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多哄我几下?◎
不是, 这,这什么解决?他一只胳膊可还病着呢?
李怀叙浑身僵在榻上, 如今这副样子, 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崩溃地朝着门口喊道:“不是, 娘子, 娘子——”
他试图挽留住公孙遥,但他家娘子娇俏的身影在说完话后便仿佛有人在追着她索命一般, 飞也似的跑出了卧房,并且将大门紧紧地闭上,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娘子!”
公孙遥趴在门边上, 听着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呼喊, 当下心情才终于舒畅, 神清气爽。
总是被李怀叙耍的团团转, 这下终于也轮到她出口气了。
她转身喊来蝉月,要她陪着自己去厨房, 看看夜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她到底还惦记着李怀叙没有用晚饭, 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给他熬了一碗红枣紫米齐上阵的八宝粥, 又热了两屉夜里没动过的晶莹剔透的小笼,在端屉上再放上几碟子小菜,她才慢慢悠悠地转回到小院,不客气地推着房门走了进去。
卧房里, 扑鼻而来一股子石楠花的味道。
公孙遥深深地憋住笑, 望了眼躺在**的男人。
屋里同她离开时一样, 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李怀叙了无生趣的脸颊被映照在油灯的暖光下,莫名显得安详。
他一只手疲累地垂在榻边,仿佛生无可恋,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木然的同时,又带着丝丝缕缕可以轻易察觉到的怨恨。
他的身上,衣裳仍旧凌乱,大敞的里衣往两边分散开,显露出大片堪称完美的胸膛与腹肌,再往下的腰间,却是欲盖弥彰地铺了一条毯子,遮住他最后那点脆弱的脸面。
公孙遥忍着笑,走近去戳了戳他的胳膊:“起来,吃饭了。”
“哼,一顿不吃饿不死人,男人靠自己,也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榻上之人嘟嘟哝哝,并不领她的情,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便傲娇地翻过了身去,拿单薄的背影对着她。
不知为何,明明好像该生气,但看着这场景,公孙遥实在气不起来。
她甚至差一点点便真就要忍不住在他的耳边笑出声来。
“你吃不吃?”
“不吃。”
好,真有骨气。
“当真不吃?”
公孙遥最后一遍问他。
“当真不吃!”
“好。”
公孙遥见状,又径自走回到桌边,端起端屉想要离开。
李怀叙竖着耳朵听着动静,见她好像是真的不想再劝自己,忙翻过身自竹席上蹦坐了起来。
“你就不能多哄我几下?”
他瞪着暗夜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道。
“我都问了那么多下了,你还是不吃,你难道不是真的不想吃吗?”公孙遥无辜道。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不知道吗?我说不吃就是吃,我说吃才是不吃!”李怀叙诡辩道。
这是什么破道理?
公孙遥抱着端屉:“你爱吃不吃,我只知道我听见的是不吃,你不想吃便罢了,我如今便把这东西端回去,明早叫他们拿去街上喂流浪狗。”
“你就宁愿给狗吃,也不愿意哄我吃吗?”
李怀叙忿忿地从榻上跑下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端屉。
公孙遥强逼着自己忍住笑意:“你方才不是还说,男人靠自己,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吗?你不是能耐得很吗?你做什么抢我的东西?”
“你给我做的东西,哪里是你的东西?”
这个男人,强词夺理总有一套。
公孙遥见他不管不顾已经开始囫囵喝粥,看着他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样子,实在看不过去,替他将衣裳扯了扯,遮住了那根大喇喇露在外面的东西。
“明日我想吃蟹粉狮子头。”李怀叙抓住她想要抽离的手,突然道。
“什么?”公孙遥只觉得自己听错了,“蟹粉狮子头?”
“嗯。”岂料李怀叙认真地点了点头。
“哦,我明白了,我会替你转告给后厨的。”公孙遥只得假装自己没听懂。
李怀叙嘴里还嚼着喷汁的小笼包子,望向公孙遥的眼神,忽而真诚又写满了委屈。
第88节
公孙遥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很:“你少得寸进尺啊,今日若非我在街上撞见了那姓王的,我还不知道你瞒着我这么多事情呢,我肯原谅你,这便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少想些有的没的。”
主要是,他若是想些简单的,那倒也就罢了,她能做的,自然会给他露一手,但他居然想要吃蟹粉狮子头?那可是扬州名菜,是她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吗?
听她又提起刺杀之事,李怀叙只得又理亏地闭上了嘴。
两人沉默地坐在桌边,一人用饭,一人便就看着。
待到他将最后一口小菜也吃光,公孙遥突然便揪住了他的衣摆,要他坐着好好听自己说话。
“李怀叙,我今日生气,不是因为气你不肯告诉我实情,也不是因为气你瞒着我什么,我是气,你不择手段伤害自己……”
公孙遥真的不想一说到什么事情就哭,可她真的好像天生就是爱哭,尤其嫁给李怀叙之后,她的眼眶好像变得格外敏感。
“李怀叙……”
她话还没说多久,声便已经哽咽了。
“你不许再这样伤害自己,你有什么事情,你好好说,我不是不会同意……你下回若是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我真的真的,不想理你了……”
她低低地垂着脑袋,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手背上,呜咽的哭声飘飘****进李怀叙的耳朵里,比为了见程恪又故意划破的伤口还要叫他难受。
他扑过去抱紧公孙遥,跟她脑袋贴着脑袋,肩膀靠着肩膀。
“我知道错了,娘子,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我真的不会再这么做了。我知道我是在乱来,我害得娘子担心我了,我发誓,我日后一定都不会再叫娘子担心我,我一定不会再做这种混账事……”
“真的?”
公孙遥一耸一耸地抖着肩膀。
“真的。”
她听见李怀叙道。
霎时,她的呜咽声又在李怀叙耳边传开。
极容易掉眼泪的小姑娘,委屈了哭,得到丈夫的承诺了,也哭。
李怀叙不厌其烦地安慰着她,好声好气地哄着她,边哄还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带着油印的吻。
公孙遥嫌弃至极:“你嘴巴好油!”
李怀叙闻言,顿时捧着她的脸颊笑开来。
“你还嫌弃你的夫君?”
果然是连说话也带着一股小笼汤汁的味道的。
公孙遥边抹着眼泪边扭过头:“你今晚不许亲我。”
“那是不可能的!”
李怀叙故作凶狠地将她扛上肩头,三两步便跨回到了床榻上。
“刚才谁教你逃走的,嗯?”
他衣裳本来也就没好好穿,随便轻轻一扯就掉了,恶龙复苏的触感紧紧地贴着公孙遥,叫她一下便慌张到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是刚,刚?
“你不累的吗?”她着急地推拒了他两下。
“你夫君什么时候才累,你没有点数吗?”李怀叙俯身下去,不消多久便将她也扯的同自己没什么两样。
“你烦透了!”
公孙遥又哭又笑地抱紧他的脖子,没过多久,却又自己主动翻身坐了起来。
他受伤了,不好多动。
她难堪地别过脸,不想今夜到最后,还是逃不掉这种糟心的事情。
最后累到脱力。
迷迷糊糊将要入睡之际,她终于想起来白日里买回来的一对白兔玉雕,喊李怀叙去将掉在床下的衣裳捡起来,将东西拿出来。
李怀叙摸着那一堆岫玉做的白兔,无端笑出了声,俯身又极为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耳朵。
“娘子合该是猫儿,买两只白兔,是什么意思?是要给我生两只小兔崽子的意思?”
这人是没完没了了吗?
公孙遥已经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闻言只得又拉高了被子,躲得他远远的,恨不能这辈子再也不见他。
可李怀叙到底没对她再做什么,只是不停地将她挤到角落里,与她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过了一个舒畅又心安的夜晚。
此后在扬州的数日,夫妻俩都再没吵过架。好像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公孙遥不会去过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李怀叙在每夜睡前,都会把白日里做了什么大致与她禀报一番。
虽然知道他定是挑挑拣拣,把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囫囵遮掩过去,但公孙遥多少还是满意的。
他不故意去将自己折腾弄伤,她便已经再满意不过了。
待到六月二十四这日,是传说中的观莲节,荷花寿辰。公孙遥特地精心打扮,想要与李怀叙午后一同去二十四桥的湖岸边赏莲。
在家中用过午饭,她便迫不及待地要拉着他出门。哪想,还没走出家中大门,她便见着了程恪。
这位许久不见的舅父,依旧板着一张不是很容易亲近的脸,看见他们一齐准备出门去,面色不是很好。
“这是要去做什么?”他问。
“舅舅?”李怀叙兴高采烈道,“您来的正好,今日是观莲节,我同娘子正要出发去保障湖边赏莲,舅舅可要一道?”
“赏莲?”程恪仿佛觉得此事甚是荒谬,“先别去了,带我去书房,我有事要同你说。”
李怀叙不解:“有什么事不能等我陪着娘子玩回来了再说吗?”
“保障湖的莲最近几日都在,不差这一时半刻。”
程恪看了眼他,径自掠过他们夫妇,往家中走去,摆明了这事情是非得今日说不可。
李怀叙一头雾水,只得安抚公孙遥先在厅里等着自己,而他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地跟上程恪,追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你还受着伤,少跑几步。”
书房的大门关上,程恪见他总是这般毛毛躁躁的,不免又要数落。
“知道了。”李怀叙没心没肺地站到他面前,“舅舅究竟有何事要与我知会?”
“你……”程恪深深地望着他,方准备说出口的话,临到嘴边,又换了主意。
“你来时在陈塘渡之事,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陈塘渡虽偏,又处庐州地带,但我请教过庐州刺史还有当地的县尉,说陈塘渡一带的山匪和贼寇,在早几年便已经剿灭干净,往来行船几乎从未有再在那里出过事的。而你说的那个酒家,当地人说,早在数月前,它便经人转手,不是原先的那对夫妻老板了,所以……”
“所以?”李怀叙仿佛还不能理解自家舅父的意思。
看着他这副蠢样,程恪只得直白道:“你之所以离开京城,是不是因为在京中得罪了你哪个皇兄?”
作者有话说:
好了,所以大家知道为什么故意弄伤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