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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颜研究过近两年的外交会,相比五几年的第一届,交易总额翻了近二十倍,还在呈现逐年增长的趋势,这说明我国经济在高速发展中。而我国比较受外国欢迎的主要是罐装茶叶、陶瓷工艺品、手工编织品这类商品,带着浓重的华国特色。
而中药作为华国传统医药,历史悠久、药效明确、副作用少,自两汉时期,中医药文化就传到了周边多国,是有一定出口基础的。
果不其然,天麻制品一摆上展览架,就迎得了不少国外采购商的视线。看着这些人好奇的眼神,昭颜让六子打开下阳村的保健酒,邀请国外采购商试喝。
一边给他们试喝,一边跟他们介绍天麻的历史和功效。而这款天麻保健酒正是由中药材天麻研制而成的。天麻酒的功效如何,有什么作用,还有不适宜人群……昭颜事无巨细,一一解说,那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外国采购商的翻译们有些咋舌——小姑娘这是有备而来。
而卫解放和六子对于这样的眼神,见怪不怪,村里还缺这种惊喜、赞叹的眼神不?
他们想的是徐老师高中毕业,肯定学过英语。但他们只以为高中毕业的,英语说得好很正常。完全不知道,少有人的口语这么出色,堪比老外的翻译。
交流很愉快,试喝口感挺好,还是华国历史悠久的中药材,具有医疗效果……展会前两天,先不说订单量如何吧,至少他们的天麻制品的人气是足足的。还有的外国采购商,对华国具有浓厚兴趣的,特地每天跑来和昭颜东拉西扯,就为了多听听一些中药的历史和药理知识。
等到了第三、第四天,有头两天试喝过的国外采购商开始陆续翘着大拇指、下单。
这次的外交会一共开了七天,到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已经拿订单拿到手软了!
卫解放粗略估算了下,凭他们村目前这个日产量,乖乖,这国外的订单都排到十个月以后了……
县委工作人员更是瞠目结舌,好家伙!这成交额算一算……都可以占黑山县全县最近一年的国民收入的十分之一了——果然还是外国人的钱好赚!
外展会结束,举办方会见了昭颜他们,还邀请他们参加明年的药展会。
这次的出行,不仅将上阳村的天麻制品打入了国际市场,也让卫解放和六子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更是坚定了他们跟着徐老师好好干的决心。
从广市一回来,昭颜就投入到紧锣密鼓的生产中去了。
早在半年前,发觉仅仅靠人工,已经满足不了需求量,昭颜就在年前,为村里添了生产线和机器设备,招募村民培训上岗。
不光是男壮力,女工也非常欢迎。女人心细,手上的活更仔细。活不累,补贴高,村里的老娘们都能干。就连吴铁柱他娘,拾掇完家里的活,也报名参加了村里的培训。现在每天干个几小时,按上工时间算钱,也给家里增加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上阳村和下阳村的加工厂、酒厂直接带动了周围十里八乡村镇的就业,大大缓解了安阳镇底下各乡村的贫困现状。
为此,县里还特地开了表彰大会,表彰先进个人徐慧敏同志和先进集体——上阳村村委。
十一月份的时候,全国各省市的高考陆续进行,大家怀揣着激动紧张的心情走进考场,期待着这场能够改变命运的考试。
十二月中旬以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到了村里。
上阳村和下阳村,几乎所有报名参加高考的知青都考上了大学,这不光让上阳村和下阳村火了,更是让无比“上进”的安阳镇在全国学子中狠狠火了一把。
要不是安阳镇只有这两个村的成绩完美,都有人开始怀疑是不是高考泄题了。
郑曼玲是考得最好的,被华国最高学府录取。
而秦绵成绩一贯稳定,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发挥失常,也被自己心仪的大学录取。值得一提的是,秦绵报考的是首都师范学校,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也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她会继续深造,完善自己,毕业后去国家需要她的地方,培养更多的人才。
潘勇的成绩处于中不溜的,因为当初被选人工种植天麻的技术队伍,又见证了科技兴农的神奇之处,他这次高考二话不说的填了北方的一所农业大学,打算继续学习农业技术研发方面的知识,致力于解决农民生计保障的问题。
其实,高考完、填选志愿前的二十几天里,杨静私下偷偷去找了潘勇,她希望他能跟她一起去首都,一起填写首都某大学,其中暗示的意思,不言而喻。以前潘勇或许会欣喜若狂地答应,但如今他却拒绝了。哪怕杨静后来任职小学老师后,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潘勇现在已经没了当初对她的那份好感。
他现在全然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前几年的下乡知青生活,过得浑浑噩噩,简直虚度光阴。后来徐老师的所作所为,让他倾佩不已,他也想像她那样,为基层的农村做贡献。
他会去上大学,但大学学业完成,他会选择回到农村,他要用他所学知识去改变底层乡村贫困的现状。而以他对杨静为人的了解,她是绝不会支持他的。
他们不是一路人,与其纠缠在一起,最后分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孙鹏和冯婷婷这次估计也是孤注一掷了,虽然考得没有前几个好,毕竟基础在那里,但也考上了一所不出名的大专,终于可以回城了。
不知不觉,又近年关,昭颜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已经第四个月了,贺臻的信还没到。
他离开一年多,每两个月一封信,雷也打不动。
这天,昭颜截住了开完会,匆忙想要离开的村长吴建国。
“村长,麻烦你等一下。”
吴建国停住脚步,扯了个笑脸转身道,“徐,徐老师……什么事啊?我这一会还要到厂子里头去哩……”
“厂子里,卫解放盯着呢,不着急。”
“那我……我去地里看看。”
“不是秋收,不栽种的,村长去地里看什么?”
吴建国一看这架势,心说来了,来了,终究是来了——他就知道瞒不住。
“贺臻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吴建国硬着头皮问道。
“他是不是在部队里出什么事了?”
“呵呵……他能出什么事啊!这小子壮得跟头牛似的,生龙活虎的,在部队里又吃好喝好的,前阵子还跟我说,部队里的长官们可器重他了,还让他参加极为重要的训练……他很好,他哪里不好了……他……”
对上徐老师那双波澜不惊,似乎洞穿一切的眼神,吴建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几乎微不可闻,一双老眼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反正,不敢与之对视。
“他受伤了,很严重?”昭颜几乎是肯定地说。
“他……我……”吴建国眉头一皱,嘴巴一瘪,委屈巴巴:“他就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救队友,不小心被炸伤了……”
“部队里来信了,我正寻思着找机会去一回军区医院看看呢。”吴建国眼眶泛红,“那孩子也是可怜,自小跟着他娘相依为命,结果我那不听话的妹子,出去找了一趟贺元英那个负心汉,回来后就疯了,没几年掉进河里,意外溺死了。”
村长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臻哥这孩子……怎么就跟他爹的命运这么像呢。”
“当年贺元英那个负心汉回村的时候,我去找他算账了!他说,他刚入伍那会儿,因为表现杰出,被选拔进了第十五军空降部队,那是一支王牌部队,执行特殊任务,经常辗转不同地点,训练严苛又密集,入伍三年,他几乎没时间写信,也没固定的收信地址,就没有给臻哥儿他娘写信。”
“当我看到臻哥儿也被第十五空降部队选中的时候,还能每两个月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心说:不一样,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是会辗转不同地点训练,但如果需要离开前还没收到回信,会再三嘱咐驻地的收发室,一定要保存好他的信,他一有机会,要么自己趁着休假亲自过来拿,要么死缠烂打顺路办事的战友替他拿一下。”
说着说着,村长笑骂了一句,“这小子比他老子上心多了。”
“别看他平日里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模样,关于你的事,他总是格外关注,你对他很重要。临入伍前,让我多照顾照顾你,村里那帮混子,也都被他敲打过了。还一直想着抓吴大志的把柄,让他没空找你麻烦。这不,还真让他给找着了,顺手破了个杀人案。”
“南市顶替名额那事,自打上次你提起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让以前的战友打听了,调查组也是他费劲给支过去的。”
“徐老师,不是我给我这外甥说好话,他喜欢你这事吧,我不瞎,我看得出来,可我总觉得你俩不配,这小子何德何能,能够得上你。”村长苦哈哈道,“可奈何他眼光就是这么好,又这么毒,我有什么办法,拦不住啊!况且……好歹他也是我外甥,我这个做舅舅的,总不能拖他后腿……”
这好么,他俩写了那么久的信,都没捅破最后这层纸,却被村长给捅破了……
“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说,当年他最后执行的那个任务异常凶险,他被炸弹炸中,半身不遂,躺在病**。而贺臻他娘到处打听,就是那会儿找到部队医院去的。”
“贺元英说,他知道自己瘫痪,已经是个废人了,他不想连累她。就把自己瘫痪的消息隐瞒了下来,还故意找了医院里的小护士配合他,演了出始乱终弃的戏码,把她给气跑了。”
“但他压根没想过,那会儿的外头到底有多乱。或者说那会儿他连死志都有了,压根没有替我那可怜的妹子想太多。我那妹子去的时候,是满怀希望的,回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路上被人偷了盘缠,还被几个流氓欺负了,要不是心里还有一丝执念,顾及臻哥儿,她怕是早就死了,她一路乞讨,疯疯癫癫地回到了上阳村……”
“而贺元英呢,原以为自己会瘫痪一辈子,没想到在小护士的悉心照料下,他积极配合治疗,竟然在两年后重新站了起来!”
“等他荣归故里的时候,我那可怜的妹子早就没了……”吴建国叹了口气,满目哀伤,“我该去怪谁?但凡他贺元英三年里,写一封信回来,告知下处境,哪怕他说任务繁重,压根没空写信,只要他写一封——让我们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我也不会同意我那妹子出去找他,我会让她在上阳村好好的带娃,乖乖等他回来。”
“还有,他骗她做什么呢,瘫痪就瘫痪了,不能好好说嘛,我那妹子死心眼,从小到大,满心满眼的,就这一个男人。她怎么受得了这男人就变心了呢,当时怕是心都死了……”
“又或者,他当时如果能派个人送她回上阳村,哪怕送到火车站,看着她上车也行啊,他怎么就能放任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跑出去,漫无目的地乱走……她这样的精神状态,他怎么就放心的……”吴建国想起他那个短命的亲妹子,就悲从心中来,久久难以平复。
“终归是阴错阳差,可怜了我那妹子……”村长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昭颜,“徐老师,贺臻,不是不想给你回信,他可不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只是他到现在还没醒,一直昏迷着呢……”
“我原想瞒着你的,先去部队医院里看下什么情况再说。”村长唾弃自己,“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演个戏也不会,在你面前,就撒不了谎。”
“我和你一起去。”
村长愣愣地抬起头,似是没听清楚。
“你不是说,我对他很重要么?”昭颜轻声说道,“我去看他,兴许他能醒过来的几率更高些。”
“啊,对,对,是很重要,最重要的。”吴建国睁大眼眸,惊喜道,“这小子要是舍得不醒,我掐都把他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