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虽然小, 却塞得饱饱的、沉甸甸的。
封皮沾染了柠檬香,将她指尖也染上清淡的气息。
道完别,两人走出大门。
郁墨淮没有通知司机, 牵着她在街区内闲逛。
这是一个漂亮的街区。每户人家的草坪和花园样式各不相同, 但都打理得十分好看。
淡紫色的银莲花在微风中飘摇。
走在这样的地方, 郁墨淮身上的倨傲与冷感也被中和了许多。
素雅的花香与檀木气息相融,柔柔地包裹在他身侧, 晕开一种温润的清隽感。
尽管他此时穿着矜贵, 可眉眼间流露出的平和温柔,令温雪瑰心中一动。
他似乎又变回了佛罗伦萨的那个“艾伦”。
她问出在朱塞佩家里时就十分关心的问题。
“离开这儿以后, 你都住在哪?”
“自力更生。”他回。
此时,两人刚好路过一家街角的咖啡厅。
郁墨淮抬起下巴,指了指那块招牌, 眉间微愕:“没想到, 这家店还开着。”
“你不是好奇,我在哪儿学的咖啡拉花?”
“就是在这儿。”
玻璃门推开, 馥郁又温暖的咖啡豆香气扑面而来。
两人在幽静的角落处坐下,圆桌小而精致, 摆着翠绿色的迷你绿植。
朝柜台看去, 胖乎乎的老板戴着工作帽和白色的厚口罩,下半张脸严严实实地遮起来,正专心致志地磨着豆子。
迎上客人的目光,便弯一弯眼睛。
“换了个老板。”
郁墨淮收回目光,漫声道:“以前那个脾气不好,但手艺很不错, 什么都愿意教。”
温雪瑰问:“你以前在这儿打过工?”
“嗯。”他扯了扯唇, “薪酬很不错, 只比当中文家教低一些。”
温雪瑰认识的同龄人里,哪有未成年便到处打工的。
她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怎样才能孤身在异国活下去。
她将手伸向圆桌对面,轻轻握住他的,低声道:“你过得这么辛苦,安娜小姐还责怪你。”
“她以前也对我很好。”
郁墨淮淡声开口。
“可能是这些年太心疼女儿,对我的态度才有所转变。”
就在此时,温雪瑰忽然感到一线并不友善的目光。
凭借直觉,她扭头向窗外看去。
一个苗条的褐发女孩映入眼帘。穿着大胆,浑身上下缀满五颜六色的小配饰。
五官柔钝,依稀有朱塞佩夫妇的影子。
女孩的目光紧紧盯着郁墨淮,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片刻后,又缓缓垂下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一瞬便红了眼眶。
郁墨淮并未注意到窗外的人。
他向送餐过来的服务员轻轻颔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将方糖和牛奶加入温雪瑰的咖啡杯。
“发什么呆?”
他亲昵地捏了捏温雪瑰的脸颊。
一根碎发垂落在她鼻尖上,在阳光下,散发着毛茸茸的浅金色光芒。
怕她觉得痒,便将那根头发也小心地揽至她脑后。
冷白骨指拂过她五官轮廓,动作温柔得无与伦比。
窗外的女孩仿佛被这一幕击垮了灵魂。
如果说起先她还有一点想要进来的意思,此时此刻,这个念头也早已烟消云散。
她挺拔的肩膀塌陷下去,微微发起颤。
温雪瑰收回目光,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怎么样?”郁墨淮温声问。
她笑着摇摇头:“没有你做的好喝。”
喝完咖啡,又去附近的餐厅用餐。途径一所中学,校徽是雄鹰的形状,温雪瑰觉得十分眼熟。
她很快回想起来,曾在旧洋房的书桌上见过这个校徽。
就印在他满分的成绩单旁。
正值午休时分,校门处十分热闹,青春洋溢的中学生们进进出出。
也有形单影只的少年,独自一人踢着路上的石子,孤僻又充满戾气。
温雪瑰看了那个少年一会儿,不由想到郁墨淮以前在这里上学时的样子。
她闭上眼,将班级合照里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形象,和校门处的风景合在一起。
很快便勾勒出一个孤单却颖慧的优等生形象。
温雪瑰有些惆怅地睁开眼,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过了阵,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我以后会好好陪着你的。”
郁墨淮微怔,手里银叉顿住。
而后,唇畔渐渐浮起笑容。
“怎么了?”
“就是感觉,你以前过得好孤单。”
温雪瑰揉了揉发酸的鼻尖,轻声道:“也没有朋友陪着你。”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呼啦啦一大通的杂音。
没等她转过身,便听见身后有个又粗又浑厚的男声,对着郁墨淮用意语道:“艾伦?你是艾伦吗?”
郁墨淮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这是个健壮的大汉,肤色发红,鼻梁和面颊上还有点点雀斑。
满脸都是略带着急的岁月痕迹。
面前的人逐渐和记忆里的某个形象重叠。
郁墨淮道:“卢卡?”
“果然是你!”
卢卡双眼一亮,像夏日的烟火。很快,他浑厚的嗓音便混入一缕纤细的伤感。
“朋友,你毕业后去哪里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
他一让开身子,几个脑袋齐刷刷从他身后冒出来:“我们这些老同学都好想你。”
温雪瑰默默低下头,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这位叫卢卡的老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才来?
见状,郁墨淮眸底了然。他看向卢卡,低声道:“现在是私人时间。”
“哦哦,好的,不打扰你们。”
卢卡看了一眼气质出众的温雪瑰,悄悄向郁墨淮比了个叫好的手势。
临走前,他忽然又想起一事。
“朋友,后天有个同学聚会,你难得回来一趟,要不要携这位美丽的小姐一起出席?”
-
聚会在一栋漂亮的酒店内举行,参与者都来自同一个初中班级。
十一年过去,大家的模样都和幼时截然不同。
看得出卢卡是聚会的组织者,他带来许多怀旧的物品,有大家昔日的成绩单、合照,以及印着校徽的旧书包。
温雪瑰很感兴趣,围在人堆里,听他们讲故事。
反倒是郁墨淮,斜斜地倚靠在一旁,并不踏入人群中心。
卢卡知道她想听什么,绞尽脑汁地从回忆里搜刮艾伦的碎片。
“虽然我们只相处了大半年就毕业了,但艾伦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他这话一说完,周围人纷纷表示肯定。
“没错。”
“我也有印象。”
“同意。”
卢卡又道:“比如说,晚上出去玩,我们都会偷偷喝酒,他一滴也不沾。”
“等结束之后,他会把我们挨个儿送回家。”
“是的!”另一位小个子高举手机,“我打赌我有照片!”
翻了好几页,屏幕上果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庞。
十四岁的郁墨淮扶着喝得烂醉的卢卡,露出好看的侧颜。
卢卡从青少年时期开始就壮得离奇,有着宽阔的肩膀和壮硕的头颅。
可郁墨淮单手扶着他,却没有丝毫吃力的感觉。
他那时的穿着是英伦学院风格。
白衬衫挺括洁净,外面套着考究且修身的西装马甲。
肩膀上侧背皮革色的剑桥包。
夜色下,淡白的街灯莹莹生光。
他很耐心地扶着卢卡,笑意清隽而温和。
温雪瑰忽然就想起初遇那夜,他送自己回来的模样。
气质清润,眸光比月色更亮。
没有一点儿阴冷、沉郁的感觉。
她蓦地意识到一件事。
意识到,自己错怪了他。
心脏一点一点揪紧,随即,身影也覆上些许落寞之感。
“不喜欢待在这儿?”
见状,郁墨淮走过来,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周围充斥着酒气和香水气息,原本有种十分喧嚷的陌生感。
可有他在身旁,便不觉得身在异乡。
“也不是。”
她轻轻摇摇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见她仍未展颜,郁墨淮便道:“走吧,拿上东西,我们回去。”
卢卡依依不舍地过来道别:“这就要走了吗?”
郁墨淮懒声道:“下次见。”
离开酒店,两人坐上候在门外的轿车。
这里离住所有些远,饶是司机深谙地形,也七拐八拐地饶了不少路。
路过一个灰扑扑的街区时,郁墨淮朝最远处的筒子楼扬了扬下巴,轻声开口。
“那一片,就是我离开朱塞佩一家后,住的旧房子。”
温雪瑰也望过去。
这地方竟比他在佛罗伦萨的那个住处还破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能看见流浪汉席地而睡。
还有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正在争执。
好在红灯很快转绿,司机踩下油门,灰蒙蒙的筒子楼立刻被扔向脑后。
轿车逆风而行,也像逆着时光。
温雪瑰轻声道:“看起来都是蜗居。”
“确实不大。”
郁墨淮颔首,轻描淡写道:“比佛罗伦萨那个还要小三分之二。”
他自嘲地扯扯唇:“价格也便宜不少。”
他单手撑着头,看向一帧帧倒退的街景。那么熟悉,熟悉得令人厌恶。
许多灰暗的回忆涌上心头。
在米兰的生活,以离开朱塞佩一家为界。前一小半光明温馨,后面的时光却充满了许多不堪回首的苦难。
郁墨淮忽然想起一事,笑着看向温雪瑰。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穿的衣服吗?”
温雪瑰点点头,不假思索道:“T恤,球鞋,牛仔裤。”
他颔首,轻声道:“穿成那样,配不上玫玫,是不是?”
“你这叫什么话——”
温雪瑰瞪大双眼。
他只是看向窗外,少顷才开口,声音很低。
“我在米兰的大多数时候,只有那种衣服穿。”
熟悉的自卑感涌上心头,与之相伴的,还有沉郁的戾气。
锁骨下的伤疤隐隐作痛。
孤身漂泊的那几年,他时常梦到母亲。
从医院醒来那天,也梦到了母亲。
梦里的母亲脊背瘦弱,面对着窗外的倾盆大雨,背对着他。
和现实中一样。
可唯一不同的,是她最后的那句话。
不再是“都怪我没用”。
只变了一个字。
梦里的母亲音色冰冷,一字一句地敲打在他的心头。
“都怪你没用。”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涌入鼻腔,他蓦地睁开眼。
噩梦却并未停止。从那以后,又伴随了他很多年。
车窗外夜色渐深,树影吞没月光。
枝杈张牙舞爪,仿佛也要顺着视线伸入他的内心,勾勒出噩梦的形状。
却忽然有一抹温暖笼罩过来。
宁静而温柔的玫瑰气息,似袅袅徐**的粉雾,渐渐沁入肺腑。
温雪瑰越过车座,沉默而用力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她轻声开口。
似是极为难以启齿,她又顿了顿,才艰难地再次出声。
“我之前,一直以为……”
“我一开始认识的那个艾伦,是你伪装出来,欺骗我的假象。”
郁墨淮眸底轻动。
似无波无澜的水面,砸入一颗石子,翻起不平静的波浪。
他迟疑片刻,才低声道:“那现在呢?”
“现在我才知道,”
温雪瑰忍住泪意,拼命平复着呼吸。
“那不是谎言。”
“那个艾伦,就是曾经的你。”
-
刺耳的震动声打破宁静。
温雪瑰没心情看,给手机翻了个面,静音了这个来电。
可过了片刻,震动再次响起。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来电人。
时璟。
刚接通,少年冷厉的声音便劈头盖脸落下。
“姐,你跟郁墨淮去米兰了?”
“对。”温雪瑰点头,敷衍道,“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说。”
说完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
时璟抬高声音,匆匆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雪瑰抬头,看了一眼郁墨淮。
他用很轻的气声道:“随时可以。”
温雪瑰垂下眼,回道:“再过十天半个月吧。怎么了?”
“……”
时璟仿佛被气得说不出话。
哽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态度太冷,于是又放缓了语气。
他音色极为好听,低沉清冽,夹杂着少年特有的磁性。
“姐,能不能早一点回家?”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不能等等?”温雪瑰皱眉,“也不能在电话里说?”
时璟并未正面回答,只道:“郁墨淮在你旁边吗?”
温雪瑰:“嗯。”
他回得不假思索:“那就不能。”
少年冷冽的声音从听筒内清晰地传出来,在车厢内低低回**。
温雪瑰有些尴尬地捂住了听筒,偏过头,略带歉意地朝郁墨淮笑了下。
男人眼眸低垂,仿佛没有听到。
车子驶过隧道,冷白的灯光汇聚成线性的波浪,拂过他高挺的鼻梁。
又消弭于暗影之中。
“姐,早点回来。”
“我真是为了你好。”
时璟的语气愈发由阴转晴,藏着关切的暖意。
温雪瑰吃软不吃硬,听到这儿,便已经有些动摇。
她叹息着松了口。
“行吧,那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回去?”
没想到时璟立刻接话,语气斩钉截铁。
“明天。”
不等她质疑,时璟又道:“姐,你也知道,我通告赶得紧,请个假不容易。”
温雪瑰无奈,只得心塞地同意下来。
这一通电话快得像疾风骤雨,十分符合她弟弟说一不二的性子。
她仰起头,带着几分内疚看向郁墨淮。
“没关系。”他摸摸她的头,“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原本宽松又惬意的行程,一下变得极为紧缩。
温雪瑰紧急联系父亲的助理顾临,让他安排回国的航行。
而后,又清点了一遍要带给家里的礼物,确定没有问题。
在看到要带给郁清的礼物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传闻中,自郁墨淮执掌郁氏,前代掌门人,也就是他的大伯和叔叔,便杳无音讯。
无数人将此事视为他“六亲不认”的铁证,对他颇有微词。
而她和郁墨淮接触了这么久,也确实没听他提起过这两人的事情。
先前是不太好问。
但眼下,郁墨淮已经将宋玉霜和宋殊的事都向她和盘托出,又给过她不再欺瞒的诺言。
温雪瑰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旁敲侧击,打探一下这个问题。
毕竟这些人,未来也会成为她名义上的亲人。
她揣着些许紧张,敲了敲隔壁卧室半开的门。
郁墨淮正在看平板,检视着过去一周下属的工作,简明扼要地圈出几个要点。
她背着手走过去,将给郁清准备的礼盒拿出来,道:“你觉得这个东西,你姑姑会喜欢吗?”
郁墨淮看了一眼盒子的包装,道:“你送什么,她都喜欢。”
“那——你家里其他的亲属呢?”
温雪瑰愈发紧张,声音也有些发尖。
“需要我给他们也准备一份礼物吗?”
郁墨淮并未体会到她的意思,敛了敛眉,淡声道:“郁长明你也见过了。”
“不用管他。”
“让他衣食无忧,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
温雪瑰索性直言不讳。
“那别人呢?”
她一股脑地指名道姓:“你大伯,还有你叔叔?”
闻言,郁墨淮落在平板上的目光,顷刻间变得凛冽、锋锐。
仿佛到达了温度的临界点,一瞬便冻结了厚厚的冰霜。
温雪瑰极少见到他这个模样。
周身的气质都变得阴郁,如一柄霜刃,散发着雪白的寒意。
半晌,他才缓缓抬眸。
喉结稍动了两下,正欲启唇。
对上她视线的一瞬,却忽然想起,上次在旧洋房时,温雪瑰哭得红肿的眼。
一念之间,他将已到唇畔的话语咽回去,换上了另一句。
“问他们干什么?”
“他们各有去处。”
“也不用多管。”
-
时节近秋,黄叶缤纷。
云珀机场泛着些许萧索寒意。
温雪瑰刚下飞机,便被时璟接进了他那辆纯黑色的布加迪威龙。
跑车引擎轰鸣,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家。
一进家门,温岩竟然没去公司,也在家,正跟弟弟温成下象棋。
见到温雪瑰和时璟出现在门外,温岩唇畔涌起一抹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的目光片刻也不离女儿,双脚在地上摸索了好一阵,才将拖鞋穿好。
然后便立刻走来,好好对女儿嘘寒问暖了一番。
末了,才扭头看着儿子,语调无奈。
“说吧,非把你姐从国外叫回来,又让我也不能去公司,到底是有什么大事儿要说?”
时璟垂下眼眸。
他长了双又冷又艳的桃花眼,五官俊美清隽,且辨识度极高,天生就是镜头的焦点。
此时唇线抿得平直,下颌线也稍稍绷紧,显得冷冽而严肃。
又带着不知缘由的悲伤之意。
温雪瑰看到弟弟这个表情,心软下来,柔声问道:“是不是在娱乐圈待得不顺心?”
温岩接过话头:“咱们家不差钱,不开心就不做了。”
“不是。”
时璟摇摇头:“不是我自己的事情。”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时璟神色郑重,令温岩和温雪瑰也不由得收敛了表情。
只有一旁棋桌铱嬅上的温成有些尴尬。眼看人家一家要谈正事,他这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温成想了想,还是搓着手站起身道:“那你们聊,我就先回去——”
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更别提两人还是亲兄弟。
温岩忙开口挽留。
“没事儿,都是一家人。你等我一会儿,那盘残棋咱们还没下完呢。”
温成这才又坐回原位。
本来他就不是真心想走。
既然温岩没有赶人,他便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说吧,什么事?”
温岩打心眼里没觉得还不到二十岁的时璟能带来什么重要消息,气定神闲地往沙发后背一靠。
“是和姐姐婚约有关的。”
“我还是不赞同她嫁给郁墨淮。”
时璟静静地开口。
话题的氛围蓦地一变。另两人的态度从不太当回事,变成了无奈与不耐。
温雪瑰移开目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正要说话,却被温岩拦住。
温岩看出女儿情绪不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缓声对时璟道:“小璟啊,墨淮这个孩子,自他刚从意大利回来,我就见过好几次。”
“两年观察下来,我觉得他确实是个很可靠、很利落的孩子,跟外面那些传言不太一样。”
他的语气并没有多严厉,却带着久居高位才养成的,不容置疑的威仪。
可时璟直视着父亲的目光,并未有丝毫退却。
“你们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他语调坚定,缓声道:“了解他的一切所作所为?”
“我自认我看人还是不会走眼。”
温岩抚了抚下巴上的短须,又看向温雪瑰,道:“玫玫呢?”
温雪瑰叹了口气,压根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着几分怒意看向时璟。
“你大老远叫我回国,就是为了这件事儿?”
“你是不是存心惹我生气?”
时璟眼里掠过一丝受伤,很快又将其隐去。
他垂下眼眸。眸色幽黯,声音也带着些许低哑。
“姐,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查到了,郁家三兄弟,也就是郁墨淮的父亲、大伯,以及叔叔,现在的情况。”
听见这话,温岩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
这三人自两年前销声匿迹,圈子里谣言四起,可谁都是道听途说,没人有真凭实据。
没想到时璟能查明这一切。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也确实是他心里的一个隐患。
温岩看向时璟,暗忖自己小看了这个孩子。
温雪瑰倒仍不觉得这事有多么重要。
她想起郁墨淮那句“各有去处”,便觉得,这已经算作相安无事的回答。
“他爸不是还好端端地在祖宅里住着?”
温雪瑰看向时璟,眸间的怒意仍未褪去。
“既然这样,那他大伯,他叔叔,又能差到哪去?”
“差得远了。”
时璟长长叹息一声。
他的声音愈发放低,但在针落可闻的房间里,依然十分清晰。
清晰得,像是染上了秋日的寒意。
“根据我查到的消息,他大伯和叔叔现在的境遇,都是由他一手造成。”
“郁长健在精神病院。”
“郁长康在监狱里。”
“无期徒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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