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府内院。

伏容被贴身丫鬟和车夫送回来后,沐浴换了干净的衣衫,却逐渐发起了热,一个时辰过去了,还高烧不退,小腹绞痛不止。

丫鬟见状就要去找大夫。

伏容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呵斥道:“不许去!”

若是叫了大夫,她的秘密就藏不住了,她一定会沦为众矢之的。

她捂着剧痛无比的头,正值仲春温暖的时节,用厚厚的棉被将自己团团裹住,不断冒出冷汗。

丫鬟急得要命,当然不是急伏容,而是急自己的小命。

如若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老爷一定不会放过她。

丫鬟咬着嘴唇道:“小姐,您的病要紧啊,不去找大夫,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能找大夫,你去……去常府找子深哥哥。”

她说话时,额间不断传来痛楚,胸口更是又闷又涨,整个人喘不上气来,每说几个字便要停顿一下。

丫鬟眉头皱得很紧,领了命便往外去。

好在两家相距不远,一炷香后,丫鬟就回来了。

丫鬟嗫嚅道:“小姐……”

伏容面露喜色抬起头,满心迎接常子深,却见丫鬟的身边空空如也,顿时脸色大变。

啪!

“子深哥哥呢?不是让你去找子深哥哥吗?!”伏容气极,只觉丫鬟也在忤逆她,直扇了一巴掌过去。

丫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应是被打习惯了,不过眼角还是噙着泪,连忙扑通下跪。

“小姐,奴婢去了,可常府的人说……说常公子要去长乐轩,就……就不便来陪您了。”

越到后面,她说话的声音便愈发的小,如同苍蝇一般。

生怕再度惹来伏容的震怒。

伏容一瞬间红了眼,“你说什么?!”

丫鬟咚咚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奴婢不敢说谎!”

伏容脸色一点点冷下来,黑得可怕。

常子深不是不知道她的事,可这种时候,他居然去跑去长乐轩。他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从前二人耳鬓厮磨时,常子深说的情话,什么山盟海誓,花前月下,这时都与方才丫鬟来报时的无情拒绝交织在一处,不断在耳畔回响。

伏容本就发着高烧,如此一来,更是头疼欲裂。

她撑着身子坐在**,呼吸极为紊乱,静思片刻猛然站起身来。

“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不许去!”

一道肃穆的声音响起。

敞亮的门框外,伏彀迈着步子走进房中,一双如鹰的眼睛盯着伏容。好像在这双眼睛的主人心里,自己在看的只是一只应被当棋子使用的宠物。

伏容吓得重新瘫坐下去,“爹,您怎么来了?”

伏彀并不如爱护女儿的父亲那样,只远远坐在了桌子旁。

跟在他身旁的伏夫人一脸凝重,为老爷奉好了茶,这才走来安抚伏容。

她轻轻拍着伏容的肩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伏容强忍着身躯的难受,狐疑道:“娘,发生了什么事吗?”

伏夫人一言不发。

伏彀饮了一口茶,这才说道:“从今以后,你和常子深要断绝往来。”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床榻那边,边看见伏容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的神情,轻“啧”一声。

伏容虽未从常子深抛下她,在这种时候跑去长乐轩的愤怒中回缓过来,却也还不至于要与之恩断义绝的地步。

她不解反问:“为什么?”

伏彀以命令般的语气道:“七日后,你去参加陛下的选秀大会,此后,你就是陛下的嫔妃。”

短短几句话,落在伏容耳中,如同对她一生的判词般。

伏容不假思索反驳道:“不!爹,为什么要我入宫?我不要,我要做常家少夫人,我要嫁给子深……”

砰!

话未说完,伏彀一巴掌拍在桌上。

伏容被这声响和父亲的反应吓了一跳。

伏彀瞪着她,厉声道:“常家少夫人?之前你在解清规的大婚之日把她推下秋月湖里,这件事已经满城皆知,你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伏家教出来的女儿,当众谋害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事后夺其未婚夫,你是想整个伏家和你一起陪葬吗?”

“你的名声这样差,为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说服陛下,他肯纳你为妃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放眼整个上京城,还有敢娶你的男子吗?”

伏彀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嫌恶与恨铁不成钢。

听完这些话,伏容本就不爽的身躯开始连连颤抖,豆大的眼泪从眼中掉出来。

伏夫人将她抱在怀中,不断抚摸着,柔声规劝:“不哭啊,容儿。”

“你想,入宫为妃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求不来的姻缘,况且现在中宫空置多年,最受宠的淑贵妃也有失势迹象,若你能得圣上赏识的话……”

“可是我只喜欢子深哥哥。”伏容啜泣,打断她的话。

伏彀听闻此言,冷哼一声。

“喜欢?爱情是最一文不值的东西,为父教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对他一往情深,可他却不尽然。”

“方才你让人去请他,他呢?非但不来,也不让人慰问,还跑去长乐轩。你倒好,事到如今了还这样愚蠢。”

遭遇被戳破,伏容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哑口无言了。

她逐渐发现以往种种,与常子深之间的甜蜜,他对自己的护佑,都是建立在她给解清规制造信息差的基础之上的。

常子深对她,与对解清规,实际相差无几。

伏容泄了气,整个人缩在母亲的怀里。

半晌,她怔怔道:“可是……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伏彀与伏夫人异口同声:“什么?!”

伏彀坐不住了,起身走到伏容身前,手指着她叹气。

但很快,他就回归了平静。

“怀了孩子,流掉就行了。”

他的语气格外的淡然,似乎于他而言,流产便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伏容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眼前冷漠无情的父亲。

伏彀继续道:“爹会为你找一个好大夫,更不会给他泄密的机会。从今以后,你就是尊贵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