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瑰噔噔噔地跑下阁楼。势头争分夺秒, 堪比奥运会上冲刺百米。

她脚上穿着拖鞋,下楼不太方便。跑到半路,鞋还飞出去一只。

她连头都没回, 更不必说浪费时间去捡。

好在整间画室都被打理得十分干净, 一直跑到一楼, 毛袜子底部仍是雪白的。

台阶还剩最后两级,郁墨淮正好步入门内。

其实花丛离大门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 比阁楼下来远多了。

也不知他怎么走得这么快。

看见他, 温雪瑰直接蹦下来。

双臂一展,飞翔般扑进他怀里。

熟悉的檀木气息扑面而来。

也许是在外面站得太久, 他的衣服外侧有点冰冷。

可只依偎了一小会,温雪瑰立刻感到他炽烈体温,灼热地将她笼罩。

这个拥抱紧密又漫长。

郁墨淮收紧双臂, 几乎要把怀中的女孩揉进身体里。

温雪瑰本来还想向他撒个娇。

可却感觉到, 男人倾过头,将侧颜贴在她的头发上, 眷恋地蹭了蹭。

心脏立刻变得柔软,软成一汪水。

她高高地抬起手, 艰难地揉了揉郁墨淮的发顶, 安抚着他的思念。

“这么想我啊?”

她话音带笑。

过了半晌,才听见他低低地“嗯”了声。

“你不在,没什么意思。”

“走,我陪你回家。”

温雪瑰换了双室外鞋,套上大衣,牵起他的手就朝门外走。

郁墨淮依言跟出来, 却不忘温岩的叮嘱:“你夜不归宿, 怎么跟爸交代?”

“没关系, 他们都以为你是两天后才回来。”

温雪瑰拿出手机:“我就说我去可可家住。”

她雷厉风行,立刻给温岩打了电话。

半分钟后,温雪瑰挂了手机:“搞定了!”

殊不知此时,云珀的另一边——

温岩失落地抱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还是跑去了阳台上。

躺椅上是正在敷面膜的姜宁,正戴着耳机听古典乐。

温岩摘下她的一半耳机,苦恼道:“玫玫今天又不回家。”

“女儿大了,又有自己的去处,这不是很正常。”

姜宁启唇的动作幅度极小。

说完又道:“敷面膜呢,别老让我说话,效果不好。”

温岩背着手,在阳台上左右踱步,踱了一阵,还是惴惴不安地开口。

“你说,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已经——”

尾音微颤,充满老父亲的担忧与无奈。

姜宁轻笑出声。

她一边抚平面膜上的褶皱,一边漫声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她轻睨温岩一眼:“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何苦来的,操这个心。”

-

车辆驶入寸土寸金的湖畔别墅区,在最幽静的一栋前停下。

门前园林修葺得整齐优雅。枯梅生香,松针苍翠。即使是萧索冬日,也别有一番意趣。

移步异景,煞是美丽。

温雪瑰试探着在门锁处按了下指纹,大门轰然开启。

她迈着陌生的步伐走进去。

说来惭愧,她上次来这间婚房,还是喝醉了酒,被郁墨淮抱上来那天。

因此,她连大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知道卧室的床单图样。

却没想到,一打开门,房内的挂画立刻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幅油画。

画布上绘着纤柔的玫瑰花丛,笔触栩栩如生,几乎能嗅到那花蕊深处的馥郁香气。

娇嫩绒瓣以红白两色点染,袅娜端丽。

再朝右看去,便能看见,花朵正慵懒卧在墨岩侧畔。

一边是玫瑰,一边是墨岩。一静一动,一冷一暖,旖旎如梦。

“天哪!”

温雪瑰仰望着那幅画,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我的画吗?”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步并做两步奔到画作底下,仰起头,细细地观察画上的细节。

“这幅画不是早就卖给一位法国侯爵了吗?”

她极为费解地歪过头,狐疑地看向郁墨淮,语气试探。

“你……你该不会,买了件仿品吧?”

郁墨淮忍俊不禁。

“是不是仿品,你这个原作者看不出来?”

“但是……”

温雪瑰十分纠结。

男人将风衣挂在玄关,又走过来,也替她将大衣脱下。

他撩起女孩瀑布般的发丝,动作极为温柔。

“我这次去法国,拜访了那位侯爵。”

郁墨淮手上动作不停,唇畔轻扯,扬起个清隽的笑意。

他抱起温雪瑰的大衣,来到她身前,望进她双眼,一字一顿,漫声开口。

“之前不是和你说,我给自己买了一件新年礼物?”

“就是这个。”

“……啊?”

温雪瑰极为惊讶,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小声开口。

“不用这么费周折的呀,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画好多好多幅。”

“意义不一样。”

郁墨淮走到她身旁,视线仰抬,扫过画面右下角的落款。

她落款不写名字,只画一朵白边勾勒的小玫瑰。

“自从认识你,我总是想起这幅,在拍卖行见过一次的画。”

他的视线回到画上的旖旎繁花处。

流连片刻,又看向花丛倚靠的墨色岩石。

“当时没买下来。”

“有点后悔。”

温雪瑰想笑,又努力忍住。

唐知确实暗示过她,郁墨淮从拍卖行回来之后,有点儿后悔的意思。

倒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他亲口承认这件事。

画布色彩绮丽,明媚生动。看得出被精心护理过。

纵使已经过去好几年,仍是崭新如洗的模样。

她忽然想起一事,自言自语道:“我这画可不便宜呢。”

“是吗?”

男人尾音上扬,带着几丝疑问。

温雪瑰:“……”

行吧,对你来说就没有不便宜的东西。

逗完她,郁墨淮才坦言:“那位侯爵听说我是你的未婚夫,就以原价让给我了。”

“这么好说话?”

“嗯。”郁墨淮颔首,“他还引了一句莫里哀的名言。”

他嗓音清冷,读起法语来别有一种矜贵的优雅,发音极为好听。

“Vivre sans aimer n\'est pas proprement vivre。”

温雪瑰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爱的生活,不是真正的生活。”

她犹在咀嚼古老情话的不朽芬芳,忽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郁墨淮打横抱起。

“干什么?”

她尚未回神,下意识问了一句。

男人手掌炽热,隔着柔软的毛衣,掐了一把她的腰。

他沉声而笑,狭长双眼浸染了靡丽的欲,极为蛊人心魄。

和刚才随口念出法语的精英模样完全不同。

郁墨淮启唇,话音没正形地拖长,响在她耳畔。

“干什么?”

“我们去过真正的生活。”

多日不见,两人都有些急切。

炽烈的呼吸声连绵成片,似将窗台上淡白的薄帘都染上绯色。

原来,温雪瑰在米白毛衣下,穿了一条底色暗红的裙子。

暗红带着淡淡的妖冶感,在她的清丽气质中,融入一丝撩拨心弦的妩媚。

郁墨淮呼吸渐沉。

他埋首过来,细碎的吻埋入她脖颈。

像春天的雨落在花田上,满是阳光浸透的暖意。

温雪瑰的意识渐趋朦胧,身体舒展,回应着他的动作。

少顷,听见他嗓音低哑,问道:“喜欢这条裙子吗?”

温雪瑰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乖乖地想了想,答道:“也没有很喜欢,就是随手从衣柜里拿的。”

话音刚落,空气里响起清晰的裂帛声。

长裙垂落身旁,碎成两片。

旋即,腿上立刻传来一阵凉意。

可还不等她惊呼,唇瓣便被亲吻封了起来。

他探入舌尖,略带粗糙的触感袭来,灵活地撬开她齿关,摄取她的所有气息,不放过一丝一毫。

而后,男人欺身而上。

夜色潮湿,一室旖旎。

郁墨淮眸光濡湿,晦暗难明,像两眼幽深的旋涡。

她面颊愈发滚烫,背过脸去,不敢看他。

少顷,却被他轻轻抬起下颌。

“看着我。”

男人话音低哑,似揉碎雪光。

指腹略带薄茧,摩挲着她的下颌,又说了一遍。

“玫玫,看着我。”

……

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月上中梢,一切才再次平静下来。

郁墨淮的眸色逐渐平息,变得清矜、宁静,光芒幽深,看不出先前翻涌的暗潮。

他仿佛又从七情六欲的凡人,变回了雪山之上的神明。

月色如水,勾勒出他清劲明朗的肌肉轮廓。

温雪瑰立刻想起,即使是在最迷乱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是洁净、清冽的。

他身上的气息温沉薄淡,令她那么眷恋。

她看了一会儿,张开双手,软声开口。

“抱。”

郁墨淮扯了扯唇。

他低垂下头,吻一吻她浸润薄汗的额角。

大手温热,搂过了女孩纤细的腰身。

作者有话说:

=w=

“Vivre sans aimer n\'est pas proprement vivre。”,译文:“没有爱的生活,不是真正的生活。”,出自法国剧作家莫里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