,片子外包给了别家,他们只管拿成片。
“能把联系方式给我吗?”
“人在北京。”工作人员一副高傲模样。
“做个录像,送那么远?”
“要做的专业,就得找北京的啊。陈总花五万要求有电影质感,我们得对得起这些花费。”
“一个破拜寿的片子,有什么可制作的?”肖荃咬牙切齿。
“谁让人家有钱任性。”
“你把制作方联系方式给我!”
“不太好吧。”工作人员看到瞪圆的眼珠子,只能给了。
肖荃强行获得一个联系方式,离开了影楼。他马上通知小戴去北京拿素材。小戴唯唯诺诺。
“肖头儿,值当吗?”
“想让我踢你屁股,是吧?”
小戴忙网购一张车票,奔北京去了。好在有高铁,五个小时去,五个小时后回。
肖荃眼皮不眨地过了一遍素材,未发现他预想到的可疑身影。人心隔肚皮,难道歌舞团团长因对警察有偏见,故意说谎戏弄他?
“人心隔肚皮……”他不停喃喃自语。忽而,脑海中冒出一个名字。在新津宾客名单中,他“先入为主”,首先排除掉的走访对象就是他。在那些端架子的老板当中,他是实干家,勤勉谦虚,兢兢业业,去年还当选为新津多管局局长,横跨政商两界,可谓正当红。那日,他主动让陈沧海安排了饭食,难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个名字就是郑干洲。
肖荃犹豫要不要去走访。为那一顿饭,着实难登新煤集团大门,“恩将仇报”似的。又因那一顿饭,不得不怀疑郑干洲“此地无银”。简直进退两难。
尤胖子直斥肖荃“小题大做”。
“那歌舞团团长上下两片嘴随便一吧嗒,你还就信了。人家陈沧海老母亲过寿,你倒是搞得天翻地覆,把新津有头有脸的给查个遍。知道的能理解你肖荃是在查案,不知道的以为新津官商两界闹地震。这些人,谁没个脸面,你倒是老和尚撞钟,一下是一下,不嫌动静大!”
但肖荃还是决定去查。得体地走完程序,总要好于恶意猜测。去之前,先让局领导做好铺垫。很顺利的是,郑干洲竟没排斥,同意了肖荃的调查。
肖荃忙从领导那里接过电话,说:“是这样,郑总,我们想确认一位二十至三十岁间的男青年。如果帮您开车的司机是符合这个年龄段的,或者那天陪同您的还有别人,我们找他们直接问问就可以,不妨碍您日常工作。”
“哦,你们想查司机老周啊,他往六十里走的人,肯定不是你们想查的人了。”
“那天,就您和老周两个人?”
“是啊。还有别的要问吗?”
“……没了。郑总那天太客气了……”
“没关系,出了门互相照应嘛。”
“多有打扰。”
“不客气。”
肖荃挂断电话,失望满怀。不是对调查的失望,是对自己的失望。或许那“神秘人”只是个看热闹的路人,如何值得大动干戈?
“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不由得秦叔宝两泪如麻……”他吼出一段西皮慢板,自顾怜的,也难排遣焦灼。他无力地坐在办公桌边,等待谁来拯救。
“肖头儿……”小戴探头站在门口,“有点儿小发现……”他也不敢保证是个发现。
“有话说,有屁放!”肖荃端了茶杯,“咕咚咕咚”,喝得山呼海啸。
“去技术室,我指给你。”
肖荃放下茶杯,跟着小戴去了机房。
小戴一本正经说起自己的新发现,“你看,这些视频编号,0023、0024、0025、0028、0029、0030,这一系列都是连续的,中间缺了0026、0027这两段,我检查了所有视频,就这两段缺了,其他视频编号都是连续的。”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会不会有人故意删除视频,而嫌疑人就在这两段视频中?”
“你确定摄像机正常拍摄,编号是连续生成的?”
“一般情况下都是连续的,除非拍摄的时候,摄像师自己做了删除。但我查看了0025、0028视频,这两段内容都是关于宾客的摇摄,在拍摄时间上间隔非常短。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删除?”
“先打个电话问问。”
“我问了北京那位搞剪辑的,他说素材不是他拍的,是他朋友,他朋友现在在马尔代夫拍婚礼,暂时联系不到。”
“一帮闲人,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都搁不下他们了,结个破婚,到处折腾!”
“肖头儿,咱冷静点儿,还有别的招。”小戴忽闪着眼睛,像大眼儿贼。
“说!”
“0025号视频里,有位客人拿手机扫了一下,说不定扫到了对面的宾客……”
“嫌疑人的人毛到现在没见着,你说这些管什么用?”
“肖头儿就爱打击另辟蹊径。”小戴揉着揉熬红的眼。
“那你就试试,别浪费太多时间。”
小戴这才焕发出点儿神采,但试的结果并不如意,那位举手机拍摄的宾客,并无拍到可疑之人。从马尔代夫回来的摄影师称,那段视频是他自己删的,因为逆光,画面效果不理想。
但肖荃并没完全放弃对郑干洲的怀疑。凡事有头有尾,他需要做些掐死他最后希望的调查,作为结束。
在一个夜色朦胧的晚上,他西装革履,老板样儿装扮,敲开了一扇房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五十多岁,目光探寻。
“你找谁?”
肖荃也在探寻,五十平方米的一间居室,撑爆了家什。
“哦,周哥住这里吧?”周哥就是老周,郑干洲的司机。
“是啊。”女人撩起围裙擦擦手上泡沫,她正洗衣服。
“人在吗?”
“有事儿?”
“有点儿。”
“你们是朋友?”
“算是吧。”
女人稍微放松警惕。
“那进来坐会儿吧,应该也快回来了。”
肖荃进屋,看见里屋一个校服后背。
“孩子上高中了吧?”
“高二。”
“这么晚还用功?”
“过暑假就高三了,不用功不成啊。”
“周哥平时出差多吗?”肖荃试探着问。
“多啊,基本是三天两头。”
“上次见周哥,还是在一寿礼上。”
“谁家的?”
“郭公镇,陈总家的。”
“哦,没听他说过。”
“去的人都有回手礼,好大一份儿。”
女人愣一下。过日子的女人,那点东西,应该能看在眼里。
肖荃继续扯谎,“周哥没往家拿?”
“谁知道,要不就是拿孩子奶奶那儿去了。”女人口气里有些许不平。
与此同时,一只手,一个动作,肖荃安好了“局”。
电话铃声响起,肖荃接个电话。
“喂,好,好,我等周哥呢……那也行。”
电话挂断。
“嫂子,我先走一步,周哥回来,你让他到街口春梅饭店。”
“你直接打电话不就好了?”
“上次也是萍水相逢,我们呀,主要是想通过他和郑总挂挂关系,没别的。”
“啊啊。”女人露出理解而又鄙夷的笑容,这种人,她见多不怪。
肖荃轻松下楼,小戴在车上等他。
小戴竖起大拇指,“肖头儿演技不错。”
“窃听设备都好使吧?”
“好使,洗衣服声都听得真真的。”小戴异常兴奋。
两人坐等老周回家。
深夜12点17分,老周开车回家,枣红色座驾,显然不是他的。在小区一众停车位上,这辆车显得十分英俊高大。
老周上楼,防盗门声传来。过了会儿,只听窃听器里传来那对儿夫妻的谈话。
“又来人蹭你的关系了。”
“来家里了?”
“来了,说在春梅饭店等你。”
“不去,一个个给他们脸了。”
“说是在什么陈总家的寿宴上认识的你。”
“哪个陈总?”
“说是郭公镇。”
“我什么时候去过?这帮人真会编瞎话。”
肖荃和小戴互看一眼。
“说人家编瞎话,没准儿是你自己。不会拿了回手礼,又挪腾到你妈那儿去了吧。”
“成天和我唧唧咯咯这些,我妈也稀得要那点东西。郑总去郭公那天,我在家呢,你忘了吧。”
“哪天?”
“就是去给儿子开家长会那天。”
“哦,就那天啊,敢情是冤枉你了。那人也太胡说八道了。”
“那天郑总是跟罗律师还有菲菲一块去的,菲菲开的车,她刚从澳大利亚回国。”
“好,好,我信你,还没完了。”
“你这人,完全不过脑子。”
“那你还去春梅饭店吗?”
“不去。”
“自从郑总当上局长,你也跟着红了。”
“咱就是开车的命,人家当局长,跟咱有啥关系。”
肖荃松一口气。
“收吧。”
“不再听听了?”
“不听了。”他看一眼车窗外,“今天月亮圆了不少。”
小戴笑道:“是心情圆不少吧。”
“圆意味马上要缺,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工作要做。”
翌日一早,小戴就查到罗律师的基本信息。罗律师名叫罗光佑,在昊天律师事务所挂牌,是郑干洲财务方面的法律顾问,同时是郑干洲女儿郑菲菲的男友。
“有照片吗?”
“有。”
在昊天律师事务所的布告栏里,小戴拍到了罗光佑的工作照,眉目干净,英气逼人。
“好像在哪里见过。”肖荃细细观察。
“新津有个《法律讲堂》节目,这家伙上过电视,挺能折腾的一个人……要去会会吗?”小戴一脸郑重其事。
“先观察吧,看看动静。”
“会和他们有关吗?”
“希望有关系,但也希望……没关系。”如果没关系,郑干洲又为何撒谎?显然可疑。
疑点不止于此。在峪田焦尸案案发前,罗光佑曾频繁出入津会所。津会所幕后操控者即为郑干洲,商人官员多来此寻道。有人反映到,那几日,郑干洲似乎对准女婿冷眼相待,甚至有人在卫生间看见他打过他一耳光。罗光佑反应奇怪,他不争不吵,鞍前马后,好像做了理亏的事儿。
“我认为老郑很可能是不同意他和他女儿交往,这小子才像条狗一样跑到会所黏着,缠着老郑。”有人猜测。
几乎与此同时,芮智在苏岩的高中同学录中发现一个人,叫罗明明,他曾和苏岩谈过恋爱。
一位高中同学反映说:“那会儿,罗明明家特别有钱,上学放学都是车接车送,还养了一身少爷脾气,总有一圈人围着他转。他学习不好,老垫底,老师就安排他和苏岩坐一桌。高二那年,他爸因为非法集资坐了牢,家里状况一下败落。他没办法再当少爷,而且变得特别消沉,还经常跟人打架,差点被学校劝退。苏岩对他一直不错,他才没滑坡那么厉害。他开始追求苏岩,苏岩刺激他说,你考到年级前一百名,就在一起。罗明明当真,一下发奋起来。两人最后都考得不错。那年暑假,他们还一起去了旱海迷谷冒险,虽然说不上是那种十分矫情的生死盟约,但能一起完成那段艰难的徒步旅程,至少说,他们在情感上曾有过十分贴近的时候。他们后来分了,我们还都挺惊讶的。”
芮智对旱海迷谷一无所知,他去查阅,知道那是位于内蒙古的一段沙漠峡谷,很多徒步旅行者会去那儿冒险。谷中经常有山体滑坡,进山需有向导,否则很可能迷路,发生危险。冒险的情侣会在出口的石头上刻下名字,山谷外有座喇嘛庙,去一趟等于被祝福一生。
苏岩浓烈的过往,变本加厉刺激着芮智。“旧情复燃”的猜测如蜂毒,蛰得他百爪挠心。
随后调查发现,罗光佑的曾用名即为罗明明。
这一发现令专案组振奋。但芮智却沉默了。如果罗光佑是杀人同谋,苏岩等同于为“旧爱”做了一败涂地的牺牲。非是他的心理缺陷导致了过分猜忌,而是苏岩对“旧爱”的痴狂剜掉了他对她的信任。由此证明,他不属于婚姻,她更不属于。至于三年的爱情,不过是美化二人关系的借口,洞穿实质的那一刻,它千疮百孔,一无是处。决定结婚从一开始就是个可怕的错误。
即使他拆解得如此清楚,妒忌与悔恨还是让他生出干掉情敌的恶念。他看到了玉树临风的罗光佑在电视节目上侃侃而谈,发了疯似的毁掉了一台电视。那抚摸过苏岩的手,经由苏岩的身体传导,令婚房里一切都沾染上情敌的潮骚之气。他厌恶这买来的牢笼,很想一把火烧掉,但还残存一点理性。如果不是警察身份的掣肘,他甚至想直接去找情敌,像个粗俗的莽汉去挥拳头。他需要更明确的证据。
罗光佑身上的零星疑点渐渐浮出。苏岩失踪前后的那段时间,他的出行记录中包含一次新津飞西宁的航班,之后辗转至成都,由成都飞西安,再由西安飞回新津。奇怪的是,西宁和成都区间,没找到他的乘车记录,而占里恰位于这两地之间。
另外,与苏岩通话的神秘号码是在街边所购,虽未有罗光佑的入网登记,但出售该号码的街区却位于昊天律师事务所附近。很显然,这绝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