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沐浴更衣, 甄芙只觉浑身酥软,孟妈妈也是过来人,少女怀春常常有, 她成婚之前娘也是给她一册避火图, 因此,她也不说破, 怕甄芙羞赧。
明珠宫的偏殿有一个水池,里面洒满了各种精心挑选的牛奶花瓣, 甄芙任由她们为自己沐浴,她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一件事情, 觉得好笑:“妈妈,您看我这嫁过去要两个月呢,现下弄的香喷喷的,到时候也无用。”
“可不兴这么说。”孟妈妈觉得公主看似长大了,实际上内心还是个小姑娘。
甄芙嘟嘴:“原本就是,这就是再华美的衣裳, 穿几个月也不舒服啊。”
萱草笑道:“我的好公主,这套衣裳让您穿着走个过场,到了驿馆就换下, 等快到南梁都城了,再换上。”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不担心了。”甄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陈国送嫁之人乃上卿谢公,这位亦是谢家表哥谢六郎, 南梁来接亲的是公子申,其为梁王允的庶兄, 二十多岁的青年, 听闻颇有才干, 是个仁义之人。
谢六郎面若敷粉,唇若涂丹,文采风流,很符合公子申对陈国人的看法,男人大多都比女人还俊美,潇洒飘逸,文质彬彬,这和他们梁国人很不一样。
南梁在南方,气候并不是很好,人的生存环境很差,所以普通为人精明,但是又不服输开拓进取,拼搏向上,就似杂草一样,希冀想长成参天大树。
甄芙着好喜服,受持一柄孔雀扇,由十二位少女拉着裙摆,她早上起来时嫌弃天色太早了,现在一番折腾,才觉得自己要说的话都来不及说了。
她在一众宗亲朝臣面前缓缓走向甄昭,甄昭亲自出来送别,念及婚书,甄芙由人扶着行礼。
“……远离故国,嫁予梁王……”
这两句话让甄芙很有实感,她在陈国的确很受优待,兄长甚至专门为她宣扬名声,她其实根本没有民间传说的那般好,只是陈国把她推上了神坛。
“臣妹谢过君上,愿君上保重身体,愿我陈国风调雨顺,太平安康,百姓安居乐业。今告别故国,再次谢恩。”
甄昭颔首,以酒向天地告祭。
婚车装饰的非常华丽,甄芙走起来姿态优美,这让梁国来接亲的人也忍不住点头,虽然他们都未见到甄芙相貌,但看仪态身段,绝对是一位大美人。
谢六郎见新娘已经上了马车,和公子申对视一眼,马车缓缓而动,陈国民众在道路两旁欢呼,有的却哭了。
“真是舍不得公主。”
“公主救治我陈国无数百姓,我们舍不得啊……”
……
甄芙坐在马车内听的一清二楚,她没有想到陈国的百姓对她感情如此之深。
在城楼上看着马车远去的戚氏,虽然只占据了一个角落,很不起眼,但却是笑的最开心的,不得不说女儿靠自己走出了一条路。
甄二夫人回过头看着一脸痴痴的女儿甄英,忍不住道:“你不愿意去南梁,可南梁是何等的大国,聘礼可是上万斤的黄金。寻常人家,就是公卿之家,能有二百斤已经是了不得了。真是有眼不识货,你看看。”
“也不是我不去,她也没请我去。”甄英撇过头。
“罢了,日后我为你寻一门亲事,你是陈国司马的女儿,陈国公族之女。”甄二夫人也没办法,气甄英不会做人。
但甄二夫人也埋怨,你甄芙还真的以为自己貌若天仙了,居然还以为靠你自己就能在南梁后宫立足。
再美的美人你也防不住男人的心思,男人就和偷腥的猫儿似的,是不可能从一而终的,尤其是作为君王,身边什么样的美人都有,根本不在意她。
甄芙上了马车之后,整个人才放松,萱草赶紧往她身后塞了个隐囊:“公主,您往后靠靠,到时候能松快许多。”
“好,我知晓了。”往后靠了靠,甄芙手上的孔雀扇放在旁边。
从陈国到梁国,要途经齐国和蔡国及许国,齐国都是平地,马车走起来并不颠簸。一路往南倒也平安,只是在沙洲时,百姓们纷纷前来送嫁。
公子申好奇道:“这是陈国的公主嫁到我们梁国,怎么你们齐国的百姓如送父母一般?这可不是你们国家的公主啊。”
沙洲百姓就道:“当年公主赐药给我们,让我们沙洲人从疫病中脱生,家家户户,但凡好了的人谁不为她立长生牌位啊。”
“原来如此。”公子申也觉得脸上有光。
谢六郎则狐疑,甄芙自小长在幽州,她是如何来齐国的,还救治齐国百姓,但他和甄芙不熟,也就不多问了。
“公主,沙洲百姓如何知道当年那位甄大夫就是您呢?”萱草觉得奇怪。
甄芙心想大概是王孙煊说的吧,说起王孙煊,听闻他娶了汉室公主,日后恐怕成为齐王也是指日可待,他人倒是很好,大抵是为自己助威吧。
但此事她猜测的,不好说出来,只道:“我们陈国和齐国邻近,兴许是牵强附会也说不定。”
萱草笑道:“无论如何,这样您多有面子啊。”
甄芙摇头:“我是希望早些到梁国,一路颠簸我都受不住了。”
出了齐国之后就来到了蔡国,蔡国派出公子灵湖来宴请,蔡国一向依附梁国,谢六郎是客随主便,公子申和公子灵湖互相见礼,公子灵湖盛情设宴。
公子申和谢六郎赴宴,席间觥筹交错,公子灵湖会吃,家中美女姬妾非常之多,连谢六郎这等家中养优伶,会自己排戏班的人都觉得这位蔡国公子家中的舞姬实在是动人。
“来,公子申,谢上卿,这是我蔡国最有名的佳酿,你们一尝便知。你们放开喝,我已经派人给公主也送去了酒席,您就放心吧。”公子灵湖劝酒。
蔡国把最大的新馆腾出来给陈国公主住,足以见他们热情周到了,公子申原本就贪杯,如今听闻也放心了,开怀畅饮。
谢六郎虽然稍加克制,但想着这次来随从护卫那么多,应该是无事,故而也是推杯换盏,之后还搂着舞姬歇下。
另一边,甄芙进来时,见蔡国把最好的新台拿出来给她住,连待遇都是最好的,比如刚进来时,就上了琳琅满目的餐前小点,有水果盘、干果盘、香药盘,还有蜜饯咸酸肉脯拼盘等等,连宫女内侍也是应有尽有。
“这蔡国的手笔也太大了吧。”孟妈妈咋舌。
云柔笑道:“这也没什么,蔡国一向依附南梁,待上国自然要倾其所有。”
这也就罢了,到了晚膳时,桌上摆满了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肚胘脍、鸳鸯炸肚、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鳐、蛤蜊生、血粉羹。另有中间还轮番上炒白腰子、炙肚胘、炙鹌子脯、润鸡、润兔、炙炊饼、炙炊饼脔骨。
“这也太过丰盛了。”甄芙就一个肚子,根本吃不过来。
用完晚饭,甄芙终于痛痛快快的沐浴更衣,孟妈妈打着哈欠端了热饮来,听说这是陈国最有名的茶,在睡前服下,必定能安眠。
她放在嘴边准备服下时,顿了一下。
又说公子灵湖在公子申和谢六郎与舞姬鸾凤颠倒时,方才似乎还醉的人事不省的他却睁开了双眼,一点儿都没有脑满肥肠的样子。
他对萧允是新仇加旧恨,新仇是他妹妹蔡国公主已经被先梁王享用,先梁王故去,吴太后让妹妹守寡三年才得以回国。诸侯国谁都知晓妹妹已非完璧之身,再也没有联姻的价值,成了蔡国耻辱,妹妹神情低落,甚至寻死。
旧恨则是在召陵之盟,萧允对他颐指气使。
凭什么我妹妹伤心欲绝,你萧允却做新郎,拥有陈国第一美人。
新馆是他让工匠建立的,其中有一条密道直通公主闺床,而那床非常大,主人在内做甚,旁人是一概不知。
再者那些宫女内侍吃了他送的菜,恐怕昏昏欲睡,睡的跟死猪一样。
他此番做法,当然也是要让萧允得一个非完璧之身的新娘子,而新娘睡梦中被□□,恐怕也不敢说出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绿了萧允。
密道很窄,公子灵湖身躯肥胖,况且此事是秘事,他不愿意让人知晓,亲信已经传信给他说送嫁的人几乎已经深睡,公主房中的下人更是下了一倍的药。
当然他非常谨慎,在公主所用的饭菜里没有下任何料,只是在茶里下了迷药。
他乍着胆子走到密道尽头,按了一个机关,人从床下上来,果然就着月光见**之人盖着被子,他色心突起,掀开被子却突然浑身无力神志不清。
只见此时有一女子,提着灯笼走来,手里拿着一丸药过来。
似乎看清楚了自己,才笑着把丸药塞到他嘴里,公子灵湖用尽力气挣扎,甚至喊救命,却无人能听到。
他本来设计这张床是为了自己和姬妾行方便,却没想害了自己,无论他挣扎的多厉害,此时也无济于事。
那好看的女子,嘴里却吐出无情的话来:“这叫三尸脑神丹,服下这种丹药,每年端午定期发作,你若是没有解药,尸虫钻入服食者脑内,食其脑髓而死。”
“你猜如何,明日就是端午,马上就要子时了,你就等着死吧。”
公子灵湖越听越觉得脑袋里钻满了虫子,惊惧之下,没了意识。
甄芙勾唇一笑,真是打主意打到你阎王爷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