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画粉红色烟醺眼影。穿黑色皮质风衣。手执金色雕花左轮手枪。十九岁因绑架并虐杀儿童坐牢。刑期十三年。她是遭人陷害。那个人是一个幼儿园老师,她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看似平静的牢狱生活。她用漂白水慢性毒杀囚友。用香皂湿滑地面摔死囚友。倾力照顾北韩女间谍,以求获得印在经文背面的手枪图纸。看似甜美的牢狱生活。她爱心卓著,表现优异,帮助无数囚友度过心灵和现实的窘境。因着娇美面容,被唤作亲切的金子。

每个人在不知不觉中沦为她复仇的工具。她自己亦然。

很多夜晚。她拜跪祷告。神圣光辉让她化身天使,灿若星辰。在演说会上的拳拳讲词,让贪求拯救她的神父激动落泪。很多夜晚。她仍旧梦见。那个陷害她的男人变成一只乞怜的摇尾狗。在冰天雪地,她毫不犹豫地向他开枪。

每个人,都是罪人。每个人,都需要赎罪。大罪,需要大赎。小罪,需要小赎。

她终于出狱。她有条理地开始复仇旅程。十三年精心刻画的畅快淋漓即将爆发。她不是没有动心。那个下雪的夜晚,她和十九岁的育树一夜缠绵。她重新拾回丢弃十三年的女儿珍妮。金子在一刹那仿佛自己回到懵懂求爱的十九岁。改变的十九岁。灾难的十九岁。两段简短的插曲不能挽回她急速滑落的命运曲线。

联合一个个曾经受她恩惠的囚友,一切进行得非常有步骤。她终于持枪面对幼儿园可爱的男老师。她可以一枪结束她对他的所有怨恨。仿佛梦里数次出现的场景一般。她突然迷糊起来。他让她蒙受十三年的罪恶,因果循环,不可以这么轻易。

她改变主意。聚集所有被他虐杀儿童的家长。用他曾经拍摄的每一段杀人场面的DV刺激这些家长的神经。他们的脆弱不可遏制,群情激愤,磨刀霍霍。他们商定,没人拥有一次机会,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复仇。他们抽签决定顺序。第一个用匕首刺一刀。第二个用剪刀剪一刀。第三个用斧头砍一下。抽到一号的阿妈神经压力已至极限,颤声问男人:“你为什么要这样?”金子替他回答:“他只是想多要一些钱买艘帆船。”听来如此荒谬的一个答案,其实是困扰男人心底多年的执念。

男人的罪孽在千刀万剐后终于得到救赎。金子仿佛成了拯救每个人梦魇的神灵,光辉依旧。每个人都成为她复仇的一粒粒棋子。她自己亦然。自己导演了这场戏中戏,却深陷其中,忘记自救。

她给女儿珍妮做了纯白色蛋糕。对她说:“Live white。”珍妮说:“More white。”珍妮的意思是还想多要一些奶油。孩童的思维,如此简单。

有人说,每当谈话中断时,都会有天使经过。这一次。金子在沉默中看见白色天使尽情降临。他们张开嘴,在风中伫立。

白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