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的日子还有两日。

而皇上与萧遮年的打赌不知从谁的嘴巴里传了出来,要在宫宴结束之前了结西域。

两地相隔千里,来回信息传递需要时间,没有前线战报,谁也不知道战况发展如何。

萧磊一连几个晚上都躁动不安,甚至总是做噩梦,梦到侄儿遮年血淋淋的。

“儿臣祝父皇寿比南山,神清气爽!”二皇子萧夜腆着个肚子,脸上两颊的肉红呼呼的,但好在说话神态真诚,也算是可爱。

“今夜就到此吧,前线在打仗,朕心惴惴不安。”

“圣上不必多虑,遮年一贯骁勇善战,从小就有面对西域的经历,疑人勿用用人不疑,圣上要相信侄子的能力才行。”萧襄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身穿龙袍的萧磊笑笑,“朕乏了,今日就到这吧。”

“臣等恭送陛下!”四个皇子和一个亲王齐齐跪在地上,目送皇上的背影离开。

萧襄没过多久,缓缓抬起眼,起身对四个侄儿道:

“圣上早睡惯了,不如我们继续喝?就当是补偿这些年没见的思念了。”

“皇叔说得不错。”萧夜举起大碗,一饮而尽。

“元儿,你如何看待,萧遮年?”萧襄忽然问道。

萧元淡淡道,“年兄有能力,有抱负,是我大周朝不可多得的人才。”

萧襄勾起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元儿,可有时候太过于锋芒毕露的人,往往会被别人盯上,容易叫人担心他起了异心,能力越大,被刺的时候伤口就越深。”

“皇叔方才说疑人勿用用人不疑。”萧元端起旁边的茶水,慢慢饮啜。

又过了一日,京城的人还没有看到有城门外冲进来汇报战情的人。

京城内在一日之间就传开了,萧遮年也许打了败仗,不敢回来了。

银玉出去了一会,回来一直闷闷不乐。

左云不用猜也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一来是担心大周朝的安危,二来是许多人的性命都搭在这次战争上,大周朝除了萧遮年能打,还有谁能大言不惭地自荐,带兵打仗这种事?

左云一夜未睡,她在等待第二日的消息。

终于京城一大早迎来了一位满身是血的士兵,他手中拿着文书,文书上面也沾了不少红色显眼的血迹。

午时,百姓们纷纷围在街上展示的张贴木板处。

“原来小将军打了胜仗啊!”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将军一定可以!”

“这战报上还说,敌方将军的头颅给他拿下了!”

“光是想想就知道多英勇威风了!”

百姓们的讨论声当然也传到了左云的耳朵里。

左云总算松了一口气,在院子中站定地听完这些令人放心的消息之后,眼睛一闭,当场晕了过去。

襄阳王听到如此喜讯,没有直接回封地,而是选择留在京城等到萧遮年班师回朝,两叔侄好好见一面。

班师回朝那日,左云戴着面纱,混迹在人群之中。

最前面的将军们威风凛凛,身披战甲,战甲上的鳞片闪闪发光,如同守护大周朝百姓的他们,也是如此闪耀。

左云没有看到萧遮年。

“小将军呢?”

“也许他在最后面,一般在戏文中最重要的人都是压轴上场的。”

“说得不错!”

百姓伸长了脑袋张望着,希望能见到班师回朝的小将军。

但所有士兵浩浩****地走完了长安街,最后仍然没有见到小将军的身影。

“我全程眼睛都没眨过啊——我们的小将军呢!”

一个百姓提出疑问,所有百姓都齐齐问了起来。

声音一个接一个,竟形成异口同声的声音。

边上的秦朗没有笑,他的眉头垂下来,弱弱说道:“小将军他……没找到尸体。”

左云本来努力想靠近秦朗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是,尸体,没找到。

没找到尸体,那就是没死。

左云摇摇头,死死看向秦朗的方向。

秦朗也察觉到了,看向左云:“他掉下万米悬崖,尸骨无存……”

没人会住在万米悬崖之下,肉眼能看到的距离,没有任何人影,掉下去了就不可能再有生存的机会。

左云腿一软,差点跌倒在人群之中。

还好元洲及时出现扶住了她,“云儿——”

“放开,放开我。”左云脑袋懵懵的。

战场无情,她很清楚。

但她觉得更无情的人是萧遮年,闭口不谈战争之事,信誓旦旦会陪她一辈子,叫她有了希望和期待。

可一转身却尸骨无存,留她一人独自面对失落和伤心。

左云流着泪,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寺院中的。

她仍不死心,冒着极大的风险,在康定王府门口蹲了许久。

以为能等来萧遮年的回归,谁知道竟等来了萧遮年的丧事。

那日她站在王府门口,王妃顾氏哭晕在里面,所有人都听到了她边哭边骂儿子不孝。

左云一整日浑浑噩噩,又过了半个月,她有一天终于开口说话了。

“金钗,我们去江南生活吧,那里景色宜人,有很多好看的湖水,那雨淅淅沥沥的,很斯文。”

金钗点头,“好,只要小姐能开心一点,去哪都一样。”

左云开心地笑了。

当天她收拾好行囊,把身上的银子都花在了丁墨一家身上,还留给了尤菊。

“小姐,你当真不要我们了?”尤菊最后见到左云是在京城门外,她拉着左云的手,不想让她走。

“我有一天会回来看你们的。”左云握着她的手,“替我好好照顾小芳,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尤菊擦着泪,目送走了他们。

坐在马车上,左云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也许,这就是我一开始就注定好的结局。”

空忙活一场,用尽手段踩着婚事获得名利,最后还是掉进了爱情的陷阱之中。

因而一无所获,只落得满身伤痕。

“小姐,我们永远在。”银玉红肿的眼睛,抱着她。

江南的冬天很温暖,不像京城那般冷风呼啸,甚至路边的野花野草还有一丝丝翠绿。

在这里,左云意外遇到了一位熟人——阮东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