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二:
夏月按照春花教她的方法,比着一件衣料,尝试做一件婴儿衣服。
她发觉缝一排线比酿一壶酒难,裁剪合适的料子更难。布料零零碎碎剪了许多件,没有一件成型。
好在俞景鸿并不在意,他只是紧张夏月的身子是不是疲累。
他满心满眼都是夏月和孩子,竭力为他们创造一个小小的家。
他很快乐,一夜之间尽扫颓靡之气,从前的种种忧虑皆都放下,想起从前种种纠结,觉得好笑,浪费了太多太久的时间。
他放下公子习气,学着夏月当垆卖酒,为赚钱养家不辞劳苦,如同世间最平凡的夫妻一般。
再多的锦绣前程,都不如两人相守相伴的时光。他甚至学会了做饭煮菜,只为给挑剔的孕妇多吃一口饭。
俞景泰时常来往,瞧见哥哥这般高兴,也跟着高兴。
兄弟两人比起从前更加亲密,只是两人极有默契从不提起母亲和俞家。
吃过午饭,两人约好去江畔钓鱼。
俞景鸿洗干净碗筷,又嘱咐了夏月一阵,让她不要太操劳,担心她下午饿,准备了点心和茶放在她手边。
他摸了摸夏月的手,觉得凉,又翻箱倒柜找衣服给她披上。
俞景泰连声催促,他方才不放心地离去。
夏月瞧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暖暖的。
她盘算着下午翻看下酿的酒如何,打算晚上给兄弟两个做几道下酒菜。
正待这时,小小的院落里抬进了一顶蓝绒轿。
俞夫人自轿中走出,打量四周,这里地处偏僻,小小栅栏围着一个院落,青瓦灰墙的几间房屋干净整洁,院子当中有一株高大的柳树。
院子里养着几只鸡鸭,靠墙挂着竹竿,晒着新洗的衣服。
她沿着青石子路走到房门前,看见了夏月正在择菜。
夏月微微一怔,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俞夫人,与她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她形态娴雅,眉宇之间有股英气,虽然养尊处优,却没有跋扈之气。
夏月第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俞景泰和她长得极像。夏月默默站起身,给她倒了杯茶。
俞夫人也微微一愣,夏月也与她所想不同,她原以为她像一个妖精,狐媚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眼前的女子,却生得大气,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小家子气。艳而不妖,比之她常见的大家闺秀,更多了些坚毅。
她笑了笑道:“难怪景鸿这般迷恋你,倒也不算没眼光。”
夏月原以为她会劈头盖脸一通骂,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倒不知该如何回话。俞夫人走到她面前,望着她的肚子问道:“几个月了?”
夏月道:“二个月了。”
俞夫人点点头,眼光一瞥瞧见了桌上的糕点,那是一盘桂花糕,俞景鸿做的。
他为了好看,还在桂花糕上印了几个字。
俞夫人一眼就认出了是俞景鸿的字,她拈起桂花糕细细看了看,“想不到他竟连这个都会做了。”
俞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夏月,自顾自坐下道:“坐吧,你现在站着也不合适。”
夏月琢磨不透俞夫人的想法,她设想过如果俞夫人来找她骂她打她,她该如何应对,可万没想到她这般和颜悦色,倒叫她好生疑惑。
俞夫人仿佛看透她的想法,接着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晦气的,算起来你也算我的儿媳妇,就算做母亲的在不愿意,也拗不过儿女的想法,景鸿既然非你不可,我也不会再阻拦你们。”
她打开夏月倒的那碗茶饮了一口,放在桌上,“这就当是你敬的媳妇茶。”又令跟在身后的青儿拿一封银子和两根碧玉钗环递过去,“来得仓促也没准备什么,这就算是见面礼吧。”
夏月伸手接东西,青儿咳了一声,递了一个蒲团过去,示意她跪下。
夏月愣了愣,俞夫人先起身道:“不必了,她现在身子不便,这些虚礼免了。”
俞夫人接着道:“你现在有了孩子,原本应该接到家里养着,但是眼下家中却不便,我虽为夫人,却也做不得主,只得委屈你暂居在此了。”
夏月连声道不用,她一向是个欺硬怕软的性子,人家对她恶,她就更恶,人家待她好,她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俞夫人这般待她,她受宠若惊,说不出话来,手脚也不知放在何处才好。
俞夫人又道:“我今天来这里的事情,不要告诉景鸿。他是个苦孩子,这么多年来,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心里苦。为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他这些年为我受了不少苦,我都知道,现在也该让他高兴高兴了,他过得好,再苦我也就觉得值得了。”一番话说得似有深意感慨。
夏月知道俞家人事复杂,听得这话,问道:“发生了何事?”
俞夫人未答话,青儿在一旁道:“家里现在乱套了,两位公子爷都走了,只剩下夫人在家,老爷迁怒夫人,对夫人又打又骂,我们做下人的都看不下去了。还有那张姨娘,仗着二公子,现在可是得了意,天天在老爷面前挑唆,又说两位公子花了许多银钱都是二公子贴补的,要夫人都给还上,把夫人的嫁妆都拿去折算钱了,他们一手掌握家中大小事务,连夫人的吃穿用度都要过问,不是裁剪就是克扣月钱,今天这封银子和钗环都是夫人自己的体己。”
青儿又陆陆续续讲了许多俞景礼和张姨娘欺辱俞夫人的事情,老爷如今最为器重俞景礼,有意令他继承家业。而俞夫人却因两位儿子的过失,备受凌辱。
夏月为之一惊,她没想到俞夫人竟会被人这般欺凌。
她一直认为俞景鸿说照料母亲不肯离开俞家,只是借口,却未料到他离家之后,俞夫人竟会这般不堪。
俞夫人打断了青儿的话,对夏月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对景鸿言讲。说到底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母亲为儿子受过也是天经地义的,景鸿心里苦我知道,如今你能令他高兴,你就好好待他,照顾好孩子,我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
说罢,竟然要向夏月行礼,夏月慌忙扶住了她,“这可万万不可,就算行礼也该是我行礼。”
她跪到地上,对俞夫人磕了一个头,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娘亲。”
俞夫人扶起她,“地上凉,快起来,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好生养着,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