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惩罚
乐正劭走后不久,老板娘闪身进来,坐到床边,准备给她换药。
她的手法很专业,速度快,从头至尾不过三五分钟,没有任何沟通的意思。
气氛尴尬,夏璎试着缓解,小心翼翼说:“还没好好认识一下,我……叫夏璎,你呢?”
老板娘眼皮都没抬一下,回答:“他们都叫我姗姐。不过,我们应该差不多年纪,你就叫我姗好了。”
与她和乐正劭是同龄人?夏璎对此颇不自信,也许姗比她的年龄要小得多,佤邦的女孩从小风吹日晒帮衬家中干活,一早生儿育女,自然早熟,而她一直养尊处优,被家庭严实地保护,受母亲爱美的影响,十几岁就跟着用大牌护肤品,进出各种美容养生会馆……
夏璎抿唇笑笑:“你好,姗。”
姗显然不喜欢她这种客套,随意地“嗯”了声。
房间里又陷入沉默,姗注意力集中在她的伤口上,剪完纱布,将她手放在被子上,说:“你休息吧,手不要沾水。”
“好,谢谢。”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姗的手中忙个不停,夏璎随口问,“你以前……做过护士吗?”
姗点了点头。
“怪不得……”夏璎开玩笑说,“刚才该让你给他换药的,不知道我弄的怎么样,万一他一会儿只是动了动,纱布就掉下来,那可糟糕了。”
姗忽然抬眼,看着她的眼神,仍是像陌生人一样的戒备,转而,又有点嗤笑的意味。
“我看了你包扎过的,不会掉下来。”她声音冷冷,收拾得差不多,端着托盘准备离开,“这里是酒吧,你应该不陌生吧,我在吧台,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夏璎低头摸着手腕,勉强扯个笑:“我知道了,谢谢。”
门被关上,夏璎蜷进被子里,乖乖地听乐正劭的话,一直睡到傍晚,哪里也没去。
乐正劭开车到达城郊仓库,高耸的红砖围墙戒备森严,大门外加了两层人把守,士兵远远见到驶来的车辆,高喊口号,动作一致敬军礼。
乐正劭将烟捻熄,懒懒散散下车,走上前,并没有回敬,只是点了下头,向仓库内看去:“人都在?”
“是!”守卫绷直身体,严肃答道。
乐正劭再次点头示意,侧身而走。
他花了快五年时间才改掉在军营时的习惯,像是一种标识,只有擦干抹净,才能忘记和脱离,然而现实却是,跟随在他身边的人还是一直给他营造出一种从未离开军队的错觉。
守卫推开仓库门,里面传来惨叫,尤塌抬腿踢人的身影掠过,见他来了,才稍微收敛。
“人让你踢死了怎么送回去?”乐正劭站定,居高临下望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此时脖子上缠着纱布,已看不出面貌。
尤塌吐了那人一口唾沫:“送尸体回去!”
乐正劭一言不发,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子。那人在地上一抽一抽,剧烈地喘息,眼睛猩红,恨恨盯着他。
乐正劭用当地语问道:“是尼仑,还是贾坤?”
那人咬紧牙关,一副誓死模样,尤塌毫不客气又是一脚,大骂了几句,提起手里的枪向他太阳穴用力按住。
“说不说!”
乐正劭站起身来,掸了掸手:“算了,这样都不肯说……那我随便送你去一家吧。”
“正哥!”尤塌不可置信,手上发力,将枪口抵进得更深,“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他们差点把夏璎——”
乐正劭淡淡扫他一眼,尤塌立马住了口。
“中国人有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乐正劭漫不经心地转身,从桌上挑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仓库中晦暗的光线让刀刃上反射出的锋芒冰冷至极,俯趴在地上的男人忽然胆战心惊起来,疯狂地摇头。
“怕什么呢?刚才很硬气的啊……”乐正劭把玩着匕首,笑了下,寒凉又无情,“如果你是贾坤的人,送你去贾坤那里,你没有完成任务,他不会留你,如果你是尼仑的人,送你贾坤那里,贾坤自然想得到,是你们里挑外撅,还是不会留你,既然这样,就去贾坤那里吧……”
男人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哭嚎着奋力要从地上爬起,被尤塌一脚踩住后背。
贾坤是贩毒出身,除了军阀阵营,曾在北佤占据相当一部分的势力,和佤邦的提尼与尼仑将军分庭抗礼,近些年迫于国际形势,佤政投入相当大一部分人力物力逐步治理贩毒,才缩小了贾坤的影响范围,然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也决不能小觑。
尤塌拍手叫好,对乐正劭道:“既然来了,是不是要留下些东西才是应该的?”
旁边几人明白过来,纷纷应和,乐正劭也没说什么。
尤塌的指腹在刀刃上划过,咬牙道:“他敢碰夏璎,哥,我知道留什么了。”
乐正劭:“其他人也一样,留完了,把人都送过去。”
尤塌立正敬礼:“是!”
乐正劭准备离去,地上的男人还尚存一丝思考,反应过来时,绝望地拿拳头砸地,直至砸出了血,绝望地哭嚎求饶:“乐正劭!我交代!我全都说!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乐正劭回身,面无表情道:“给过你机会了,不然,留完你再求?”
说完,走到门前,身后尤塌拽起那人的衣领向仓库深处隐去,他头也不回,拽开仓库门,以和刚进门时一模一样的懒散路姿闪身离开。
夏璎这一觉仍是做了梦,梦里,她回到了美好的十八岁,还未经历过地狱的一晚,一切尚且明媚而充满希望。
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脸蛋干净,总是面带微笑,待人温和,坐在老师安排的“特权”座位,认真地听讲、做笔记,这时,突然闯进教室来一个男生,不穿校服,叼着颗烟,书包单肩挂着,一脸冷漠疏离,坐到她身边。
她的生活里是从未接触过走这种风格的同学的,小心,又好奇,主动问:“你是转校生?”
男生的脸被烟圈围绕,看不清面容,并没有回答她。
情景不知怎么就转换了,他们面对着一条马路,对面是她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父亲同学的女儿,远远地招手叫她:“过来啊,夏璎!”
夏璎转头看男生:“你会和我一起过去吗?”
梦中的她,毫无杂念,单纯直接,是那样期盼他会陪她一起,可他始终似远似近,若有似无。
她逐渐的不安起来,心中惴惴,男生的脸向她渐渐靠近,对她笑了笑:“好。”
那温柔致命的眼神,那标志性的笑容,一下子唤醒了夏璎的记忆,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
“不过……”他摸了摸她的头顶,“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忽然,他俩的身后有人叫他,他的注意力被唤了去,同那些人说话,她痴痴傻傻地瞪,心里虽然焦急,却莫名感到幸福,毕竟,他说了“好”……
“夏璎?”
她的梦在这里断了,睁开眼,乐正劭已经换了一身运动衣,坐到了她身旁看着她,周身萦绕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夏璎揉了揉眼皮,确定是他没错,伸了个懒腰,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沙哑:“你干嘛这么快回来?我刚刚梦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