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西洋时钟叮咚叮咚响,打断了屋子里的静谧。
谢裕闵回过神来时,时钟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正要缓缓向下个时间点走去。
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导致腿上有些麻,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
谢裕闵缓了一会儿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往楼下走去。
深夜,谢宅里的仆人都熟睡,只有一两个还在掌着灯,清点着明天要用的东西。
钟叔在一旁盯着,生怕他们偷奸耍滑,也时担心谢裕闵在楼上长时间没有声音。
其实谢家的火灾,他知道的内情不多,至于付钦有没有害谢家这事,他也没有头绪。
有人在他耳边嚼过舌根,说谢家那场大火和梁家有关,可付钦夫妇对谢家的好,他也曾经看在眼里。
当年的真相在他这种家仆的眼里,孰是孰非,无法分辨,他只能尽可能地把一些他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钟叔这样想着,有些出神。
忽然间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钟叔回头一看,见谢裕闵从楼上下来。
他的脸色有些白,衬得身上的黑色衬衣黑到极致。
钟叔迎上去,道:“先生,您这个点了,怎么还没睡?”
方医生当初吩咐过,谢裕闵治疗期间禁止熬夜,这对他的身体恢复不好。
钟叔让人去给谢裕闵弄条毛毯过来,谢裕闵习惯性穿得单薄,就算在冬日都穿的不多。
他清咳着,钟叔给他披上毯子,谢裕闵问起之前抓起来那个人。
钟叔道:“人已经关在地下室已经很久了。”
谢裕闵咳嗽着,拢了拢毯子,道:“带我去见他。”
谢宅的地下室以前是作为谢裕闵的画室存在的,只是后来谢裕闵的画室搬到了地面上,这里就变成了堆积杂物的地方。
地下室里灰尘多,瓶瓶罐罐,还有用剩的木板材料,全都在这里。
而在这之中,绑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着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板单薄,头发很长,被粗粝的绳子绑着,动弹不得。
他的脸上还有被殴打的痕迹,鼻青脸肿的,眼睛都睁不开。
地下室里的灯不够明亮,谢裕闵跟着钟叔来到地下室,他拢着衣服,接过钟叔手中的灯,咳嗽着让他去睡觉。
钟叔不想放谢裕闵一个人在这,这里灰太多,对身体不好。
可谢裕闵执意不让钟叔留下来。
钟叔也只能作罢。
地下室的门被关上,外面的冷风吹不进来,也让屋子里的温度没那么冷。
谢裕闵提着灯,将地下室里其他没亮的灯泡拧开。
宋曼没来之前,他都是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作画,钟叔给他安装了好几个灯泡,可他都只打开一只。
而现在,一只灯泡的灯光并不能满足他对视线的需求,他将地下室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在年轻男人面前蹲下。
谢裕闵抬高男人的下巴,问:“所以,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那么做的?梁老太爷?景郑国?还是别的什么人?”
谢裕闵握紧了手,将手指都捏得泛白:“实话告诉你,我没什么耐心,你要不说,我就把你关在这里,让你不见天日,直到你死。”
年轻男人不服地嚷起来:“你这是非法囚禁!我要告你!”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命走出这个地方!”
谢裕闵死捏着他的下巴,表情是从未见过的狠戾,他恨这些人把他们玩弄在手掌心,他恨这些人害死了他的孩子。
“说!是谁让你换了宋曼吃的安胎药,是谁让你给外面通风报信!”
宋曼的肚子在第二次检查的时候就有端倪,但那个时候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是到了第三次才发现,胎儿已经有问题了。
胎儿成了死胎,宋曼又一直期待这个孩子降生,若是突然跟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死了,她兴许根本承受不住打击。
方知意说了,女人在怀孕的时候情绪最敏感了,很多抑郁症患者都是在孕期的时候得的,抑郁症一旦有了,很难根治,所以要预防宋曼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自己的健康。
于是万不得已,谢裕闵才出此下策。
谢裕闵也承认,自己并不是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相反,即使家仇旧恨在前,他也没办法恨宋曼。
宋曼说得对,她是无辜的。
所以惩罚她的方式,就是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锁一辈子。
谢裕闵很难忘记那天晚上宋曼的悲伤眼神,再不愿意,他也只能狠下心来,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弄出来。
孩子太大,会伤到宋曼。
谢裕闵没了耐心,直接松开年轻男人,舀起一旁的凉水直接泼到年轻男人身上。
天气冷,年轻男人身上本来就有伤,被冷水这样一泼,浑身都冻得不行。
他牙齿打着颤,谢裕闵还将地下室的门打开,任由冷风吹进来。
谢裕闵低头看着他,一向平和温润的眼睛如今像刀锋一样尖锐,隐藏在日常生活中的淡漠渐渐显现出来。
此时的谢裕闵才更像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生下来就优越于别人的精英阶层以上的少爷,有着精英阶层才有的天生的高高在上的淡漠感。
“你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