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声中一岁除,又是一年春来到。
这一日顾家全家围坐在一起,既是团圆宴,又是赏春宴。
顾家次子顾子白终于升任三等侍卫,可在皇宫中行走,负责保卫皇上的安全。也就是说,以后顾子白就可以一直待在京城啦!
顾家几个孩子里,自长大后属顾子白待在外面的时间最长,上一次他归家还是三年前,攒了几年的假期,才回家过了一个年,过了正月初六就急匆匆的赶路了。
这次升任三等侍卫,虽然比不得在兵营中熬资历的,但是只要他肯沉下心来,慢慢总会升迁的。
家宴由顾子白亲自去请了顾侯爷过来,这几年顾侯爷明显老了,原来一口气可以追着顾远卿跑出二里地,这会儿走快一些便有些喘。
见了顾子白欢喜的手直哆嗦,“臭小子,可算是回来了。”
看着曾经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祖父老态尽显,记事起很少哭过的顾子白顿时红了眼眶,“孙儿不孝,让祖父担心了。以后孙儿就在京城当差,祖父可别嫌孙儿烦。”
“不烦,不烦!祖父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一家八口坐在一块,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怀胎五月的孟为霜挺着个大肚子靠在顾子言身上,任由顾子言替她轻轻捶打着大腿——自从身子渐重以后,她的大腿总是有些浮肿,顾子言怕她难受,便习惯性的替她按按。
当初这二人成亲,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热闹,他们认定了这桩亲事不长久,就像当初裴秀容与顾远卿拜堂时一般说嘴,可事实证明,小两口不仅没有貌合神离,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越发深厚。
从前顾子言巴不得一整天都待在衙门里处理公务,现在却是恨不得成日里守着孟为霜,半步也不想离开。
孟为霜怀着身孕,夜里总是不舒服的哼哼,顾子言就点了蜡烛替她按按,为此顾子言还特意去跟宋嬷嬷学了按揉的手法。
但凡守夜的丫鬟见屋里亮了灯却没唤人进去,就知道大少爷这是又心疼媳妇呢。
“儿媳,”顾侯爷看着长孙与长孙媳琴瑟和鸣,越发觉得大儿媳有眼光,想着二孙子还单着呢,便嘱咐裴秀容道,“咱们子白以后就在京城当值了,儿媳得了空也替子白相看相看,瞧瞧他哥嫂多么恩爱,子白也老大不小了,总这么孤零零的,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祖父您别担心,”顾子然在一旁偷笑,“自打上个月我娘收到二哥来信,说他要回京,京城里适龄女儿家的名册就在桌子上摆着呢。算算日子也有一月了,我娘心里肯定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果真?”顾侯爷眼前一亮。
裴秀容点点头,“子然说的对,儿媳已经将适合子白的闺秀画像都挑出来了,正打算明日一早叫人给他送过去呢。”
“娘,”顾子白有些扭捏,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的。
顾远卿白他一眼,“怎么,椅子上有钉子?给我坐稳了!”
“是!”顾子白下意识的挺直身子,规规矩矩的坐好,见大家被他的反应逗的直乐,才抓了抓头发笑得憨憨的,“娘,其实儿子心里已经有了中意的人。”
“哦?”裴秀容来了兴趣,“和娘说说,她是哪家的姑娘?”
“她的父亲是都司孙大人,我同她的兄长文之乃是至交好友,有一次她去探亲,儿子一眼便瞧中了她。这一次儿子回京,临行前终于忍不住向她道明,她,她对儿子也是有意的。”
“她她她的,”顾子然听得直着急,“二哥你好歹也说说她叫什么啊。”
“姑娘家的芳名,岂可乱说?”
顾子然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男女还授受不亲呢,你怎么就和她说了你对她有意?”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行了,吃菜吃菜,菜都凉了。”见顾子白被问得哑口无言,裴秀容瞪了顾子然一眼,然后招呼道。
两个孙儿的亲事都有了着落,小孙子年纪还小,不过甚是聪慧,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小孙女又出落的美丽大方,顾侯爷像了却了一桩心事似的,乐得多喝了几杯酒,当晚就在府上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裴秀容算算时间,想着顾子白差不多酒醒了,就去问明白了那位孙姑娘的情况,隔天就请了媒人上门。
对于孙姑娘与顾子白的亲事,孙家十分赞成。他们一早便知晓顾子白的存在,先前还忧心自家姑娘大大咧咧惯了,进了顾府会受欺负,可见裴秀容十分和善,又听说他们这一房向来没有纳妾的规矩,立刻点头应下。
当天男女双方就交换了庚帖,婚事定在十月初九。
两个继子的亲事都算是顺利,裴秀容心下松了口气,刚想着缓一缓,谁知苏太傅夫人却登了门。
两家素来低调,为避人口舌,也鲜少往来,这苏夫人突然上门,着实让裴秀容吃了一惊,待得知苏夫人的来意,裴秀容更是目瞪口呆,“夫人是说,想为您家墨渊迎娶我家璟儿进门?可是我家璟儿还有两年才及笄。”
苏夫人笑眯眯的,“一家有女百家求。不怕您笑话,若不是璟儿姑娘年岁小了些,去年我就想来拜访您,先前又被我儿催了几日,便厚着脸皮来了。”
“这……您容我想想。”
“诶,不着急,我就是来表表诚意,那我等您的好消息?”
“您慢走。”裴秀容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晕乎乎的,苏夫人一走便叫人请顾远卿回府,听下人说夫人脸色不对,顾远卿立刻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待听说是苏夫人来说亲,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阿容,你是不是太低估了咱们璟儿?放眼整个京城,哪家的姑娘有我们璟儿这般灵秀?苏家人上门,这是说明他们有眼光,一直端着可娶不到媳妇。”
裴秀容失笑一声,“我以为京城的闺秀那么多,咱们璟儿还未长开,那苏公子未必会看中她。”
顾远卿虎着脸,“我倒觉得这臭小子城府极深,若他真是个不近女色之人,怎么会容许璟儿跟着他?”越想越不对,顾远卿气的咬牙切齿,“改日我去会会他!”
又过了几日,这天晚上顾远卿喝的醉醺醺的回了府,一进门便抱着裴秀容“阿容”“阿容”的叫个不停,当着下人的面臊得她面红耳赤,连忙屏退了众人,好说歹说总算扶着顾远卿去了榻上躺下。
醉酒的顾远卿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那个臭小子,将来若是让璟儿受了委屈,我饶不了他!”
他说话含混不清的,裴秀容听了几遍才听明白,原来顾远卿是真去找苏墨渊算账去了,不过听这意思,想来是应许了两人的事。
果然,第二天一早苏家就来下聘,苏夫人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说顾明璟的好话,听得裴秀容直怀疑她说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不过不管如何,双方交换了信物就算是正式定了亲,大婚之日就定在顾明璟十五岁生辰后的第二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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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正月十五,好不容易一家人都在一起,顾明璟便张罗着晚上去看花灯。赏花灯自然是在船上看风景最好,顺着流水而下,两岸的风景尽收眼底。
说好了一家人都去,想着孟为霜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孕了,顾家便租了一艘大船,船上只有他们一家人,撑船的船夫以及随船的护卫都是顾侯爷手底下最得力的,万一出事也能在第一时间护住众人,特别是保护孟为霜的安全。
值得一提的是,苏墨渊也在船上,眼看着顾明璟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西红柿,顾子然就忍不住开口挤兑他。
“苏大公子今日莫不是脑袋不灵光了?这可是我们顾家的船,你为何在此?”
可苏墨渊早已修炼到一定境界,愣是对顾子然的话充耳不闻,无赖的模样让顾子然气的直哆嗦。后来还是顾子白看不下去了,拉他到一边,一边走一边哄着他,“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可别生气,不然未来一年都不顺。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多的是机会慢慢收拾他!”
见二哥一副老实相,没想到切开也是个天然黑,想想苏墨渊未来水深火热的日子——要面对护短的一个岳父,三个妻哥,顾子然突然觉得,今儿个怎么这么开心呢。
顾子言陪着孟为霜坐在船舱里看着窗外的风景,顾远卿则披着大衣揽着裴秀容站在船尾欣赏沿途的风景。
望着妻子的侧脸,顾远卿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阿容,我这一生,最欢喜的事莫过于有你陪在我身边。”
被他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裴秀容老脸一红,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四周,“孩子们都在呢。”
“怕什么,他们爹娘如此恩爱,理应是他们学习的榜样才对。”
裴秀容赶紧掐着他,“你说话就说话,这么高声做什么。”
顾远卿隐晦的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顾子然和顾子白,直看得他们举手投降,赶紧离开才收回视线。
“等太子殿下可以独当一面,我就向陛下请辞。咱们从京城出发,一路游山玩水,遍赏我大盛的锦绣河山,岂不快哉!”
“呸!”裴秀容嗔他一眼,“谁要和你一起!当初稀里糊涂的嫁于你,这么多年就没和你分开过!等孩子们都成了亲,我就去向秦叔借些人手,先回老家祭祖,再顺流而下,总之绝不带你!”
“那我就跟在阿容身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就当是咱们初次见面,我对你一见钟情、穷追不舍,什么时候你应了我的求亲,我再与你共乘一条船。”
“真是个老不羞!”裴秀容狠狠掐了他腰间的软肉一下,转过身自己却先笑了。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遇到他,何尝不是她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