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鞠赛过后, 炎热的夏日悄然溜走,秋闱正式开始了。

在中秋节之前,就会完成各项科考以及放榜流程, 京城的任何地方,都在围绕着科举的话题。

人们津津乐道那些热门的夺魁人选。

这其中,虞蘅风是南尧的案首,讨论度还不低。

毕竟虞家书香门第, 从他们祖辈开始就出过好几任山长了, 虞世新即便称不上桃李满天下,他的门生也遍布各地。

汤幼宁让湘宜把画卷带去与虞蘅风交易,自己则在另一个茶馆里面等着。

现在她要出府相当容易, 跟陈管家说一声,就安排马车出来了。

一壶茶尚未喝完,湘宜带着三百两回来。

汤幼宁捧着这沉甸甸的金子,忽然有些忐忑:“……会不会太贵了?”

她的画真有那么值钱嘛?

虽然是对方主动开价,但她完全没有犹豫就应下了。

“娘子怎会这样想?”湘宜笑着解释道:“王府给的原料都挺贵重的,孔雀石青金石贝壳粉, 上百年都不会褪色, 若保管得当, 还能放更久呢!”

十澜也道:“千金难买心头好,虞郎君是识货之人。”

汤幼宁听她们这样说,很快便抛掉了那点顾虑, 只知道傻乐。

这还是她头一回自己挣到一笔银钱。

当下出了茶楼, 准备去天宝阁看看。

路上巧得很,竟遇着了齐曜白。

齐曜白正与一群小郎君们一块打发时间, 就是跟他同队训练马球的那几个。

隔着段距离, 他一眼瞧见了汤幼宁的身影。

当即口风一转, 推说自己想起一件急事,挥手把这几个打发走了。

齐曜白整理衣摆,踱步向前。

汤幼宁这才看到他,“齐世子。”

她乌蒙蒙的大眼睛,往他周身转了一圈,齐曜白便知她在找什么,轻笑道:“今天闪电没跟出来,它怀孕了。”

这是汤幼宁始料未及的,她歪了歪脑袋:“闪电是个姑娘家?”

齐曜白点头,不过强调道:“它很机灵强壮,不输公i狗。”

“那……”汤幼宁不是很清楚,狗狗怀孕要怎么办,问道:“给它补身子嘛?”

此事齐曜白当然已经吩咐下去,会有人照顾闪电的。

他看她真心喜爱大黑狗,笑道:“到时候狗崽儿出生,你可要抱去一只?”

汤幼宁抿着小嘴,遗憾摇头。

齐曜白以为她怕小狗不好驯养,正欲开口说服,便听她道:“王爷不同意。”

他不禁一噎,可恶,薄时衍怎么忍心拒绝你!

两人没有继续大黑狗的话题,齐曜白得知汤幼宁想要定制一套马鞍,向她引荐道:“我认识一家铺子,手艺甚好,你要去瞧瞧么?”

汤幼宁正愁不知道如何挑选,闻言应下了,感激不尽。

齐曜白说的那个铺子就在乐安坊,热闹的街市,小巷互通,商铺林立。

若非熟悉此地的,七拐八弯容易迷路。

汤幼宁被领进了马具作坊,掌柜的一看是齐曜白,连忙乐颠颠地迎上来。

京城公子哥,许多物件喜欢定制,齐曜白也不例外,却又是个例外,他大抵是这群纨绔里最接地气的。

比如说他不当冤大头,会砍价,只对自己的狗大方。

汤幼宁说要定做一个金马鞍,上面镶嵌精美宝石,要求很简单,凸显出一个‘贵重’即可。

这才能匹配上王爷的身份,她在投桃报李。

小娘子面嫩,一看就是外行人,又不懂压价。

齐曜白撸起袖子按住掌柜的,不仅叫对方让利,还得加送一个同款的马鞍小摆件。

这类小东西对他们来说很简单,胜在寓意不错,就跟那小金算盘一样,可以随身携带。

“哎哟齐世子,我这小本生意,可让不出这么多利……”

掌柜的嘴上叫苦不迭,说什么亏损赔本,却还是答应下来。

汤幼宁让湘宜把定金付了,一边扭头小声问齐曜白:“他害怕你?”

“他怎么会怕我?”齐曜白摇头嘿了一声:“买卖人唯利是图,即便赚了银钱也要嚷嚷亏本,别管他!”

汤幼宁似懂非懂,掌柜的并非不情愿这个买卖,也没有被齐世子的身份欺压,他在做戏。

定制好金马鞍,还能白得一个小摆件,汤幼宁对此很满意,再次谢过齐曜白。

她要回去了,过几日湘宜来取货即可。

齐曜白不得不止住步伐,与她分道扬镳。

杵在街角目送她离去,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虽然王爷说‘此类事情无需向他禀报’,但十澜忍不住多嘴建议,“娘子,往后还是少麻烦齐世子一些。”

少年郎君情窦初开,若不趁早疏远他,怕是会惹来祸端。

汤幼宁不是很明白十澜的顾虑,不过她一点头,慢吞吞附和道:“不能经常麻烦别人。”

凡事有来有往,她又不能给他们提供帮助。

十澜闻言一笑:“娘子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十澜,必然办到。”

不敢说对京城多么熟知,但一些小事情,岂有不会的?

主仆三人实则不着急回府,汤幼宁难得出来,三百两也没有花完,便带着她们去福满楼吃东西。

她目前只知晓这个,其余的也不曾去过。

湘宜与十澜相视一笑:“让娘子破费了。”

汤幼宁弯了弯眉眼:“还要打包带走,给奶娘和湘巧也尝尝。”

她开始感受到了,花钱的快乐。

*

福满楼在长嘉坊,马车过去时,中途忽然被堵了去路。

前方一阵吵杂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宽阔的街道有行人驻足,不好过去。

十澜掀起竹帘瞧了瞧,她眼神好,“有好几个人当众斗殴呢。”

“什么?”汤幼宁还没见过打架,也凑到窗边看热闹。

“看他们身上的衣束,是国子监的学子。”十澜辨认道。

这条街恰好是汤幼宁来过的,文晖堂书铺就在这里,国子监也很近。

不仅十澜认出来了,这附近的人也都认得。

学子们每日来来去去,是许多食肆小摊的主要客源。

打架也不稀罕,年轻人血气方刚,即便是读书人,一样容易冲动上头。

不过他们这样打下去,会不会出事?

路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汤幼宁一边听着,一边看。

忽然,她顿了顿,扭过头来:“十澜,我好像看见了我兄长。”

“娘子的兄长?”汤家大郎君?

十澜想了想,搀扶着汤幼宁下车看看情况,由她决定要不要插手。

正在这时,马车前方的‘战局’往外扩散了,打不过的那几个骂骂咧咧逃窜撤退。

汤幼宁便这么跟汤奕宗正面对上了。

兄妹二人两年不见,第一眼皆有些惊疑不定。

汤奕宗一边脸颊被揍得红通通的,估计明后日就会肿起来,泛起淤青。

他反应快得很,连忙往汤幼宁这边跑,嘴里扬声喊道:“妹妹!你来得真是及时!”

汤奕宗的身后有个人追着撵他,恶声恶气道:“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你敢?”汤奕宗回头呸他一声:“我妹妹是摄政王府的人,我是摄政王府大舅哥,你敢动手试试!”

他说着,跑到汤幼宁身旁,伸手想把她推出去。

十澜看着呢,她的出手速度,比他快不知道多少倍,汤奕宗只感觉眼前一花,手臂就被人强制着反扭过去。

“哎哎哎哟……”汤奕宗始料未及,满脸痛苦地叫唤起来。

那个追赶他的书生也停了下来,打量着跟前这三个小娘子。

定睛一看,那马车的帘子上,确实是摄政王府的标志!

但现在是……

十澜不太清楚汤家底细,也不知道汤幼宁与娘家的往日恩怨,不过,总归关系不好就对了。

否则怎么那样久不曾问候半句?而且这个大郎君,跑过来就想把妹妹推出去。

他没有丝毫迟疑,可见是习以为常了!

十澜手上略施了两分力,汤奕宗顿时龇牙咧嘴,他一个书生,四体不勤,哪里顶得住习武之人的拿捏。

“松开松开!我是你们娘子的亲哥哥……”

“刚才你想做什么?”十澜冷哼一声,故意加大力道。

汤奕宗的脸都憋红了,显然很是难受。

见此情景,那些叫嚣着要打人的反而停手了。

他们对视一眼,当然知道摄政王府的汤姨娘,正是出自汤家。

只不过双方没有任何往来。

这会儿既然有王府的名号,还有练家子随行,便暂时放他一马。

那几人都退了,汤幼宁出声道:“十澜,松开他吧。”

有这句话,汤奕宗才得以顺过一口气。

他愤愤然抬头,不敢骂人,只是环视一圈,咬牙道:“妹妹现在今非昔比,连思芸都不要了,换这几个厉害的?”

这是丫鬟么!

“你在跟人打架。”汤幼宁瞅着他,道:“打完就回去吧。”

其余的半句都没打算多问。

汤奕宗却想上前跟她叙叙旧,“兄长有话与你说,不若去酒楼一叙。”

汤幼宁摇头道:“我不想去。”

“不想去?”汤奕宗立即板起脸:“这么久未见,兄长的教诲都不听了?”

湘宜笑着搀扶住汤幼宁,问道:“娘子,这位是哪门子的兄长?”

话说得颇为不客气,汤奕宗感觉没脸,指着她,“你一个下人,这样与我说话?这都是什么丫鬟!刁奴欺主!”

汤幼宁从来都不是擅长争辩的人,朝湘宜道:“我们走了。”

还赶着去福满楼带点心回去吃,并不想与他多言。

湘宜见她不会被汤家大郎君哄走,顿时放心了,笑道:“这就扶娘子上车。”

汤奕宗看她们要走,当然有话要说,然而尚未张嘴,十澜面无表情挡在他跟前。

十澜是小圆脸,板起脸也凶不到哪去。

不过经历过她手上劲道的人,哪敢小瞧了她。

十澜盯着汤奕宗,道:“娘子向来乖巧,从不会打着王府的名号如何,你敢自称大舅哥?”

妻子是正室,她的娘家兄弟才是大舅子。

汤奕宗此言逾越了,他胡言乱语,会害了汤幼宁。

他一个读书人,还用得着人提醒这些?

此刻脸色涨红了,没好气道:“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小丫鬟来说教!”

“我会如实禀报给王爷,”十澜语带警告:“防止汤大郎君借用王府的名头在外惹祸。”

断了联系的娘家,好意思上赶着借势?

“你!”汤奕宗脸色一变,没想到汤幼宁身边的人这样厉害。

前不久听说摄政王身边的汤姨娘正得宠,他留心一打听,果然是自家那个傻妹妹。

还没来得及高兴,娘亲给他泼了一道冷水,说不被伺机报复就好了,别想着往上蹭。

汤奕宗听了,多少有些不甘心,傻子哪里懂得记仇!

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好蹭!

*

汤幼宁带着两个侍女,按照先前所言,去一趟福满楼,才返回府中。

她们提了两个食盒,是给秦婆子与湘巧带的。

王府中点心虽好,但是外头的手艺不同滋味。

回到雪鸬园,湘宜自然要跟秦婆子说起汤奕宗。

她跟随娘子不久,对汤家的事情是半点不知道。

这会儿把路上所见,通通转述秦婆子,言语间带了些对汤家大郎君的不满。

秦婆子一听,原本乐呵的笑脸顿时阴了下来,也没心情吃点心了。

索性趁着汤幼宁在里屋小歇,喊了湘巧十澜过来,告诫她们,若在外头遇着汤家的人,一定要看好娘子。

必要时候还得拦着,免得她单纯心软被哄骗。

“汤家那对母子,皆是狗肺心肠!”秦婆子咬牙切齿,跟她们透露了些许往事。

汤家门户小了点,却也是小富之家,衣食无忧,仆役成群。

汤文樊脾气温和,大多时候礼让彭氏。

便是这般,她还不满意,时不时针对挑刺,容不下这个乖巧安静的小庶女。

秦婆子来到汤家做奶娘时,汤幼宁一岁不到,喝着羊奶,那位姨娘已经去世了。

即便彭氏厌恶妾室,人都早早故去了,何至于这样迁怒?

别说小娘子是个女娃,没法跟大郎君争夺家产,她还那样纯粹不知事,彭氏怎么忍心?

汤文樊在时,尚且有人护着,他意外摔马,骤然离世,那段时间是秦婆子最忧心的日子。

彭氏挑挑拣拣,拿捏着汤幼宁的婚事。

若非后来想让大郎君借一借王府的名头去国子监,指不定就被嫁给哪个老头做续弦了!

秦婆子念了声菩萨保佑,道:“咱们娘子福气好,才落到摄政王府来了。”

前两年,王府一口气纳了好几位妾室,起初那会儿,妾室的娘家拿着这个名头确实好用。

汤奕宗顺利进了国子监。

现在大家发现王府后院是摆设,再想借势却是不能了,秦婆子为此还偷偷幸灾乐祸过,就是不想看到汤家得利。

她是记仇的,小娘子院里的好些值钱物件都不让带,那可是家主给的。

彭氏随便打发点碎银子,就让人一顶小轿抬出门了。

这会儿跟三人说开了,好趁早防备着些。

秦婆子道:“从未指望主母待她多好,别见不得她好就行了!”

不过,彭氏到底理智一些,她某种程度而言,唯利是图,比汤奕宗聪明。

主要还是防着大郎君,这才是又蠢又坏的家伙!

十澜明白了,道:“下次见着他,必然不会客气。”

她要去跟王爷禀明,正好趁机告一状。

十澜转身就走。

去往白霁堂一趟,询问薄时衍对汤家的看法。

书房里,薄时衍默不作声听着,他当时让茂岚去查,并不知道汤幼宁在汤家的具体情况。

瞧着就跟面团子一样柔软好捏,果然是要被欺负的。

伺候茶水的苒松忍不住插嘴:“汤家大郎君不是要下场科考么?还有心思打架呢?”

十澜回道:“两年了也没读出什么名堂,多半是考不上放弃了。”

受到荫庇进入国子监的公子哥们,大多是这样,混个几年就出来。

里面分了不同学堂,他们就不是正经去读书的。

苒松闻言一摇头,问道:“主子,可要把他给除名了?”

“不必,”薄时衍轻轻一抬眼皮,“闹市斗殴扰民,抓起来关五天。”

五天后就是开考日期,这个节骨眼关五天,是十足的警告。

即便汤奕宗不懂,他母亲彭氏也该是个聪明人。

苒松明白了,当即着人去京兆伊那儿报案,长嘉坊打架的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把汤家敲打一番,往后才知道谨言慎行,别来上赶着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有些人,他们惹不得。

偌大京城,没有人理会一个小小汤家如何。

科举在即,小皇帝又病倒了,这次没能瞒过德喜,传了太医过去,宫廷内外皆知龙体抱恙。

薄时衍日理万机,入宫探视。

原本今次科举,全由皇帝主张,榜上选出来的举子们,可称一句天子门生。

这么一病,只怕又要摄政王来盯着了。

薄时衍并未在宫中久留,出来的时候,偶然与孙大人同路。

这位往日无甚交情的老大人,脸上略有几分不好意思,拱手问他买画。

“什么画?”薄时衍问道。

孙大人解释道:“前日无意撞见了王爷府上汤娘子所做的马场图,甚为心折,这才厚颜开口。”

“马场图?”薄时衍挑眉。

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幅有过匆匆一面之缘的画,在几日后,居然会拐着弯回到他耳朵里。

还是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口中传出。

孙大人看到了马场图,属实是个巧合。

他是虞蘅风拜下的师座,前两天,上门去往虞家探视,对自己属意的学生,再叮嘱几句。

在虞蘅风的书房中,孙大人一眼瞧见了那幅敞开悬挂着的马场图,色泽艳丽逼人,夺目得很。

文臣没有不爱字画的,他倒不是对此画风多么喜爱,不过感觉稀罕,怪好看的,顺嘴多问了几句。

马场图的落款写着汤幼宁,她并未留下自己的小名。

孙大人觉着这是个女子名讳,一问之下,虞蘅风也没隐瞒,老实交代了画作的来路。

是跟摄政王府那位汤娘子买的。

汤娘子?

孙大人属实惊讶,这可是摄政王府的女眷!

原本或是五分喜爱,这么一下都变成了七分,孙大人寻思自己也该买来一幅收藏着。

于是才有今日之事,他鼓足勇气去跟摄政王搭话,赞扬了汤娘子的画技,委婉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以及想要购画的迫切意愿。

薄时衍拒绝了他,“玩闹之举,卖不得画。”

很好,画了他的马场图,他未曾得到,倒是其它男子先到手了。

薄时衍面上不动声色,作别了孙大人。

上去马车才面色微沉,命茂岚速去调查清楚。

其实不必调查,前几日他才见过她的马场图,外人如何得知她作了此画?

那必然是她真的跑去卖画了,卖给虞蘅风。

薄时衍回到府中,让苒松去把汤幼宁叫过来。

他拿了钥匙,打开白霁堂的库房。

里面很宽敞,满满当当的物件分门别类,归置整齐,清扫干净。

汤幼宁尚且不知道发生何事,过来后被薄时衍叫了进去,一脚踏入金库。

她不由微微睁大眼睛,没来得及细瞧,里头的男子低声道:

“过来。”

“王爷。”汤幼宁乖乖上前。

薄时衍站在博古架前,问道:“你缺银子?”

这话在她听来很突然,她一脸懵懵的摇头。

他转身朝她逼近一步,修长的指尖,缓缓托起她下颚。

莹白如玉,触感滑腻。

“这里的东西,任何一样都可以带走。”

“啊?”汤幼宁愣怔的望着他,“为什么?”

薄时衍半敛着眼睫,道:“本王给你涨月例,五百两够不够?”

汤幼宁不说话了,出于某种小动物的直觉,他虽然说要给她东西,但是此刻分明正处于不悦的状态。

她下意识想往后挪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才刚动了脚跟,小腰就被他给一把钳住了。

“唔,你松开我……”她的小眉头微微蹙起。

薄时衍的身量极高,弯腰俯身,整个人全然笼罩在她上方,沉声问道:“不够么?”

汤幼宁抿着小嘴,回道:“我不用那么多……”

每个月五百两,那岂不是很多很多银子?

她现在是每个月五两。

薄时衍默不作声盯着她,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让汤幼宁感觉不舒服。

她有点吓到了,小手推了推他健硕的胸膛,纹丝不动。

汤幼宁的反应不及常人,这会儿也没想到他为何在说银子的事儿。

“你松开我!”她拍打他的手背,感觉有点委屈:“我没有惹你。”

他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

薄时衍确实有些不悦。

掌着怀中人柔软的腰肢,看她微微泛红的眼皮,他直言道:“虞蘅风花了多少银两,本王可以出双倍。”

虞蘅风是谁?

汤幼宁想了想这个姓氏,才反应过来,朝他竖起三个指头:“是三百两。”

她后知后觉,问道:“我卖画,你生气?”

“本王并未生气。”薄时衍否认了。

只是揽着她的力道,丝毫不肯减轻,“你是我的人,缺钱应当同我说。”

“我不缺钱。”她辩解。

虽然一直不富有,但是在王府里好吃好住,她也没有什么费钱的爱好,开销并不大。

薄时衍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这般倔强,沉声道:“从今日开始,你搬到库房来住着。”

“什么?”

这人本就剑眉冷冽,一板起脸凶巴巴的,汤幼宁感觉更委屈了。

她红着眼眶拒绝:“我不要,我不要!”

她现在就想回到雪鸬园躲起来。

但是薄时衍托着她的圆臀将她抱起,汤幼宁双脚离地,哪都去不了。

他本想说‘由不得你’,可看小姑娘雾蒙蒙一双眼,言语一转:

“下不为例。”

汤幼宁没有哭,别开小脸不看他,也不想说话,颇有几分气闷闷的。

薄时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软之人,只是此刻……

他倾身俯首,低下那矜傲的头颅,一双薄唇几乎贴上她红彤彤的眼角。

未及触碰。

他停了下来,松手放她落地,克制又清醒:“回去吧,本王给你涨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