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神的意志笼罩风啸平原, 即使还未真正降临,已给所有生命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凯尼恩眸中神纹逐渐清晰,不只是阿斯摩罗和牛头人, 周围的兽人全都似有所感的朝他看去。

在莱恩话落的瞬间, 他准备氪金通过道具请求神临时,圣洁的光明忽然破裂。

于天空复原正常的阳光中, 教皇的本体、化身,以及伪神意志离开后留下的身体, 皆随破碎的光耀一起消失无形。

凯尼恩抬头看向某个方向,眼中神纹停止凝聚。

见到教皇不回应是否接受真神审判,直接消失的瞬间, 周围异族和人类的情绪都很微妙。

“不愧是虚伪的光明,不过如此。我原以为在今日能见证真神审判。”

巴洛克扬起后背黑色的恶魔之翼,面朝光离开方向发出狂妄且嘲讽的笑声。

周围异族虽然没有出声附和恶魔的话语,但此刻的想法都和巴洛克多少有些相似。

已被光明之种寄宿者,他们的内心依旧坚定教皇,此时同样随光悄然离去。

有些吞噬伪神血肉的贪婪者, 在光明退散之时, 随心中思绪的变化,有他们自身无法察觉到的黑暗在生长。

“教皇……”

莱恩停止氪金的想法, 感觉哪里有些不对,没有开口附和巴洛克对教皇的嘲笑,手握法杖在脑中询问:“统,教皇这是因为不敢接受真神的审判,选择在此刻逃走了吗?”

莱恩:“不回应真神审判即是心虚,在此刻直接离开,对他之后的伪善形象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不可能不知道逃走的后果。

还是说在来到风啸平原之前,教皇已提前做好面对此刻的准备?”

逃走虽然是很明智的选择,但远比在审判中受伤、被审判揭露内心的影响更坏。

既然已经准备离开,没必要在他说出这些话之后,按照莱恩对教皇的了解,他很小的概率才会在此时做出这种选择。

“是逃走,但又并非是受到屈辱的逃走。”系统,“教皇的光耀几乎能蔓延整片大陆,一切光能抵达的地方,因此他拥有一些作用很特殊的东西。”

“一些作用特殊的东西?”

莱恩轻声重复,当他正准备继续追问时,灼热的太阳闪烁神秘温暖的光辉。

伴随同样强大的神威,威严神圣的光耀在远方凝聚。

莱恩顺着感知的方向看去,巴洛克几乎和他同时看向同一处。

周围的人类、异族……牛头人也都有所察觉,他们看向此刻忽然浓郁的光明汇聚之地,有人很快反应过来后惊呼道:“那里是皇城所在的地方。”

圣光越来越浓郁,之后是第二个内心黑暗者的大声附和,“如此强大的神威,教皇一定是收到了光明的神谕!”

已无需再过多询问系统更详细的消息,莱恩兜帽下的眉头略微皱起。

此刻汇聚的光明之威,完全不亚于刚才呼唤的真神意志降临。

如若是因为神谕而离开,教皇的行为即使明知是逃跑,他也有很多且足够有力的理由反驳。

教皇信仰光明,是神殿的统治者。

即使他内心黑暗,在神明愿意回应降临时,能审判教皇的只能是光明。

汇聚的光明温柔且耀眼,在皇城所在之处凝聚成天光之柱,即使他们在风啸平原也能看见光之幻影。

伴随云端哼吟的天使之歌和圣光的赞美诗,好似至光耀中传出一道特殊的钟声。

对光明神殿较为了解者,在钟声敲响之时深感疑惑,目光看向莱恩所在的方向低声自语,“这是新晋红衣大主教时的钟声,可是光明神殿……最近并未听见有红衣大主教回归光明,或是有红衣主教晋升的消息。”

周围人窃窃私语,目光也都隐晦的看向莱恩,希望从他那能知道一些秘密。

红衣大主教、通神者,裁决庭……神殿最核心的机密。

每一位红衣大主教受光加冕,就意味光明神殿又多出一位半神级别强者。

已经很久没听见红衣主教晋升的消息,然而就在刚才,在神秘商人米歇尔准备呼唤真神,让真正的神明审判教皇的罪恶时,掌控光的神明突然降下神谕,神选新的红衣大主教。

是惩罚还是神恩,没有更多的信息,无从猜测。

是神的召唤还是逃走,多数人不敢猜测教皇能伪造神临。

巴洛克收起眼中嘲讽,目光从被光明笼罩的皇城移开看向莱恩。

莱恩兜帽下的目光看向凯尼恩,牛头人酋长眼中神纹消失,目光略显茫然。

即使知道教皇通过别的方法伪造神临,此刻感知到的确是神威。

莱恩手指轻抚法杖,站在原地安静思考:“统,教皇这种伪造神临的道具,使用的次数会有限制吗?”

“有。”

系统,“伪造神临对他的自身伤害很大,现任的教皇……即使集结所有红衣大主教和通神者,他已无法呼唤真神的意志。”

“这倒是个好消息。还是怪我刚才太仁慈了一点,应该直接呼唤真神封锁空间。”莱恩:“统,我猜新任的红衣大主教是教皇的化身?”

“是教皇的化身之一。”

系统声音平静的回答,“即使教皇此刻逃走,您最初的想法已经达成。有那些时间之花,教皇已不能轻易恢复此前的尊严。”

“化身红衣大主教应该是为了更好的行动,他也可以不在意名声。”

莱恩心中轻叹,“如若我现在指责教皇伪造神谕,这同样也是对神明的不敬。

米歇尔的身份来自虚空,我本不应该干预太多大陆的事情。在合适的时间到来之时,希望时间之花能让人警惕教皇。”

不到皇城国王生日的当天,莱恩没准备提前暴露奥兰领主的身份,在暗中能更好的行动。

“即使真是神谕召唤,也不能否定教皇内心的虚伪和黑暗。我们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得早点离开风啸平原。”

莱恩将法杖收回虚空之证,简单低语后侧头看向巴洛克。

即使没看见莱恩的目光,单凭他的语气,巴洛克也很快懂得莱恩的意思,化身黑色的暗影钻入地底,靠近已被魔虫缠上的巫妖和黑魔法师。

阿斯摩罗同样已察觉莱恩的意识,手中图腾落地,用灵魂之力进行无声驱逐。

人类和异族感受到了阿斯摩罗的意志,因没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感到可惜,稍作犹豫后接连离开风啸平原。

好奇秘密,但也得能够带走秘密。

因神明而来的异族和人类,在经历教皇和伪神的战斗,以及教皇内心的黑暗被揭露之后,包括其他种族的兽人,他们此刻的思想不再只有渴求神明的恩赐。

直到人类和异族尽数离开,风啸平原恢复成没有飓风吹扬时的平静。

阿斯摩罗挥动图腾,与牛头人术士一起凝聚屏障,防止异族去而复返,守卫牛头人部落的安全。

凯尼恩双手捧起号角,态度极为恭敬的走到莱恩身前停下,神纹消失的眼眸中充满自责,“非常抱歉,尊敬的米歇尔先生,即使有您的帮助,我也没能成功呼唤父神的意志降临。

如若我对父神的信仰足够坚定……”

呼唤父神的号角若是刚才并未给他,借给杰米多或其他信仰坚定的牛头人。

当兽神意志完全降临风啸平原,一定不会让教皇通过神谕逃离。

“这不是你的原因,凯尼恩。刚才不应该由我来指证教皇的罪恶,我同样有浪费时间。”

莱恩将号角接过,按照使用的时间支付少于金币,兜帽下的目光侧头看向兽神的石雕像。

号角被收回,兽神石雕像表面同频的光辉收敛。但因信仰的传输,石雕像比起之前更有光泽,蕴含着一股特殊的生命力。

“光明清除黑暗,还有光藏在地底。教皇接下来具体要做什么我并不清楚,牛头人留在风啸平原不安全。”

莱恩,“即使今日没能成功呼唤真神降临,但兽神陶米诺亚斯的意识曾降临过一瞬。他在自己的雕像上附着神力庇佑,这应该是兽神已原谅你们之前的错误。”

在莱恩话落的刹那,凯尼恩以及所有的牛头人,他们同时神情欣喜、疑惑的看向兽神石雕像。

“感恩父神原谅我的错误,感恩今日我们能与米歇尔相遇……愿仁慈的父神庇佑,阿斯摩罗永远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阿斯摩罗将怀中图腾放下,停在兽神石雕像的前方用兽人语进行祷告,随后以灵魂配合特殊的舞蹈,在凯尼恩的号角声中为族人解答疑惑。

“愿父神庇佑,感恩父神原谅我们此前的错误。”

在灵魂之舞中,牛头人术士们更快清楚过往,他们放下魔杖,配合阿斯摩罗的动作将秘密告知族人。

游**的魂灵随牛头人特殊的舞蹈汇聚,不只是兽神的石雕像,所有的石雕以兽神的雕像为中心,凝聚一种只有莱恩能看见的力量,无声庇佑和恩赐信仰兽神的牛头人。

天空的光晕略微暗淡,神力庇佑牛头人和灵魂不受光影响。

莱恩站在一旁安静注视,感受牛头人族群此刻凝聚的浓郁信仰,同时精神力观察地下的情形,在脑中询问:“统,真神此刻有空恩赐庇佑,他已经顺利拿回自己的神格了吗?”

“还需要一些时间。”系统压低声音回道:“兽神应该是听您提到自己,于是在战斗的过程中抽空给予信徒回应。”

“拿回神格的紧要关头时还顾及我的话语,兽神真是个好神,真是值得信任的好朋友。”

莱恩感慨后目光看向地底,“统,你觉得我需要去帮助巴洛克吗?”

“濒临死亡能激发潜力和信念,无论人类还是异族。”系统,“教皇已经离开风啸平原,巫妖和黑魔法师受到的压制削弱,若有您的帮忙巴洛克会更顺利。”

“不知道巴洛克有没有牢记我之前的叮嘱。”

莱恩,“算了,我还是去地下看看情况,顺便找到那株特殊的格桑雅。”

系统:“很不错的选择。”

“谢谢提醒。”

莱恩笑着回应后在原地留下魔偶,重新将法杖握住。没有打扰牛头人此刻的灵魂之舞,让身体元素化后去到地下。

*

愈合后的大地黑暗,元素化的身体穿行泥壤还算顺利。

取出元素的魔法灯用于照明,避开坚硬或蕴含光之力的结晶石块。潜入更深的地下之后,在较潮湿的泥壤中出现多条通道,像是通向地心的隧洞。

与系统交流,用魔法感知环境,等莱恩抵达巴洛克所在的地方时,在地下深处用魔法创造的一片特殊空间里,他看见空**压抑的环境中有一株巨型的魔植,根部周围全是数不清的骸骨。

极多完整或零碎的骨头叠加,分不清人类还是异族或魔兽。

白色的骨头完全覆盖地上土壤的颜色,在犹如月亮的小型魔法光球中,灵魂和各种头骨纠缠成一株特殊的‘娜桑雅’。

在靠近时便已感受到魂灵和魔法,莱恩收起元素灯后隐身藏在黑暗中,看向‘魔法月亮’正在用魂灵滋养的魔植,微呡嘴唇在脑中询问:“统,前方那一株奇特的魔植,难道就是你此前提到的格桑雅吗?”

“对。”系统,“巴洛克、巫妖和黑魔法师,他们此刻都在这颗格桑雅的体内战斗。”

莱恩:“……”

在一颗身体全是头骨的‘魔植’中战斗,光是想想都让人感觉难受。

“我原以为改造生物已经很邪恶了。”

莱恩手握法杖,迟疑的在脑中低语,“不提地上的骸骨,光是格桑雅的‘身体’至少有一千颗头颅。我能感受到悲伤的魂灵,它是被巫妖和黑魔法师改造的生物吗?”

“他们原本的想法是构架一座法师塔,但巫妖幸运的得到了一个特殊的灵魂。”

系统,“他们以被抹去记忆的灵魂作为母体,用更多被杀死的灵魂和血肉进行滋养。当母体吸收的生命和灵魂满足异变的条件,于是格桑雅在创造和更改中拥有了特殊的意识。”

“即使还未靠近,也能听见灵魂痛苦的声音。”

莱恩隐秘的朝自身施法,让他的双眼能看见颅骨内真实形态,“能异变成现在模样,最初的灵魂,巫妖和黑魔法师难道是从教皇那里获取?”

系统:“教皇和血魔女都有参与。”

“听着真是感觉糟心的秘密。”

莱恩目光看过格桑雅身上的每一块骨,以及如雾环绕连接的魂灵,“我能感受到格桑雅体内另一处空间,但我为什么找不到进去的入口,甚至无法定位坐标空间?”

“因为您不是恶魔也不是黑魔法师。”系统,“用虚空的气息与它沟通,格桑雅会打开体内的通道。现在的巴洛克能自由出行。”

“你不提虚空,我甚至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莱恩取出法杖悬浮身侧,手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难道这株格桑雅的前身,灵魂是来自虚空的欺诈者,还是被虚空或欺诈者吞噬的灵魂?”

系统:“生命被送至虚空的夹缝,欺诈者只是履行它们应做的职责。所有外来生命必须先穿越虚空欺诈者的居住地,才有最低级去寻找虚空之城的资格。”

“教皇坏事做了那样多,没接受神罚真可惜。你确定我现在直接过去,不会受到格桑雅对虚空的仇恨吗?”

莱恩将浮空的法杖接住,解除隐身和元素化的状态,用魔法在自身周围凝聚保护的屏障,以合适的速度朝格桑雅靠近。

“不会。”系统,“它的意识混乱,相较于现在,虚空反而曾给予它更安全的生活。”

系统:“格桑雅对于光、巫妖和黑魔法师厌恶更强,即使巴洛克他们在格桑雅的体内战斗,但因为挨打的是巫妖和黑魔法师,格桑雅此刻的情绪是高兴。”

“那它真是太惨了。”

莱恩轻声低叹,如慢行的流星停在格桑雅前方。

满地的骸骨因莱恩靠近而颤动,当纠缠成蛇形的颅骨眼眶光晕明亮,格桑雅准备朝莱恩发起进攻时。

莱恩用魔法加速瞬移,停在格桑雅的前方,伸出的手指上,虚空之证无声闪烁如星空般璀璨的梦幻光泽。

原本准备朝莱恩发起攻击的格桑雅,在察觉到虚空的气息之后,它全身颅骨没有眼睛在发光的空**眼眶暗淡,面朝莱恩手上虚空之证的方向,低垂骸骨纠缠而成的花冠。

之后也无需莱恩用虚空去压制,格桑雅中间一节骨骼突然黑暗,随后出现一片灰褐色的迷雾。

系统同步在莱恩脑中提醒:“直接冲进迷雾就能见到巴洛克,不是合适的环境,巫妖和黑魔法师联手不敌恶魔,他们正在等待使用那件道具的时机。”

“谢谢。”

莱恩无声吟唱,用魔法保护自己后冲进迷雾中。

因为逃离的圣光和挨打的巫妖,在虚空气息的作用下,格桑雅并没有任何的反抗。

*

冲进迷雾之后好似回到夜晚时的大陆,又像是一座诡异的法师塔,或某间宫殿的内部。

黑色地面被横竖相交的线条分割成块,左右是灰色的窗和墙壁。抬头能见宽敞的空间中竖立有漆黑色石柱,撑起了极高的顶,墙壁上有复杂的壁画,能看见窗外飞行的骨鸦和魂灵。

当莱恩穿透迷雾到来的一瞬间,窗外骨鸦展翅仰颈发出尖锐的哀嚎。

巫妖和黑魔法师同步后退至一根石柱前,避开魔虫的追击,手握一颗黑色的颅骨和魔杖。

巫妖和黑魔法师的身体藏于黑色斗篷中,看不见面容。他们周围环绕亡魂和死灵,兜帽下的目光警惕的看向巴洛克和莱恩。

他们本就被恶魔压制,此刻再加上一个米歇尔。

原本还有其他想法的巫妖和黑魔法师,他们此刻心中全是恐惧和离开的念想。

在巫妖的身后悬浮着一枚小巧的黑色魔镜,魔镜被迷雾遮掩,散发出古怪和不详的气息。

巴洛克扬起幻化成利爪的右手,轻轻拍动宽大的恶魔之翼悬空,长发随意披在身后,爪尖有飞舞的魔虫环绕成球,侧低头面向莱恩,语气随意轻松的询问:“米歇尔,不过是只巫妖和黑魔法师而已,你来做什么?”

他打不过教皇,解决巫妖和黑魔法师没什么难度。

“凯尼恩正在整理部落,还需要给他们一些时间,很快就能回去。”

莱恩侧头看向巫妖身后魔镜,“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感知到一件特殊道具,可以暂时封印恶魔的天赋和力量。”

巫妖握住颅骨的手微颤,黑魔法师后退半步。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巴洛克闻言看向巫妖身后,微眯的眼眸凝视那枚漂浮的魔镜,“就是那个东西在吞噬我的力量吗。”

黑色爪尖上环绕的魔虫随巴洛克言语而飞行,在刺耳的魔虫嗡鸣中汇聚成数道恶魔之影,伸出猩红色的利爪朝巫妖和黑魔法师同时进攻。

“强大的恶魔啊,我们并没有得罪你。”

巫妖举起手中颅骨,发出一种宛如骨头相互磨损的声音。随他魔力的释放,从扩张的石板缝隙中钻出骸骨的亡灵战士,它们举起骨棒作为武器,希望为自己的主人挡下魔虫的进攻。

“如若您同意放任我们离开的请求,我们愿意为此支付足够的代价。”

黑魔法师挥动手中魔杖,请求的同时在他和巫妖周围凝聚魔法的结界。

亡灵挥动的骨棒不敌魔虫凝聚的利爪,接连因魔虫的攻击倒地。

巫妖内心很憋屈,但他不敢召唤更强的亡灵反击。在米歇尔未确定的给予回答之前,巫妖和黑魔法师不想将他激怒。要是能与米歇尔进行交易,支付代价逃离是最好的选择。连教皇都不是米歇尔的对手,他们更没有胜利的可能性。

巫妖和黑魔法师,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很坏,但先前都有听见米歇尔的话语,皆不认为自己比教皇更虚伪。

万一米歇尔真与他们进行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