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帮不帮?◎
公孙遥是当真不愿意见到赵氏, 但她再这么日复一日地过来,她也会每日都被她搅的心烦意乱, 只能叫蝉月先将她带进来, 引到小花厅去。
从前的赵氏在她面前是什么样的,如今的赵氏在她面前又是什么样的,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心底里也大致明白, 若非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她应当也不会想到要上她的门来。
而且这事, 估计还与她娘家有关。
否则,但凡是与公孙家有那么一丁点相关的,她都不会这么做低伏小地到她的面前, 而是会直接趾高气昂,或是等公孙云平回来, 再叫他来与她商量。
“说吧, 你究竟上这里来做什么。”
李怀叙不在, 她与她便是连最后一点母女的样子都不需要再伪装。
王府的小花厅里,赵氏已经在此处等了她约莫有半个时辰, 如今好容易见到她人出现, 她倒也不急着先说话,而是亲自把晨起新做好的酥饼送到了她的面前,
一直装在食盒里的小酥饼,送到公孙遥面前的时候还冒着最后一丝热气。
公孙遥睥了眼,却没多大胃口。
赵氏也不管她到底有无胃口,只是借着送东西的机会, 自然地便就坐到了平日里本该是李怀叙坐的地方, 与她近距离面对面道:
“我知道你如今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刚嫁人就做了王妃,丈夫也宠你,什么都任着你胡来。但我此番来,还是想告诉你,最好别跟家里闹的太难看,否则万一哪天,你那没脑子的夫婿遭人利用,卷进辰王和宁王的夺嫡,你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送我嫁过来,不就是指望着我能早点死的吗?”公孙遥嗤笑,“怎么,难道你还想告诉我,万一哪日我们出了差错,你们要做的不是赶紧与我们撇清关系明哲保身,而是来救我们?”
她好像这辈子没听过这么荒唐的笑话:“这种话说出来,赵夫人自己信吗?”
“公孙遥!”
“在呢。”
公孙遥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兀自镇定地喝起了茶。
“如若你今日过来,就是要与我说这些没意义的话,那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去吧,从我出嫁那一刻起,就与你们公孙家彻底没关系了。”
“你和你父亲一并从我那里拿走了那么多嫁妆,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你想得美!”
赵氏横眉竖目,突然就被点燃起了怒火,眼中暗藏的愠色,既是对公孙遥的,也是对公孙云平的。
“公孙遥,我告诉你,我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事要求你,但今日这事,你愿意也得帮,不愿意帮也得帮……”
“是你赵家出了事吧?”
公孙遥平淡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质问,就像一盆冰冷的水,浇在了赵氏的头顶,霎时便叫她的怒意砍断了一大截。
她冷冷的眼神继续扫过去,问:“怎么,是你那个倒霉幼弟又出了什么事,还是你兄长那不争气的儿子,又喝醉了轻薄人家良家女子,被人告到官府去了?”
她说的,无一不是赵家曾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丑事。
赵氏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也知道无光,但还是要说:“是你小舅母。”
提起这人,她眼底似也有恨意,眉峰较适才更加冷冽了不少,但更多的,还是扶不起来的恨铁不成钢。
“你小舅母那娘家,全家都是一群没见识的蠢货,尽会干荒唐事。”她怨恨道。
“月余前,她弟弟在郊外喝醉了酒,歇在一处汤泉庄子上,不知那庄子到底是有多好,他喝醉了就大着舌头,非要缠着人家庄户主,说要跟他买下那个庄子,庄户主不干,他就跟人打了起来,结果一时失手,把人给打残了……”
“打残了?”
“是。”
她说完这事,便就定定地看着公孙遥,不知是在期盼着什么。
公孙遥却是连冷笑都已经懒得给她:“所以呢?这种烂事你找上我,是想要我做什么?恶意打人至伤残,叫他赔命都是天经地义。”
“我知道是天经地义,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赵氏气道,“我自然不会为了那没出息的一家,低声下气来求你,我是因为……”
公孙遥静等着她的下文。
赵氏缓了又缓,才又道:“因为那杀千刀的,自己没本事,在庄子上喝醉了跟人打架的时候,报的尽是我赵家的名讳!”
赵家在京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赵氏的父亲在去世前是正三品的吏部尚书,提拔过朝中不少官员;长兄如今正在扬州外放,任扬州刺史;家中还有另几位兄弟,也都皆在朝为官,官大官小,至少称得上是簪缨世家。
那喝醉了的酒鬼,在跟人打斗的时候知道自己家没什么名声,便一直喊的是:
“我家姐的大伯哥是堂堂的扬州刺史!公爹曾任吏部尚书!她还有个姑姐,正是现任九寺之一,鸿胪寺卿的夫人!你们怎么,怎么敢还我的手?!”
然而同在长安城,天子脚下讨生活,单他有背景,旁人就没有吗?
对面记住了他报的名号,在被打伤的第二天,便就去大理寺报了官。
大理寺带走了那醉鬼,很快又唤赵家人去审问,问完没什么问题后,便又很快将他们放了出来。
本以为事情到这就是结束了,赵家与这事,本没有多大干系,只需把那打人的醉鬼交出去,仗罚于他便是。
哪想,接下来,赵家几位兄长在朝堂之上,三番五次竟遭到了淮王的针对。
“所以那庄户主背后,是淮王殿下?”
公孙遥已经慢慢将此事当成是个乐呵听,除了可怜那被打残的庄户主,对赵家那一干人,是半点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想法。
淮王是当今陛下的胞弟,李怀叙的亲叔父,赵家如今得罪了他,便就算是赵氏的父亲,老吏部尚书大人还在,也不一定能卖的动面子。
“听闻淮王殿下平日里也好吃喝斗鸟,很是赏识九殿下……”赵氏欲言又止,即便看到了公孙遥眼里的幸灾乐祸,也还是硬着头皮,非得将这事给说下去。
公孙遥喝着茶水,却不再回她。
赵氏便就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见公孙遥喝完茶,又要蝉月给她端早膳,热腾腾的百合莲子羹,她一口气全吃完了,旁边的人又立马为她端上来炖到软糯的猪蹄尖……
猪蹄尖四处飘着香气,她忍了又忍,总算忍不住,道:“此事行不行,你便就给一句话!”
第40节
“昂?”公孙遥诧异地回头,“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与公孙家已经再无什么瓜葛,与你赵家更是谈不上有什么亲,我帮什么忙?我帮谁的忙?真以为我叫了你这么多年母亲,你就是我亲娘了?真以为我喊他们几声舅舅,那就是我亲娘舅了?”
她嗤笑一声,自己都觉得滑稽。
赵氏脸色煞青:“你是仗着你父亲这几日外出办事,就如此羞辱我,是吗?”
“何出此言?”公孙遥眨眨眼,“我在父亲面前,向来也不是这么待您的吗?公孙夫人?”
她把“公孙夫人”这四个字咬的特别重,提醒着赵氏,她再也不会叫她母亲。
赵氏当真很想直接站起来与她撕破脸。
但她不行,她知道娘家那边还等着自己的消息,今日公孙遥这事,她无论如何也要办成。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才肯让你夫婿去淮王跟前说些好话,求他高抬贵手,放赵家一马?”
公孙遥悠悠道:“不用条件,我都说了,这事我不帮。”
“公孙遥!”赵氏终于受不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虽未曾生你,但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自认在你从小到大,未曾有一次缺你衣少你食,如今只求你办这一件事,你都要拒绝吗?”
“未曾有一次缺我衣少我食,那是因为我本就是公孙家的女儿,那是我应得的。”公孙遥头脑清醒地望着她。
“公孙夫人难道觉得,我能好好地平安活到大,就该对你感恩戴德了吗?”
她讥讽地看着赵氏,眼里的不屑快要溢出来。
赵氏控制不住,又深吸了口气:“那就当我是个寻常求上门的人,瑞王妃娘娘究竟要我做什么,才能帮我们家这个忙?”
公孙遥默默摇头:“不想帮。”
末了,还有些遗憾道:“你说,当初你若是坚持让你女儿嫁过来,那多好啊,如今你这事,她定然是十分愿意帮忙的。
以她的姿色,虽说不能完全把九殿下的心拴住,但吹个枕边风还是绰绰有余的,不似我,是个硬茬,既不愿意吹枕边风,也不愿意用美色把人留住,所以你还真是送嫁送错了人。”
“公孙遥!”赵氏咬牙切齿,显然已经受屈辱到了极限。
公孙遥吃完最后一口猪蹄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蝉月,送客。”
“我不走!”赵氏终于也发了狠,立马坐下到身后的椅上,抓紧了两侧扶手,同耍无赖似的,赖在了小花厅里。
公孙遥没见过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这般耍无赖的,好笑地瞧着她:“行,那你愿意坐在这里,你就坐着吧,没人会来赶你走,也没人会来请你出去,你就坐在这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三日后,我等着来给你收尸。”
她的心肠是赵氏无法想象的硬。
她瞪直了眼,不敢相信公孙遥真就这样走了,那她赵家,究竟要怎么办?
正当她坐在厅中,完全一筹莫展之际,她听见外头又有人声响动——
是李怀叙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老九:让我看看又是什么送上门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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