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就是高裴昊？”戴瑾斜眼一瞥，不太敢相信地质问。“那个横霸高级副本的九号团队的总队长？”

不说其他，这样一个资深玩家和姜妍那样的新手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吧。说姜妍再喜欢救人, 也不可能救九号团队总队长吧。

高裴昊全身气势到达顶峰，不答话, 仅仅是回视戴瑾一眼。那眼神便足够她的防御机制被激发了。

不用说了, 这就算不是九号团队的总队长高裴昊, 那也是远高过戴瑾的实力派。

“那行吧。你们想干什么？”戴瑾直接地问了出来。

“时间紧迫，理由太长。总之, 我们也是为了救姜妍来的。”林珊郁撸起袖子, 开始逐一看众人拿出来的救治道具，不由地摇头。“不行。她现在不一定还有气。你们这些道具可能都没有用。”

“那这样，我们把东西全都留给你。我们先去抢人。”王威话音刚落。

高裴昊率先冲了出去, 九号团队的队员紧跟而上。整齐划一的动作，卷起狂风, 将眼前的迷雾都驱散了几分。

“我们也去。”阿隆等年轻人也跃跃欲试。

“等等，就算是九号也不可能打得过萧赫，你们上也没有用。”王威急忙拦住他们。

“姐曾经救过我们, 我们怎么能不去？如果九号也打不过, 那我们更该去了。”阿隆等人愤愤道。

他们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动时期, 连敌人是萧赫都不能阻止他们报恩的信念，更别提九号团队已经在前方冲锋了。叫他们只能躲在别人身后观望，就是现在杀了他们也绝对做不到的。

“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打败他, 而是抢回姜妍。”王威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 开始总结，思考办法。“萧赫现在的动作受到限制，我们还是可能抢到的。”

“你是说, 萧赫还有顾忌？”戴瑾都不信。但是由不得她不信。萧赫此刻的动作，全都收敛了。

他可是向来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行为能造成什么后果的，此刻居然顾忌怀中的姜妍，而显得格外畏手畏脚。但即便他收敛成这样，依然没有人能越过他的防御线。

“好吧。这变态真的太变态了。如果他真的喜欢姜妍，表现得这么狗，姜妍疯了才喜欢他啊。要不是姜妍现在的伤全都是拜他所赐，我都怀疑，他才是保护姜妍的人。我们才是那个反派。”戴瑾情不自禁地吐槽道。

“不要闲聊了。姐现在危在旦夕，你们说那么多没用的是想干什么？”阿隆焦急地打断她。

“那我直接说了。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王威将计划和盘托出，阿隆等人没有犹豫立刻就同意了。

戴瑾看那帮年轻人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也是忍不住地问出来。“那队长，我呢？他们负责幻境迷惑萧赫，那我呢？”

“你轻点，生怕萧赫听不见是吧。”王威轻拍了下她的额头示意她声音低一点。“听好了，你负责去将假计划传递给高裴昊。”

“啊？”戴瑾听完，一脸懵。“为什么？”

王威感受了一下月之力探索带来的反馈，咬牙道。“来不及解释了。姜妍的心跳已经感受不到了。我不确定是萧赫屏蔽了月之力，还是她已经昏厥了。”

这个“昏厥”两字，还是婉转到不行地表述。

众人此刻心中都有一个无法说出口，不忍得出的结论。

姜妍此刻，不一定还活着。

因为在场的人都对她那暴脾气有足够的了解。

如果她没死，她绝不可能任凭萧赫摆布。

“我知道了。”戴瑾郑重地答道。

众人如飞蛾扑火一般涌向了萧赫。如果说心中没有恐惧，那绝对是假话。

然而想想吧，一个人愿意为拯救素不相识的自己付出性命作为代价，而现在这个人需要他们。心中怎会不升起无限的勇气。

人啊，就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信念，*望，才会和野兽区分。

被这样如烈火般燃烧的一双双眼睛望着，萧赫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看向安静的尸骸，轻声道。“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吗？”

姜妍的脸惨白如纸，嘴唇青黑，胸腔没有任何起伏，心口的血都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层层颜色不一凝固的深褐色血污。

毫无疑问，她已经不可能再出声回呛他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你都死了。”萧赫一手拧断伸到眼前的武器，毫不在意被众人围攻，只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停地对着死人呢喃自己心底的话语。

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为了毫无用处的虚名，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她明明心知肚明这有多么愚蠢。她却还是坚持这无聊的原则，直至死亡。

萧赫本来还觉得她只是套上虚伪面具的同类，现在却突然地意识到，她所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如果连死亡都不能摘下的面具，那可不就是人类所谓的皮囊嘛。

她没有天生的善良，却向往成为善良的人。

萧赫之前笑话的正是这一点。因为两个同类一对眼，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就能发觉。萧赫觉得像他们这样天生没心没肺的家伙，就算有再多的伪装，也不会被世人判定为好人的。

世人只会说他们虚伪，别有用心罢了。

所以萧赫笑她，做无用功，只是欺骗自己。

但如果说活着的时候她不算，那么现在，她已经死了，坚持这样善良的原则至死的这一刻，她已经具备世人眼中的善良了。

萧赫想笑，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你怎么这么有趣啊。”

她居然得偿所愿了。

看这前仆后继的人们，他们的脸上明明还带有对他的恐惧，却怎么也不肯退后一步，就为了救一个死人。

这群见利忘义的无限玩家居然还有人性的一面。

萧赫怎么能不吃惊呢。

就像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对一个死人如此执念。

“快把姜妍交出来。萧赫，她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就算留下她，她也不可能带给你任何乐趣了。把她给我，就算是尊重一下你的对手。”高裴昊纠缠萧赫多年，最清楚这个家伙的变态爱好。

只要高兴，什么都做。

只要没有兴趣了，什么都会丢到脑后。

姜妍曾经令他高兴，是因为她活力非凡，战斗力爆表，并且不肯服输。但是她现在连一个动作都没有办法做，一句话都没有办法说，如同木偶一般，这样无趣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取悦萧赫。

按照以往，她一倒下，萧赫就该失去兴趣才对。他对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向来是不在意的。

但是这一次，他偏偏连一具躯壳也不肯丢下。真是太违背常态了。

“不要。”萧赫毫不犹豫地拒绝，连他自己也心生波澜。

她已经死了。

活着的人也许各有特色，但是死人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呼吸，不会说话，也不会再动了。这样的姜妍，和其他无趣的人能有什么不同。

有一千一万的理由，却抵不上一个。

萧赫一个猛跳避开高裴昊的攻击，再一脚回击，一波攻击便将所有扑上来的敌人击飞，甚至于他们身后建立起保护后勤的防护罩都击碎了。

但是他将姜妍的头轻靠在自己肩膀的动作，却轻柔得好似在碰触一朵柔嫩的花骨朵。

她脸上满是不再痊愈的血痕，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破碎染就层层颜色不一的血污，根本和好看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他却依然觉得自己的目光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只是抱着她，只是看着她，那种无法释怀的空虚和无趣便怎么也占据不了他的心情。

和她发生过的一切，和她的对话、战斗不断地在思绪里涌现。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的记忆里是那么生气勃勃，可爱至极。

怎么办？

她明明已经死了，但是却胜过这里，不，胜过这世上一切的东西，令他依然觉得有趣。

这可能是成年后的萧赫，第一次意识到懊悔和失去，是什么滋味。

“找到了。这个。”林珊郁被一次冲击波打趴下，右手不小心折断了，依然死死地捏着那个道具。

“让我看一下。”黑厉赶紧冲过来。本来判断这种道具的事情，应该由王威来做。但是曾经战五渣的王威得到了月亮之力，不再是单纯的后勤人员了。

既然他可以运用月之力帮上忙，怎么可能还按耐得住焦急，不到第一线去呢。

所以留下了同样知识丰富的情报人员黑厉。

“黄泉之玉。这不是召唤死人……好吧。你确定可以起效？”黑厉抿了抿唇，向林珊郁确认。

“我不能确定。但是这是最适合的道具了。”林珊郁能够作为医生成为九号团队里德高望重的角色，就有其他人绝对比不上的优势。

她用道具一观察姜妍的状态就知道了。那种状态绝对不是假死可以表现的。如果是幻境，还可以解释，但就现在这个状况不太可能了。

黑厉深呼吸一次，将道具装入背包，转身便要去通知队长，将道具传递过去。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不可以用这个。”

黑厉和林珊郁闻声望去，惊骇不已。

那庞然大物，仅仅是阴影的形状，便足够这些无限玩家判断出它的本体了。

“邪神克总！”

“是我。不要慌。我和姜妍有协议。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果然是邪神克总，它克制着自己的触手，不让自己伤害到他们。

就算这样也叫人心惊胆战。林珊郁艰难地吞咽口水，鼓足勇气，才说出口来。“你说不可以用这个，是什么意思？”

邪神克总还没开口，另一个稚嫩的声音代替它发声。

“因为姜妍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