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阳刺史引着叶景琰的队伍入城,主城道两侧围观的百姓比京城还要多。

皇帝登基五年,前四年平平无奇,今年忽然在云朝掀起浪潮,做了许多事情,名气在民间也渐渐高涨。

仓阳城的百姓们都想瞧瞧这位皇帝。

为着安全考虑,叶景琰此时不该在百姓跟前露面,但他还是命人收起马车的窗帘和门帘。

主角相貌都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作为男主的亲爹,叶景琰的相貌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全云朝都位列前端。

帘子撩起来的瞬间,围观的百姓无一不在感慨。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还一下子见到了两个。

在百姓的簇拥下,马车列队到了下榻的地方,是一处翻修的别苑。

“这早前是胡亲王在仓阳建的别苑,荒废了近百年,臣征得胡家后人同意,将此处重新修葺。”仓阳刺史同叶景琰和元嫆介绍,“后院的主屋原是胡亲王的卧房,臣命人改了卧房的布局和摆件,来作为陛下和娘娘的卧房。”

“前院这两排都是按照一样的规格摆置的,一同十二间房。”

十二间房的房门都大开,这是为随行的大臣和侍卫统领准备的,叶景琰开

口让那些人都先去休息,只有他和元嫆,赫赫以及两人的宫人跟着仓阳刺史进了后院。

“原本这里有两处假山,负责设计园林的人将假山挪走,换成了这处活水。”

他手指的方向是一处小潭,小谭有两个管道,一处从院子外面引进来,另一处则围着围着整个后院转了一圈,在后院就可以同客人曲水流觞。

元嫆瞥了一眼叶景琰,她于园艺花销不甚了解,但听仓阳刺史的描述,就觉得开销小不了。

这不是叶景琰想看到的。

果不其然,叶景琰的薄唇抿紧,一眼不发地盯着小潭。

仓阳刺史并未察觉,还在同两人介绍设计的巧妙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说的太多,仓阳刺史额头上总冒出一层薄汗,他说两句便要擦一擦。

介绍完后院,仓阳刺史领着他们进了卧房。

刚进门,元嫆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叶景琰也闻到了,脸色更加难看。

“刺史大人,这屋子用的什么香?”元嫆问道。

猛然听到她的问题,仓阳刺史像树上的鸟儿被人敲了一下。

他抹了一把汗,脸上挤出笑容,“回娘娘,这屋里无香,您闻到的是这些墙的味道。”

元嫆默然,椒房之宠的典故她还能不知道么。

花椒价格不便宜,在和泥土混合的过程中还要掺杂香料,这样一间房子的用费不会比外面的活泉少。

她忽地想起红楼梦中贾家的嬷嬷谈起贾家预备接驾那次,说的是银子花的和淌海水似的。

仓阳这次花销比不得海水,也可比河水了。

“陈辉。”叶景琰扭头看向仓阳刺史,唤他的名讳,“仓阳去年年底上缴十二万两黄金,按律法,仓阳手中还握着三万两黄金。仓阳底下拢共二十三个县,官员俸禄和府衙日常开支去年用了五千两,今年官员支出应当差距不大。年初仓阳工程建造和安顿流民用了约九千两,预备开支要留一万两以备天时不利,如此算来,仓阳账簿上能灵活取用的银钱只有六千两黄金,今年可还有大半年。”

听叶景琰将仓阳的大开销一笔笔说出来,仓阳刺史的脸都白了。

然而叶景琰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端午,中秋,重阳这样的大日子还需要花费不少银子,六千两差不多正好拿来应付这些节日开销。”叶景琰冷冰冰地盯着陈辉,吐出更冷的质问,“陈辉,翻修这座宅子

的银钱,哪里来的!”

陈辉一个哆嗦险些跪在地上,刘泉和青禾早已经将房门关上,他往后瞧了一眼,脸上的恐惧却打消了几分。

“陈辉,你不要想着隐瞒真相,朕能将仓阳的开支烂熟于心,就能查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叶景琰冷笑。

他是真的生气。

地方刺史系关一个地方的发展,他对人才选拔把控十分严格,自认为任命的都是可用之才。

这次巡游也是想瞧瞧自己的‘成果’。

没成想,才出京城,第一个仓阳就打了他的脸。

他气得头脑发胀,站在他旁边的元嫆十分冷静。

元嫆静静地看着陈辉,她觉得陈辉很古怪。

在两人的注视下,陈辉开口,“皇上,如您所说,银子的确不够,所以臣就斗胆向百姓募捐了翻修宅子的银钱。”

话音未落,叶景琰直接一巴掌拍在陈辉的脑袋上。

这一下,将在场众人吓得不轻。

青禾等人都知道叶景琰武艺高强,这一掌若用十足的力气,陈辉只怕已经到阎罗殿了。

叶景琰并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将陈辉头上的乌纱帽拍歪了。

“你可知道祁安王?”叶景琰冷声问道。

陈辉战战兢兢

地点头。

祁安王可是皇上的胞弟,整个云朝谁人不知?

同样,整个云朝没有人不知道祁安王犯下的罪行。

陈辉怕极了,他刚才说的罪行与祁安王大同小异,想到叶景琰对祁安王的处置,他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随着叶景琰刚才那一掌飞走了。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叶景琰怕控制不住心中怒火,转身背对着陈辉,“去取账本,朕要知道每个百姓都捐多少银钱。”

他将‘捐’一字念得十分重,若是可以,他只差将后槽牙咬碎。

国库虚空,建造城墙再短缺银子,他都没想过从百姓口袋里拿走分文。

如今却为着巡游的事情,从百姓口袋里不知道拿了多少。

陈辉张口还想说什么,元嫆蹙眉打断。

“陈大人快去准备吧,不过这件事暂时别告知旁人,是为着陛下好,也是为着大人好。”

陈辉感激地看元嫆一眼,向叶景琰行了跪拜大礼,抱着乌纱帽退下。

等人离开,卧房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元嫆冲焕春勾了勾手,示意她为自己卸下头冠。

戴了整整一日,实在是累的不行。

焕春压着声音问她,“娘娘何故要放那个贪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