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留我不下来?”侧院内,朱高煦听着傅友德的话有几分迷糊,在他眼中,朱元璋如今可是身体健朗、大权在握。

只要他想,没有他杀不了的人,也没有他留不下的人。

怎么到了傅友德嘴里,朱元璋留个人都留不下了?

朱高煦疑惑的眼神被傅友德看在眼里,对此,他也是神情复杂:

“现在的他,已经不仅仅是他自己了。”

一句话,朱高煦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元璋确实大权在握,可如今的他已经老了。

长子长孙的去世已经压垮了他,如今的他只想把大明王朝传承下去,而朱允炆就是他选择的对象。

他可以把朱高煦留下,可留下之后呢?

朱高煦沉思,就他这些天和朱允炆的矛盾来看,他继续留下只会加深两人的矛盾。

为了不让矛盾加剧,朱元璋只能放自己走,即便他再怎么想要挽留自己。

他如果不让自己走,那伴随着矛盾加剧,等日后朱允炆即位,那他一定会将曾经的矛盾用非常方式解决。

朱元璋不想让朱高煦和朱允炆发展到结仇的地步,即便他自己一手让自己的三个儿子结仇,但他不想把这种方式用到自家孙子身上。

更重要的是,其中一个孙子有能杀另一个孙子的能力。

“……”想到这里,朱高煦突然觉得朱元璋很不容易。

一边要照顾自己继承人的情绪,一边还要让自己继续在南京学习本事,他夹在中间,恐怕很是难受。

朱高煦是想要离开南京,去到偏远的地方组建自己的班底。

可是这样的想法伴随着他不断在冯胜、傅友德身上学到东西而渐渐被推迟。

他知道自己应该去北方,但他也不想错过这个学习的好机会。

“明日你去宋国公府,把这事情和冯胜说说。”

傅友德看着沉默不语的朱高煦,对他交代一句后便离开了演武场。

傅让见状跟了上去,而傅忠则是留下安慰道:“放心,你还没能成材,陛下不会这么快让你走的。”

“嗯……”朱高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抬手作揖:

“时候不早了,姑父,侄儿先回去了。”

“你……”傅忠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摇摇头:“罢了,你去吧。”

话音落下,傅忠便送朱高煦去了后院,命人将赤驩牵出来后,看着朱高煦骑马远去,他才放心回到了府内。

相较于他,马背上的朱高煦则是有些茫然。

班值虽然简单,但依旧能让朱高煦学到不少东西,尤其是能让他看到明初基层明军战斗单位的组织协调力。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戌字百户官的位置上待好几月,倒是不曾想这才一个月不到,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马儿踢踏声在他耳边回**,皇城范围的大通街上少有行人,即便有,只要没有官身背景,也都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赶路,生怕惹到居住在这片地方的富贵人。

南京城,作为这个时代全世界最繁华的一座城市,它被朱元璋所制定的各种条例所限制着。

脱离这个地方,距离它越远,《大明律》的约束力就越弱。

驻马长街上,朱高煦看了看左右,他从后世来,但即便在后世网络发达的地方,所谓阶级差距也只是局限在网络上,很少能在现实中接触到。以他的工作,所能接触到最高官职的官员便是副科,常见的大多都是科员、办事员罢了。

即便有着阶级差距,但与他相比,倒也称不上天壤之别,毕竟大部分东西还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可是在这里……

朱高煦扫了一眼那群低着头赶路的百姓,他们走在道路最侧,不敢走的太过靠近路中,似乎只有在这种狭窄的地方,他们才能被准许走路。

往里看去,长街上那群来回巡逻的兵卒,他们走在道路最中间的两侧。

走在最中间的,则是那些手中拿着文书,走起路来目中无人的官员。

朱高煦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虽然和普通百姓一样走在道路最侧,但任谁看到他这一身红胖袄,**还骑着一匹骏马的模样,都知道他绝对不是寻常百姓。

在这个时代,他就是仅次于皇帝和亲王的食禄阶级。

“驾!”

朱高煦没有继续看着大街上的百姓及官员,而是抖动马缰,向着家中赶去。

不过片刻,他就来到了家中后院,可这里此刻却被两名兵卒守着。

“殿下!”

见到朱高煦到来,两名兵卒一人开门,一人上前为朱高煦牵马,同时扶他下马。

“你们这是……”朱高煦还以为是老朱的安排,却不想兵卒扶他下马的同时解释道:

“国公从浙江回来了,眼下正在书房等您。”

“舅舅?”听到徐辉祖回来了,朱高煦告谢一声便朝着院内走去。

待他走远,两名兵卒牵着赤驩入了马厩,同时不由看着朱高煦的背影谈论:

“果然,所里的兄弟都说的不错,这位殿下确实对我们挺客气的。”

“这位客气是这位的事情,我们可别僭越,所里的棍子可不是摆设。”

“那是……我当然知道,就是觉得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对我们不错的殿下有点难得,听说宫里的伊王殿下用弹弓把金吾卫的一个兄弟眼睛给打瞎了还在一旁笑,和这位比起来,那真是……”

“嘘……别说了!”

“诶诶,好……”

两名兵卒讨论间,朱高煦也走到了主屋的书房,并见到了穿着盘领袍,此刻正襟危坐看书的徐辉祖。

他比起一个多月前没有太多变化,朱高煦见到他后也毕恭毕敬的作揖:“舅舅。”

“嗯……听到你回来了。”徐辉祖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只是简单回应了一下,显然注意力都在手中的书上。

朱高煦见状,搬来椅子坐在书桌前,同时瞥了一眼徐辉祖手中的书。

那本书,正是朱高煦所注解的《武经总要》。

舅甥二人就这么坐着,直到一刻钟后徐辉祖才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之中带着满满的欣赏看向朱高煦。

“看样子,你这一个多月的进步很大,居然能把《武经总要》注解的这么明了。”

说话间,徐辉祖目光一变,略带惋惜的摇了摇头:

“这也难怪,太孙会这样针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