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至上朝时辰,屋内四人相继退下,魏德义传贴身小厮进来,换洗衣裳后准备上朝。

他至死也要维持自己的体面,决不能让皇上和闻太傅等人看到他的疲态。

好在白天没再传来谁被大理寺喊去问话的消息,魏德义七上八下的心得到了暂时的休息。

“老爷,夫人让人来问您,今晚过去用饭吗?”小厮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魏德义皱眉,“我不是说这几天都不要来打扰我吗?”

“夫人说今日二小姐回来了,留宿府上。”小厮解释道。

魏德义脸色一沉,“怎么又回来了?多大的人了,还成日往娘家跑。”

他转身朝大夫人的院子走去,心想着今天必须要把二女儿送回去。

走到一半,门口的侍卫匆匆而来。

“老爷,杜大人来了。”

“这个时辰过来做什么?”魏德义心头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想,转身交代小厮,“告诉夫人,我不去了,让她好好管教二小姐,今日决不能让二小姐留在府上。”

小厮应声,看着魏德义转身朝书房走去,苦着脸叹息一声。

夫人定要骂他办事不利。

......

魏德义到书房没一会,侍卫领着杜杰进来。

自杜杰

露面,他就一直盯着杜杰的脸,瞧那青菜一样的脸色,他知道事情并不顺利。

“说吧。”他沉声道。

杜杰讪笑一声,“大人,咱们的人扑空了。”

“扑空?”魏德义微微一怔,旋即眯起眼睛,“是我低估皇帝小儿了,为了调查这件事,竟然不惜下这么大的手笔吗?”

说罢,他又看向杜杰,“扑空就扑空吧,你多大的人了,还垂头丧气,灭自己威风做什么?再想办法。”

他是在鼓舞杜杰,可杜杰没有半点被鼓舞到的模样,反倒叹了一口气,呈上来一本书。

“魏大人,不止是没有抓到他们的人,咱们...咱们这边...我那个小儿子不知去处,对方只送给我一封信,让我不要着急。”

魏德义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了好一会才终于消化杜杰的话。

“皇帝绑了你儿子?”

杜杰苦笑,“算是吧,不知道是不是陛下做的。”

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话本,“魏大人先看看这个吧。”

魏德义拧眉,呵斥杜杰,“你莫不是昏头了!你一直让我看话本做什么?我现在可没有这份闲情雅致。户部的人都是我的手足,你儿子就是我儿子,现在立刻让

其他人帮你找,对方想要挟你,就肯定不会带你儿子离开京城。”

杜杰却不为所动,坚持道,“大人,您还是先看话本吧。”

魏德义已经十分不高兴了,但看在杜杰与他年龄相差无几,这些年又尽心尽力的份上,拿起话本打量。

“长夜录,取的什么狗屁名字,一本骗取姑娘小儿钱财的话本还取这些弯弯绕绕的名号。”

他骂骂咧咧地翻开第一页,只看了第一段,他就闭上嘴巴。

捧着书慢慢坐在椅子上,他闷声看完了全本,杜杰就站着等他看完了全部。

魏德义难以置信地放下长夜录,迟迟不能回神。

“魏大人,您觉不觉得书中的那个官员,和您......”

“住口!”魏德义失态地大吼一声。

杜杰闭上嘴巴,他是从手下人那里听说的长夜录。

当时出任务扑空,手下人开玩笑消解疲惫说对方是看了长夜录,提前猜到他们的行动了,他就追问长夜录是什么,拿到了这本书。

看到这本书时,他的心情是不能用震惊来形容的。

书中对那个贪官的形容简直太贴合魏大人了,高官,背后有更高地位的人,手下还有一群品阶不低级的官员。

当时看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魏大人。

“写这书的人是谁?把他给我找出来!”

魏德义快要气疯了,他一定要找出这个人,将其狠狠打八十大板!

杜杰小声道,“魏大人,这人在京城小有名气,叫广白居士。”

与此同时,魏德义也看到了书脊上印刷的四个小字。

“这个广白居士起初是写情情爱爱的,叫双飞燕,第二本写的就是名臣之路,魏大人,您肯定知道这个名臣之路......”

杜杰的话还没说完,魏德义心烦意乱地挥挥手。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

太后责问名臣之路作者的事情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那时他还帮太后堵过一些人的口,后来知道出事的人并非真正的作者,这件事才算翻篇。

其实他也觉得太后太敏感了,大云正盛,哪个不要命的敢揭露皇家的不是。

当时没记住作者的名字。

他盯着‘广白居士’四个字,眼睛都要将其盯出个洞。

往后他不会忘了。

“暗中调查这个广白居士,七天之内,务必查出他的身份。”魏德义眼中迸射毒辣,“也可以不用咱们自己的人,去找震天会,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接这个活。

杜杰微微一怔,他完全没想到会从魏德义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见他不回应,魏德义拧眉。

“怎么了?”

杜杰赶紧低头,“魏大人,这要是被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震天会是什么?是皇室的死敌,是一群疯子。

他听到魏德义冷笑一声,“怎么?你当咱们的事情被查出来就不掉脑袋了?震天会脏的很,找人这种琐碎的小事,就别浪费自己的时间了。”

杜杰明白找广白居士不是小事,反而是大事。

太后与广白居士有过节,陛下曾重金酬谢广白居士,他们私下寻找广白居士的事情一旦闹大,被上面两个察觉,左右都要出事。

魏德义让他去找震天会,是不想承担责任。

“是,我这就去办。”

杜杰从书房退出来,一阵风吹来,他才发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没有告诉魏德义,他收到那封信除了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还有一句话,在劝他倒戈。

皇上的手段实在不光彩,可他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倒戈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他还在思量,他不敢告诉魏德义。

追随魏德义十几年,他知道魏德义的毒辣,也知道魏德义背后之人的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