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琰处理完当日奏折，外面天色已黑，他长吐一口浊气起身去疏影宫。
行至疏影宫宫门，门口的小太监要进去传话被叶景琰阻止。
“不必了，沛春向来都在门口等着朕。”叶景琰压下眉眼间的疲惫，对小太监笑道，一股风流模样，“朕想瞧瞧沛春惊讶的小模样。”
小太监应下，垂首退到一旁，脑袋不安分地往门内瞧。
叶景琰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转身进门。
疏影宫的布置很简单，走一个拐角就到秦沛春所在的主宫殿。
以往只要他说来疏影宫，一进来就能看到站在殿门口的秦沛春，但今日没有那抹身影。
在门外站着的两个宫女向他匆匆行礼，转身要进去传话，被刘泉拦住。
叶景琰眼神微冷，他在思考要不要换一张掩护牌。
他掀开帘子进门。
屋内的桌子上摆放着两副碗筷，仍不见秦沛春。
此时寝殿传出秦沛春的声音，他悄声走过去，见秦沛春只穿着袜子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秦沛春的贴身宫女看到他，立即屈膝行礼，扭头想提醒秦沛春，被他再次阻止。
他站在秦沛春身后，跟着秦沛春一起看话本子。
“萧钟真是好男人，真希望他和仲晴下辈子可以长相厮守。”看完结局的秦沛春长叹一声，合上话本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对一旁的贴身宫女道，“思竹，吩咐御膳房传菜，陛下应该快来了。”
思竹小脸煞白，看向叶景琰。
“你愣着
做什么？我身后有什么......”秦沛春跟随着思竹的目光扭头，对上叶景琰目光的瞬间哑声。
她脸上闪过仓皇，赶紧将话本子丢到一旁，屈膝行礼，“陛下恕罪，臣妾不该沉迷话本子忘了时辰。”
面前的叶景琰许久没有说话，她忐忑地抬起头，见叶景琰正盯着被她甩出去的话本子。
秦沛春心里咯噔一声，她糊涂！
这是最时兴的话本子，陛下稍稍一查就知道，万一陛下顺藤摸瓜查到她同爹娘私下通信就完了！
无论哪一朝都忌讳前朝后宫联系，爹娘每次都会在信中叮嘱她千万不能让陛下发现信件，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此时此刻也不再艳羡书中萧钟和仲晴的爱情，甚至有些憎恶他们，憎恨写话本子的人。
叶景琰转头时瞥见她脸上的阴毒，佯装没有看到，“爱妃，这本双飞燕好看吗？”
秦沛春难以置信地望着叶景琰，陛下同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
陛下没有生气？
“回陛下，俗庸之物，臣妾还是喜欢您为臣妾排布的戏曲。”松一口气的秦沛春脸上露出笑意，细声细语地撒娇，试探着伸出手去握叶景琰的左手。
叶景琰不着痕迹地避开，声音仍是很温柔，“怎么朕觉得挺好看的，爱妃要不把话本子借给朕瞧瞧吗？”、
秦沛春有些糊涂，但她向来不会拒绝叶景琰，起身拿起话本子递过去。
娘曾说丈夫就是天，陛下就是她的天，她唯一的天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借着叶景琰翻开话本子的机会，将半边身子贴过去。
“陛下，臣妾已经看完了，不如臣妾亲口说给您听？”
叶景琰猛地转身让她贴空，“多谢爱妃的美意，朕自己看就好。”
眼瞧着秦沛春有跌倒的趋势，他一把抓住秦沛春的手腕。
“爱妃当心。想是今日看书太久，你身子娇弱累着了，那朕就不耽误爱妃休息，朕回寝宫去看。”
他走的很利落，压根没给秦沛春挽留的机会。
秦沛春也傻眼了，她知道叶景琰不喜欢她靠近，可叶景琰从前都是无人时拒绝她，从不当着宫里奴才落她的面子。
“思竹，陛下是不是不喜欢本宫了？”她抓住思竹的胳膊，求答案的模样有些癫狂。
她的指甲尖锐锋利，思竹强忍住胳膊传来的剧烈疼痛，宽慰她，“娘娘您莫乱想，您现在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您说自己失宠，其他娘娘都得自尽了。”
她本以为秦沛春听完这番话就会停止忧虑，没想到秦沛春像是受了什么的刺激，猛然朝着她扇了一巴掌。
“嘴里胡噙些什么！滚出去！”
思竹是秦府的奴才，同秦沛春的情分比疏影宫任何一个人都要浓厚，她都挨巴掌了，其他人哪里还敢说话，都悄悄退出去。
殿内空无一人，秦沛春长吐一口气，像滩烂泥倒在地上。
假的，陛下对她的宠爱都是假的。
外人都觉得她宠冠后宫，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同陛下从未睡在一张**。
真相羞人，她连最亲近的爹娘都不敢
告诉。
陛下不爱她。
不！
秦沛春双眼渐渐聚焦，陛下待她到底是不同的，陛下会告诉她自己的身不由己，会请求她假孕除掉不喜欢的贤妃。
她相信，陛下这块冰会为她融化的。
但她不知道从疏影宫出来后叶景琰就迫不及待地把双飞燕交给刘泉，好似这本书被什么脏东西碰过。
“闻太傅的‘开卷有益’提案受阻，你从朕的私库中取银子去买些话本子，送给后宫诸嫔妃。”
他顿了顿，看向咸芳宫的方向，“让咸芳宫也凑凑数。”
他同刘泉说这些事时，脚下的步伐没有放慢，以最快速度回到寝宫，将拉过秦沛春的手反复清洗后才擦干。
一旁侍奉的刘泉心中直叹气，陛下这抵触女人的心疾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
内心的幽叹顿住，皇后！
刘泉想起几日前的场景，陛下对有过夫妻之实的皇后毫无抵触！
......
“各位娘娘都别着急，每人都能领到两本！”刘泉站在摆满话本子的木桌旁，对拥挤的排队队伍大喊。
元嫆看着一摞又一摞的双飞燕，头皮发麻。
一想到身边的人看完还要讨论，她就有点羞耻。
“刘公公，我能拿这两本吗？”轮到元嫆时，她指着双飞燕以外的两摞话本。
“当然可以。”刘泉笑着点头，顺口给元嫆安利双飞燕，“奴才听书坊老板说这本在京城十分受欢迎，娘娘不拿一本吗？”
因书坊老板这句话，他多买了一百本双飞燕。
元嫆连连摆手，“不用了，
不用了。”
她抱着两本书逃也似地离开，刚回到住处就看见周太医在院子里坐着。
“娘娘去领话本子了？”周太医瞥见她怀里的书角，笑道，“双飞燕赶上好时候，闻太傅提倡开卷有益，除污秽之书都应当多读多看。他是陛下的老师，陛下以身示范，自掏腰包买一千本话本的事迹已经传开，双飞燕第二批也都卖空了，邹老板正催着我找广白居士要书稿呢。”
他探头想看清元嫆拿的是什么书，“我听闻刘公公买了不少双飞燕，娘娘可拿了？”
元嫆摇头，将那两本书放在木桌上。
周太医原本有些不解，见元嫆一直沉默，也回过味来。
“无妨，邹老板特意印刷了一批珍藏版，等印好了我给娘娘带一本。”他怕元嫆拒绝，又补充道，“到底是娘娘的第一本书，总该留一本收藏着，您说是不是？”
元嫆想着有几分道理，没再拒绝。
周太医诊治结束离开，焕春煮粥做饭，元嫆握着赫赫的手指玩手指游戏。
“点，点豆豆，点到一个甜豆豆。”
奶娃娃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小鼻子上，先是懵懂地看着元嫆，而后有模有样地张嘴，“啊！啊啊，啊。”
元嫆被逗乐，将他托起来，在肉团团似的脸上轻啄两下。
“么，么。”
“点，点豆豆，点到一个酸豆豆。”
奶娃娃兴奋地期待娘亲的亲吻，却看娘亲愣住了。
他不满地挥胖爪爪，怎么不亲他了！
回过神的元嫆抱着他站起来，下一本要写什么她有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