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顾临面色凝重地走进来,先向各位与会人员躬身致歉,而后将一份文件递到温岩面前。

温岩本对他打扰会议的行为不太满意, 可草草看了那文件一眼, 脸色登时一变。

横眉竖起, 目光凌厉,似能穿石。

其他高层面面相觑。

许久没见温总这么愤怒, 倒令人想起若干年前, 他在生意场上单刀立马,叱咤风云的年轻岁月。

“温总, ”一人道,“如果有要紧事,您就先去处理吧。”

“是要打个电话。”

温岩冷冷扔下一句, 拂袖而去。

半小时后, 雄翎娱乐创始人收到一个令他肝胆俱灭的消息——

公司的最大投资方提出撤资。

“你们未免太不知轻重!旗下艺人竟做出这种事情!”

听到如此严厉的语气,熊林直接就跪下了。

可他抱着电话说尽好话, 也没求来一丝转机。

挂掉电话,刘长庚给温岩发了条微信。

[行了, 我这儿已经撤资, 明年起投你儿子那家]

[老温你也消消气]

另一边,温辰玦很快将压力给到各大平台,务必删除所有透露温雪瑰真实信息的评论。

很快,许多捕风捉影的“真相”被全数删除,只剩下混淆视听的假消息。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温雪瑰正坐在花园的躺椅里喝茶。

手机忽然响起, 她看见是哥哥, 便接起来。

“玫玫。”温辰玦的语气仍是不紧不慢的, “网上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嗯。”温雪瑰垂头,“我想你也该给我打电话了。”

“爸那边已经叫刘叔叔处理了雄翎娱乐。”

兄长的声音暗藏一缕凛冽的寒意。

“但对这个人,你的意思是?”

温雪瑰完全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也知道那双温和的笑眼不含笑时,有多令人心惊胆战。

“竟然都惊动了刘叔叔。”

她轻轻叹息,“那谢宴的合同八成就到今年,雄翎肯定不敢再用他了。”

温辰玦没应声,默认了这个猜测。

温雪瑰思索了一会,从躺椅上坐起身。

“哥,我虽然对这个人没什么感觉,但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就到此为止吧。”

温辰玦闻言倒不觉得意外,只是或多或少替她不值,眉尾轻挑:“你倒是一如既往地心软。”

温雪瑰笑:“你们利索就行了,家里总得有个心软的。”

温辰玦给她宽心:“你不用有太大心理负担,这人爬上来的手段未必光彩。”

“我知道。”

温雪瑰托腮看花:“他虽然拿了那么多奖,但演技实在不怎么样。”

“知道就行。”

温辰玦明白这个妹妹素来心思通透。通透还放人一马,跟无知地选择宽恕,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善良,后者是软弱。

温辰玦合上电脑盖子,转身面向窗外郁郁葱葱的风景,淡声道:“那最后再提醒你一句。”

“我是可以放过他。但你那个做事不留后路的未婚夫,可就不一定了。”

挂了电话,温雪瑰考虑要不要就这件事给郁墨淮也打个招呼。

谢宴配吗?

谢宴不配。

但她有点担心郁墨淮会吃飞醋。

郁墨淮配吗?

郁墨淮不配。

但她做事素来求一个无愧于心。

温雪瑰想了想,还是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他的微信对话框,输入一段话:

[我跟谢宴不熟,拒绝了他好几次,连饭都没一起吃过]

打完字,她开始思索要不要在前面加个称呼。

加个什么呢?Aaron?

不行,这个名字承载了她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郁墨淮不配。

就写郁墨淮?

不行,她看到这个名字就会生气。

写个喂?

好像挺解气,但显得不太有风度,与她身份不符。

温雪瑰正在纠结,忽然再次注意到他的头像。

漆黑的山脉险峭嶙峋,屹立在长空之下,威圧感遮天蔽日。

却偏偏有条清澈见底的河流,**出一抹清蓝色的微光。

山是墨色,河又名淮。

这个头像不就是明晃晃的“墨淮”吗!

温雪瑰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恨自己反应太迟钝。

还是不发了,闹心。

她关掉屏幕,决定补个午觉。

结果这一觉醒来,天翻地覆。

热搜榜首的话题早就换了,之前的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标着#爆#字的居然变成#谢宴深陷出柜疑云,薛归此人到底是谁#

温雪瑰:?

她也好好奇啊。

点进去一看,高赞讨论全把谢宴叫的那个名字往“薛归”这个男名上引,说得有鼻子有眼。

底下评论区的风向也完全大变,一点“名媛”、“豪门千金”的影子都没了。

温雪瑰是想不到还有这种操作,剑走偏锋,狠辣难料,完全不像自家父兄的风格。

也不知道谢宴现在什么感觉。

赌上全部职业生涯的真情表白,发酵到现在,却连意中人的性别都被歪曲了。

再一刷,又一条相关消息冲到时间线前排。

@V陈建安导演:[感谢大家对新戏的关注,目前开拍进度不足三分之一,出于某些原因,正在考虑修改剧本。]

[另外还有件事想说,@V时璟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演技扎实,又肯吃苦。如果请他担当起男主角的大梁,大家有什么看法呢?]

温雪瑰简直要被这走向扭到腰。

早知道谢宴会被搞得这么惨,中午那条消息,是不是还是发出去比较好?

她又捞出Aaron的对话框,犹豫着要不要打两个字。

屏幕顶端忽然冒出吴岚的消息。

[温老师,郁墨淮先生来了。]

-

她这栋画室其实是一幢小别墅。一楼设立着画房、吴岚的办公室、卫浴及大活动厅。

二楼则是她的私人住所,卧室、衣帽间等一应俱全。

温雪瑰将头发抓顺了些,又在睡裙外披上一件丝袍。

刚睡醒还满身怠懒,实在不想再换衣服。再说,自己什么样子他没见过。

于是回吴岚:[让他上来吧。]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沉稳且不紧不慢。

一时便晃神,想起在佛罗伦萨的酒店里,她最盼望的就是门外响起这串脚步声。

温雪瑰打开门。

暮霭浓沉,蓝紫色的彤云将日光也滤得黯淡,失了几分温度。

郁墨淮一身暗色西装,似才从公司过来。面料挺括极简,愈发衬得人倨傲且矜贵。

他站在夜幕的阴影里,没说话。

晚霞似打翻的葡萄汁,蔓延至他深邃轮廓,只能看清那流畅凌厉的下颌线,却看不清他眸底情绪几何。

陌生的檀木香席卷而来,夹杂着淡淡酒气,在她心头晕染开一片靡丽的微醺。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温雪瑰下意识将丝袍裹紧了些。

他抬眸,看了她许久,才寡声开口。

声音沉闷得像被玻璃罩住,透不进空气。

“谢宴是谁?”

温雪瑰语调散漫:“一个演戏的。”

顿了顿,又道:“我一点不熟。”

他站在门口,却一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温雪瑰便也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没给他让道。

可此时,他却骤然欺近一步,几乎是要往她身上撞过来一般。

温雪瑰一惊,未及后退,两人已近得呼吸相闻。

他身上除了檀木气和浅淡的酒气,还有另一种,抓不住,却说不出的好闻。

越喜欢他,这种好闻就越浓烈。

咫尺之间,能看清他狭长双眼里,蕴藏着铺天盖地的情绪。

那颗曾被她精心描摹的淡色小痣,藏在又密又长的眼睫里,似风浪来袭前宁静的舟。

流畅的下颌线绷得极紧,眸色晦暝,唇色淡如白纸。

她忽然有种预感。

却并未后退,只是闭上眼。

下一瞬,郁墨淮一把将她腰肢拦抱在手中。

她重心不稳,朝前栽去,正好撞入他宽厚又温暖的胸膛。

郁墨淮另只手轻轻探入她发丝,用了些力,迫使她仰脸向上看。

好久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心脏蓦然间跳得极快,连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

只感到他双眼愈来愈近,像两枚深海里的旋涡,摄人心魄,将她吞噬其中。

淡色薄唇覆下来,柔软又强硬,撬开她齿关,一寸一寸,渡入滚烫的檀木气息。

这是一场忘情的亲吻。哪怕是第一夜,他也从未这么不冷静。

齿尖刮过她唇舌,似揉捻花瓣,留下玫瑰般的痕迹。

眼里似有滔天风浪,阴翳晦暝,几欲吞噬一切。

许久,这场黑色的暴风雨才渐渐平息。

等感受到他渐渐恢复平静,温雪瑰才动了动身体,提醒他松开手。

她抬眼,唇上还带着水光,略带嗔恼地看他。

仿佛在说:虽然我一时心软,但吵架就要有点吵架的样子。

我可还没原谅你呢。

郁墨淮唇角轻扯,笑得有些无奈,想起是自己理亏,到底放开了她。

温雪瑰觉得有点没面子,转身往屋里走。

刚走两步,听见郁墨淮的嗓音,料峭如霜雪初融。

“那人说——”

话音顿了顿,似是单单复述这几个字,都极为挑战他的忍耐力。

郁墨淮额前暴起青筋,再开口时,语调带了几分更明显的薄愠和讥诮。

“他爱你?”

虽说火上浇油很危险,但温雪瑰还是得让他直面现实:“爱我的人多了去了。”

“……”

郁墨淮沉默片刻,又换了个法子曲线救国。

“那他还问,为什么他不行?”

这要是说实话,你还不得意到天上去。

温雪瑰故意插科打诨,水光潋滟的眼眸慧黠地眨动两下:“他不行?”

顿了顿,又很利索地道:“他不行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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