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你也不敢随便编话唬你娘。”裴秀容故作严肃的盯着他,直盯得顾子然直冒虚汗才罢休。
“璟儿的事你莫要插手,你只管替娘看着些那苏公子,若他真是那般不正经的,娘绝对不会把璟儿嫁给那样的人。”
“倒是你,”裴秀容话锋一转,“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姑娘家?提前和娘说,娘也好打听打听。”
顾子然无奈扶额,“我的亲娘诶,您八卦也不要八卦到您儿子身上好吗?我顾小爷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自然是先立业再成家了。”
“好好好,我儿有志气,”裴秀容有些敷衍,“不过真要有看上的,提前和娘交个底······”
“娘~”顾子然晃晃她的手,“您要是有那闲工夫,还是赶紧管管大嫂吧,我真怕她再这么下去,大哥都要同她和离了。”
他口中的大哥,乃是裴秀容的继子顾子言,三年前娶了太常寺少卿家的嫡次女常茹为妻,自从顾远卿成为太子太傅以后,顾家的地位是水涨船高,这门亲事实则是常家高攀了,不过常茹是顾子言自己相中的,见他坚持,顾远卿便同意了。
这常茹生得小巧玲珑,虽是北方人,说起话来更像是江南女子,温声细语的,被家中娇养着长大,生性单纯天真,不懂什么算计,顾子言恐怕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
“竟如此严重?”
裴秀容十分惊异,她身为继母,不好插手继子一房的事,再加上顾家已经分家,他们这一房搬到了清和帝赏赐的宅子里,一家几口分住在不同的院子里,很少走动,对于顾子言的事,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没错,顾家已经分了家。
自从顾远卿被封了太子太傅以后,顾宋氏就再也坐不住了。
从前她还能高高在上的俯视裴秀容,可随着顾远卿官途越走越顺,而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无心仕途,一个年级还小,连科举考试还未参加过几次,顾宋氏便越发偏激。多次当着顾家几房的面说些拈酸吃醋的怪话,连带着她所出的女儿顾沁芳以及小儿子顾远昕也满是怨言。
顾家未袭爵的几房也是蠢蠢欲动——都在等着顾侯爷下决断,好借此与世子打好关系。
甚至,还存着从他们之中选出侯府继承人的心思。
那段时间顾府被折腾得人仰马翻、乌烟瘴气,裴秀容索性带着几个孩子去了温泉庄子住下。
顾远洋不愿再为生母所左右,就此离家,不知归期;顾远卿也早出晚归,一刻也不愿在府中多留。
直到顾宋氏要死要活的,不惜以死相逼,怒不可遏的顾侯爷转身便进了宫,再归家时手中多了一份诏书。
清和帝亲自出面,判定顾家四房分家,由于侯爵之位已由顾伯易继承,其余各房本没有权利住在侯府,不过是由于顾老夫人还在,他们打着“父母在,不分家”的旗号才死赖着罢了。
而顾老夫人早于几年前去了,清和帝便责令其余几房立刻搬出侯府——三日内若是还没离开,他不介意派禁卫军替他们搬。
至于顾侯爷这一房,由于顾远卿已是太子太傅,论理已经没了继承侯府的权利,世子之位便落在了嫡次子顾远洋的头上。
顾宋氏还要再闹,毕竟顾远昕才是她属意的世子人选,谁成想顾侯爷直接拿出了休书,欲以七出之条中的“口舌”与“妒忌”之罪休了她。这下顾宋氏可慌了,从前即便得知她叫人暗害顾远卿时,顾侯爷也没有要休弃她之意,怎么如今却······
可是她忘了,那时顾远洋刚出生,顾伯易不过是不忍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母亲,后来他眼见着顾宋氏老实了,便凑合着和她过。现在几个孩子都不用自己操心了,长子更是青出于蓝,顾侯爷自然不愿再忍下去。
休书一出,不说顾宋氏如何想,顾沁芳先急了。她刚说了亲事,第二年就要出嫁了,若是这个时候生母被休弃,这让她有何颜面见人?纵然这门亲事照旧,可是进了夫家怕也讨不了好。
有亲生女儿连番劝说,再加上自身本就不舍侯府的富贵,顾宋氏不敢再闹,老老实实去顾伯易那儿低了头,顾伯易也没表态,顾宋氏还以为他只是吓唬自己,虚惊一场之余不禁存了些埋怨——有话直说不就得了,事情闹得如此不可收场,以后她还怎么在贵妇圈里混啊。
自以为平安无事的顾宋氏没过一月便旧态复发,谁料第二天她引以为傲的小儿子就被扔进了兵营。
又急又忧的顾宋氏怒气冲冲去找顾侯爷算账,结果隔天顾伯易亲自上门拜访了顾沁芳的夫家,退掉了她的亲事。
这下顾宋氏是真的怕了。
她之所以敢见天的折腾,不过是仗着她的一双儿女,她总想着都是顾伯易的孩子,他下不去狠手,可没想到他还真敢!
自从亲事黄了以后,顾沁芳大哭一场,打那以后看顾宋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跟淬了毒似的。
顾宋氏也知道宝贝女儿对这门亲事有多看重,现在说黄就黄了,她恨不得绕着顾沁芳走。偏偏顾沁芳每日雷打不动去房里守着她,甚至有一晚顾宋氏突然惊醒,发现顾沁芳一身白衣,就站在床前死死的盯着她,吓得顾宋氏一蹦三尺高,直接从**滚到了床下,一连几天不敢合眼。
经此教训以后,顾宋氏彻底死了心思,顾伯易说什么就是什么。然而一朝被蛇咬,顾伯易直接放出话来,若是她日后再作怪,顾沁芳哪怕是嫁了人,他也能让人家休了她。
见他连亲生女儿的婚事都敢拿捏,害得唯一的女儿看她跟看仇人似的,顾宋氏从此真的规矩起来,甚至过上了吃斋念佛的日子,生怕惹顾伯易不痛快。
收拾完顾宋氏,顾伯易又宣布给几个儿子分家,家产一分为三,他跟着二儿子过——二儿子性子软,他不放心,得看顾着些;顾宋氏跟着顾远昕过;至于顾沁芳,顾伯易又给她寻了一门亲事,对方家世比武宁侯府低了一些,人口简单,嫁过去以后虽然可能日子比不上侯府,总归是自己当家做主。
有了先前那一遭,顾沁芳是真的怕了这个素来一身威严的父亲,乖乖接了嫁妆,老老实实的备嫁。
顾家明面上的家产已经十分丰厚,顾伯易心疼大儿子,私底下还要贴补顾远卿些,顾远卿没要。他手里本就握着顾家最赚钱的产业,更何况他深得清和帝欣赏,宫里时不时赐下的赏赐就够丰厚的了。
顾远卿搬出侯府以后就住在清和帝赏赐的宅子里,那宅子离武宁侯府不远,顾远卿每逢休沐或者顾子言、顾子白放了假,便去接顾伯易来家里小住一阵子,又有嘴巴像抹了蜜的顾子然陪着,直哄得顾伯易乐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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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你说得那么严重?”裴秀容又重复了一遍,“你大嫂当初可是你大哥自己相看的,感情自然亲厚,何况常茹进门,我和你爹也从来没为难过她,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顾子然撇撇嘴,“还不是因为没有孩子!”
“您不常去大哥那边走动,不知大嫂的亲娘都把大嫂逼成什么样了。见天的盯着大嫂的肚皮,恨不得一天让大夫来瞧三次,隔三差五就来咱们府上,一见面就直叹气。大嫂就算再大气,天天被人这么管着说着,时间长了也受不了。”
更何况,顾子然心想,他这个大嫂本来就是个一根筋的,被娘家母亲荼毒以后,成天唉声叹气的,大哥说了几次也不听,就好像大哥说的话是害她似的。
“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裴秀容听了很不理解,“亲家母可是常茹的亲娘,何至于把自己的闺女逼到这个份儿上?”
“可能人家觉得高攀咱们了呗!大嫂嫁进门三年无所出,也就是娘您心善,换作寻常人家一早就休妻了。”
“不行,待会儿我去瞧瞧你大嫂。”裴秀容叹了口气,“你最近得了空多去陪陪你大哥,你大哥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你多开导开导他。”
“您放心,大哥待我什么样儿子都记着呢,如今是到了儿子涌泉相报之际了。”
裴秀容瞪他一眼,“又胡说!”
顾子然一瞬间变回乖巧的样子。
“行了,”裴秀容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去忙你的吧。”
第二天,日头高挂在天上,裴秀容便起身去了顾子言的院子。
刚进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抽泣声,紧跟着是一个妇人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声,那声音里还夹杂了些无奈。
“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你看看你婆婆,进门才一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可你呢,三年了,别说儿子,就连女儿的影都没有。老话说先开花后结果,可你呢,连个屁都没有!”
一听这话裴秀容就皱了皱眉,轻声吩咐夏竹,“去通报一声。”
夏竹会意,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大少奶奶可在?咱们夫人来看您了。”
里面登时一通折腾,裴秀容在外面站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才终于有人出来,一个眼生的小丫鬟向她福了福身,“给夫人请安,大少奶奶请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