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的暴力美学◎

人群一阵惊呼, 许多人站起身,愤愤指着瓦剌人大骂。

但场边的裁判官并未举旗,比赛仍在继续。

“不小心打偏了?”

“就是故意的, 高大人根本没在球门附近。”

“裁判官是大周的,还是瓦剌的?”

“大周的, 真他娘的憋屈,在自己家门口被外人欺负, 官府连个屁都不敢放。”

……

可能是顾忌群情激昂的大周百姓,有个瓦剌头领下场说了几句,场上的瓦剌人规矩了许多, 极少发生身体冲撞,好像刚才那球就是偶尔失手,他们就是单纯来打球的。

温鸾有点懵, 难道自己猜错了?

比赛不温不火进行着,瓦剌人长于骑射, 在奔驰的马背各种动作如行云流水, 满场疾驰,毫无闪失。反观大周的队伍,大概是被刚才那球吓到了,行动间畏手畏脚的, 好几次错失良机,看得人着急。

很快, 大周落后了。

“一个个软塌塌的,我上去都比他们踢得好。”有华服少年急得直拍大腿。

“就是,不过奸臣贼子, 搞得民族英雄一样。”

那小书生立刻反驳:“他抗击瓦剌, 救下百姓, 难道不是英雄?”

“坏人做了无数坏事,最后做一件好事,就成了好人?殿前斩杀十数个臣子,陷害忠良,抄家灭门,他做指挥使的这一年,多少人因他家破人亡?怎么就成了英雄了!”

这些都是事实,小书生脸憋得通红,吭哧吭哧半天才道:“也许他洗心革面,改过了……”

“狗改不了吃屎。就说宋五老爷,那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怎么也和谋逆沾不上边儿,他硬是把人的腿废了,快死了才从诏狱放出来。”

“谋逆能叫你知道?”小书生不服气,“宋世子可是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喏,那不是?”

一直偷偷听他们说话的温鸾心脏猛的一缩,不由自主望了过去。

他背着手站在彩棚的另一边,看起来瘦了很多,脸颊都有点凹陷了,阳光穿过棚顶的红布落下,将他的白衣染成了红色。

他没有看她。

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惊叫,惊醒了兀自痴望的温鸾。

大周有人受伤了,他的腿折成了怪异的角度,痛得脸都扭曲了。高晟蹲在那人身旁,张大虎激烈地与瓦剌人说着什么,几次想要动手,都被拦了下来。

“瓦剌用球杖打的。”阿蔷气呼呼的,“球都抢走了,他们还不停手。”

看台上,几位大周的官员却充耳不闻,巍然不动,其中还有与高晟关系密切的张肃。

温鸾怔楞了会儿,忽脸色微变,“原来是这样!”

“小姐你说什么?”阿蔷不解。

“高晟的官司。”温鸾悄声道,“虽说是出于义愤,但到底触犯了律法,且一边是民意,一边是和谈,朝廷被架了起来,就有了这场马球赛,默许瓦剌人暗中报复,还堵住了朝臣的嘴。”

如果高晟死了伤了,瓦剌得到安抚,和谈就不会受到影响。假如高晟逃过一劫,是你瓦剌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大周朝廷,也不会影响和谈。

无论哪一方得胜,太上皇还朝都不会停下推进的脚步,叶家还是占据了上风。

看来皇上也不是毫无原则的偏颇高晟,恐怕高晟心里也明白,才突然冒出那句话。

温鸾看着场上那道疾驰的身影,一时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酸的,苦的,涩的搅在一起,最终化为唇边的一声叹息。

场上,张小花拿到了球,晃过人高马大的瓦剌人,一杆传给最前面的哥哥。张大虎被缠住了,根本没有进攻的机会,只得往后传。

高晟截住了球。

三个瓦剌人蓦地围过来,墙一样堵在他面前。

高晟抬杆,猛击。

咚!正中一人门面,那人仰面摔倒,鲜红的血洒向碧蓝的天空,高速旋转的球从血色中穿过,折向张小花。

无人防守她!

张小花果断挥杆,马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正正好飞入球门。

“进啦!”场边欢呼如雷。

温鸾却看向裁判官,他依旧懒洋洋的,好像没看见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瓦剌人。

没有判罚。

有郎中来了,先是摸了摸那瓦剌人的脉搏,又翻看眼皮看了看,摇摇头,用一块白布盖住了他的脸。

死了?!

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沸腾的人群逐渐冷却。

场上,高晟策马从瓦剌人旁边轻松而过,回头一笑,“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打歪了。”

瓦剌人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把同伴的尸首抬了下去。大概是受了高晟的刺激,再开场时,瓦剌的煞气更重。

张小花速度快,很快又抢到了球,俯身,准备击球。

一根球杖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利声,蓦地出现在她眼前,快得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

张小花大脑一片空白,唯有二字清晰:完了!

砰,血花四溅,那人直接滚落下马,他身后,是双眸冰冷,嘴角带笑的高晟。

与此同时,球从张小花的球杖下飞出,又进了。

但这次大家的喝彩声小了很多,所有人都在看落马的瓦剌人。

郎中上前查看,摇摇头,一块白布盖脸。

又死了!场边一阵倒吸气,白花花的阳光下,温鸾看到,他的球杖是红的。

全是血!

高晟甩了甩球杖,视线从彩棚的这边落到那边,冷声道:“瓦剌先试探我的实力,又故意装规矩麻痹我们,伺机放阴招下毒手,你们不要大意。”

张大虎笑道:“先前老子没活动开,下面才是玩真的。”

场上的比赛再次开始了,这次双方都不再隐藏实力,一时间场上马嘶人吼,尘土飞扬,时不时能听到人马重重相撞的闷响。

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很快被抬下去,又有新人补上,但地上的斑斑血迹,却在提醒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根本不是马球赛,更像是战场厮杀,以命相博,生死不论。

半场结束,双方都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把脸上的尘土冲得一道一道的,个个狼狈不堪。

高晟擦去额头泌出的细汗,“我们还有多少人?”

张大虎答道:“只有场上的五个,没想到瓦剌这么厉害,居然用光了我们带来的人,要不要再叫几个兄弟?”

“不用,我们擅长的是奇袭,不是耗费兵力的攻坚战。”高晟幽幽道,“你们只管往前冲,我来断后。”

马球如流星一样从两个瓦剌人中间划过。

他们调转马头回防,却觉一阵风呼啸而来,转眼间高晟已杀到眼前。

马儿腾空跃起,他背着光,身上的红衣变成了暗红色,微微笑着,眼中杀意迸出。

球杖如刀锋般落下,划破了瓦剌人的喉咙,鲜红色的**宛若点燃的烟火,绽放在蔚蓝的天空。

他纵马越过红色的烟火,咔嚓,架住另一个瓦剌人的球杖,一挑一拨,夺了那人的球杖,只听“噗嗤”一声,手中的球杖已将那人刺了个对穿。

血,喷在高晟的脸上,苍白交织着猩红,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构成了一副诡异又勾人魂魄的画面。

温鸾心头突突乱跳,生平第一遭,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杀戮,她吓得浑身冷汗直冒,可眼睛就不听使唤地跟着他的身影。

瓦剌开始集中对付高晟了,黑熊似的第一勇士,嘶吼着举杖落下,咔,两根球杖撞在一起,那人力气极大,竟冲抵得高晟身形都歪了歪。

一根球杖冲着高晟的腰横扫过来。

他干脆抓住黑熊的球杖,劲腰一拧从马背上飞起,同时一脚踢出,正中偷袭那人额角。

那人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裂开了,红的白的,天女散花似的漫天飞落。

彩棚下全是尖叫,女孩子们早避了出去,男人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有的瘫坐椅中捂脸不敢看,有的脸色苍白连连作呕,一直替高晟说话的小书生也不言语了,蜡白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阿蔷吓得直哭,拉着温鸾要走。

温鸾根本动不了了。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巨响,张大虎和一个瓦剌人结结实实撞在一起,两人都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看样子张大虎伤得更重,躺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嘴角全是血。

“哥!”张小花又焦急又内疚,“都怪我,光顾抢球,没注意到后面有人,我哥是为了救我才硬撞上去的。”

“老大,我估计……”张大虎一张口,就是一口血。

高晟冷声道:“别说话,老刘在,你死不了。”

“我们没有替换的人了。”另一人道,“要不把罗鹰叫来?”

高晟不同意,“他还在养伤,来了也发挥不出实力,就我们四个吧。”

张小花急急道:“四人对五人,又没有我哥的回防,老大你的压力太大了。”

高晟笑笑,“无妨。”可他的胳膊控制不住的发抖,坐骑也呼哧呼哧不停喷白气,显见已到极限了。

场边的人们也注意到异常,很快便有人得到消息:“我们人手不够,要四人上阵。”

“少一个,那瓦剌人还不疯狂反扑?”

“阿弥陀佛,杀了那么多人,就此收手的好。”

“杀的是瓦剌人,你难道同情他们?”

“当然不是,就是……”太残忍了。

“难道要我们认输吗?在大周的地盘上,对瓦剌人缴械投降?”

人群又沉默了。

“不认输,也不行了吧……高晟再勇猛,也抗不住车轮战,别人都有休息的时间,只有他从一开始比到现在,你们看,他动作已经迟钝了。”

场上,高晟险象环生。

“我上场。”有人向前踏出一步。

温鸾死死盯着他,眼泪不听话的落下:宋南一!

宋南一看过来,微微笑了下,“我本就是将门出身,弓马也算娴熟,去年京城保卫战也曾上过战场杀过敌,虽然不能与高大人他们相比,但我……不是无能之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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