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西藏的写作开始了,进展非常顺利。如果没有娇娘的帮助,我的工作也不会在那么短时间里见成效。至少从拉萨往阿里路途上的内容,扎达县的内容和冈仁波齐塔尔青天葬台的内容,都有她的回忆补充。特别是自己那些宝贵的照片,其中不少也是娇娘拍摄的。为了让我集中精力写作,她一趟又一趟地到中国图片社去帮我冲印制作图片,并且还为我做了十幅西藏风情的小油画。写作虽然是顺利的,但人在创作过程中毕竟是要承受着一些精神压力,所以性情就难免急躁,有时候也会为一点点小事过于认真。就拿冲洗图片来说吧,自己为了看效果,也是个人的偏爱,喜欢无光纸扩印,而娇娘却以将来电脑扫描制作为由,坚持用光面纸洗印,为此我们争执起来。最后,娇娘非常委屈,为了让我满意,她只好用无光纸再次扩印所有的图片,直到我满意为止。她说:“别忘了,我可是帮你的,你还对我这么不好。”她这话好像提醒了我什么。
我说:“对不起,我的好娇娘,以后我再不这样了,行吗?”
“这是你惯用的撒娇伎俩。”她说,“你打算怎么向我表示?”
“请你撮饭。”
“吃什么?”
“那还有什么,川菜呀。”我说。
“太好了。”她说,“咱们怎么什么都像,吃也能吃到一起,咱们就是近,对吧?”
“那是。”我说,“要不你怎么是我姐呢。”
“噢,你又想让我当你姐了?恶心!”
“这有什么恶心的。”
“也是。那好,咱们拜吧,不是说过好多回要拜吗?现在就拜。”
“拜了以后我们还能这样吗?”我问。
“那你说呢?”她紧盯着我问,“那不乱了!好了,别瞎闹吧,你自己不是有姐姐吗?你应该想办法找一找。”
“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找什么找。”
“线索可以从你爸爸那里得到。”
“他什么都不说,我也没必要主动问。”
“别急,我想早晚会有眉目的。”
“再看吧。”我说。
写作间隙,我只有偶尔几次同京城的朋友聚会,大多数时间自己还是跟娇娘在一起,以致朋友们都看出了什么,说我从来也没有因为写东西而这么疏离过大家,到底是怎么了?他们一猜便猜到了女人,问我是不是被妖精缠上身,连脑子都变得迟钝了,沉默寡言的,真他妈没劲。而我又能向他们说什么呢?说自己恋爱了?说撞上了天仙?说我陷进去了?他们的嘲笑可想而知。自己什么都不想说。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反正谁的生活都是自己的,与别人有何相干!我照旧住在娇娘那里,好像躲避着现实的繁杂,只要我们两个人好就行了。
我和娇娘一同吃饭、购物。我们有时还一起去游泳、听歌剧、看美术展览、逛书店。我写作的时候,她在卧室里看书或者光盘,要么就是一个人上街到商场去。学校里有课的日子,她整天都不在家。一到黄昏,我的心情便开始忧郁起来,什么都做不下去,只好站在窗前凝望着灰蒙蒙的城市,听风声打在窗子上的微妙动静。自己心里渐渐生出了慌张,觉得前方无比渺茫,甚至渺茫得远远超过了西藏无人区。我依恋这个女人,但十分清楚自己的状态也真够异常的,简直到了让自己的任性无限滋生的地步,一切都显出无可救药的样子。我是谁?我还是我吗?我当然是我,可自己怎么会落在这样的局面里?我究竟想要得到什么?自己的情感为什么会如此混乱无法得到自控?那种毁灭的感受果然被我真实地抓住,恐怕是这辈子也挥之不去了。
西藏这本书的写作,我只用去一个半月,打算再花一个星期的时间进行修改,然后便可以向出版社交稿。
天气很快凉下来。几场冷雨过去后,寒风在都市的楼群间潮水般滚动,发出如狼似虎的吼叫。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工作告一段落而轻松。和娇娘这样的关系一日比一日让我烦恼。自己甚至觉得,我们就像两个大傻瓜遇到了一起。
一天下午,我到爸爸那里去。正当他跟我东拉西扯的时候,自己的厌烦情绪忽然从心里冒出来。我不得不打断他,“爸,我想问您。”
他非常敏感又尴尬地说:“你,要问什么?”
“你跟我阿妈之前的事情。”我看着他。
他回避着我的注视,半天不讲话。
“也许这些事情我不该知道。”我说,“但你曾经还有过一个女儿对吧?”
他依然沉默着,突然狂躁地嚷道:“你阿妈简直发神经了!”
我轻蔑地笑笑,说:“您发什么火!”
“我不是发火。”他双手颤抖着说,“翻出那些往事有什么用!”
我语气调侃地说:“有用,当然有用,我总可以把它当成写作素材吧。”
“你,你混蛋!”他暴怒着,“出去,你给我出去!”
我静静地坐了片刻,站起来说:“对不起。”然后转身出去。
傍晚,娇娘见我回到她那里一脸阴沉,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闷着说。
“不对,你肯定有事。”她摸一下我的头,说,“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告诉我,没关系的。”
我说:“真没事。”
“肯定有事,你必须告诉我。”
我对她讲了自己在爸爸那里不愉快的经过。娇娘听后劝慰说:“是你不好,哪能这么问老人,并且连你自己都没有耐心,这怎么行,你简直是个孩子。”
“那你说该怎么办?”
“过段时间你打个电话给你爸,道个歉,再说点温柔的话。”
“那结果会怎样呢?”
“你想要什么结果?”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实原委。”
“对,你是要知道,而且迟早也会知道,但不能操之过急。”娇娘说,“好啦,别生气了,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你说去哪里吧。”
她开上那辆“热烈的娇娘”,我们老远地赶到“沸腾鱼乡”去吃饭。据说,这是京城一家专门经营四川水煮鱼的餐馆,生意火爆,如果赶在吃饭的点去,很可能没有座位。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所以不用拿号等座。很快,一大盆水煮鱼就端上了桌。
娇娘吃得非常高兴,眉飞色舞地说:“这里真好!我要来,我还要来!记住啊,你以后找不到我,就来这里!”
“又一处找你的地方。”我说,“要找你的地方太多了,你是不是定个准地方?”
“要是定一个地方,那还是冈仁波齐。我想那里了,想疯了。”
“早晚你会把那地方忘了。”
“开玩笑。怎么会!”她说,“谁忘谁是小狗!”
“你开车,就少喝点酒。”我提醒她。
“啊呀,这是啤酒,算什么呀!”
“我发现,你是不能吃却能喝。”
“吃也能!我可吃得不少。”她为我的碗里夹鱼,“你得多吃,必须吃!多吃点,心情就好。”
“见到你,我的心情已经好了。”
“是吗?真的吗?”她问,“为什么,小孩儿?”
“你好。”
“我也会不好的。”
“你不会的,我知道。”
“觉得我好吧?我确实好。”娇娘得意地一笑。
“我在想什么时候把你娶到手。”
她不说话了。我问:“你听到没有?”
“当然。”
“那怎么不回答?”
“吃饭,小孩儿!”她说,“那要看我们的缘分到不到。”
“哪怕等你到八十岁。”
“我不相信这样的话,那时候我都老成什么样子了,梅干菜。”
“估计你是个漂亮的小老太太。”
“肯定老得没法儿看了。”
“看还是能看的。”
“别说了,我知道往下你又会说什么。”她说,“我就是觉得你说什么都跟玩笑一样。”
“这就是我自己的方式,其实不是玩笑。”
“可让人听着像玩笑。”
“我爱你,绝不是玩笑。”
“这我信。”
近一段时间,我已经略微感觉到娇娘对我的态度有了变化。究竟她的变化体现在哪些方面,我还说不清楚。总之是有变化的,比如她总叫我“小孩儿”。她原来当然也这么叫,但感觉不一样。另外,她回家的次数也比往常多了,经常是将我一个人搁在她自己的住处。我知道她丈夫早已回来,可是她并没有跟我说过,是我先问了,她才说的。我们之间的交流也不像过去那么滔滔不绝,她时而显露出的呆板,让我发现了她内心里的激烈矛盾和发愁,但在她的表面,却是一直遮掩着。我们也有那样的时候,都像是并非认真地商量分手的问题,结果又是毫无结果。至少有一点被我们两个同时感受到了,那便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出现了玩笑的因素,不如当初我们在西藏那么单纯了。所以,我们更多的谈话内容还是涉及曾经在西藏的那段美好时光,我们每每回忆那些难忘的日子,并且还要回忆出哪件事情发生在哪一天、上午还是下午、几点钟、当时的环境和天气。我真不清楚自己和娇娘是否能够维持下去。
西藏的书稿完成以后,我马上就投入到自己的戏剧创作当中。
连续两天大雪,真正的冬季来了。天气预报说,这是北方地区多年不遇的入冬第一场大雪,对越冬作物生长和缓解旱情大有益处。站在娇娘住处的窗前往外看,整个城市都罩在一片白雾迷漫之中。街上车辆小心翼翼地缓慢移动。积雪在地上、房屋顶上和树枝上落着,有黑有白。这个城市其实就是一幅黑白照片,我不知道还能从什么地方发现其他生动的颜色。当时,我心里想,居然有人建议把北京的房屋都涂成灰色。提出如此建议的如若不是色盲便一定是些坏人。北京已经够灰了,它需要赤橙黄绿青蓝紫,需要活泼,需要生命。自己似乎一下子便找到了原因,每到阴天雨雪,我在北京就会感到胸闷,心情忧郁。
这些日子,我的写作已经暂告一段落,主要用心于构思剧本。因为要同剧院的几个年轻导演、美工、灯光和演员探讨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在娇娘那里住了一个多月,写完了西藏那本书,我基本就不去住了,还是市中心自己的宿舍更方便。娇娘也来我这里会过两次面,但我都是设法回避着传达室的老李头和别人。
确实不记得那种玩笑成分是在什么时候注入到我们的关系里,也说不清从哪一天哪一刻开始了这样的无聊话题,更忘了两个人之间是由谁开的头。自己大概记得,那是娇娘跟我在“沸腾鱼乡”吃完水煮鱼之后,我们又到工人体育场北门的“哈瓦那”酒吧去。那一家酒吧在自己刚回到北京的时候,娇娘和我晚上去过几回。我们曾坐在“哈瓦那”门外露天的秋凉里,尽情享受着热带格调,漫不经心地观望那些摩登青年,满耳充斥着热情浪漫的拉丁舞曲和零乱的歌声,自己白天写作的疲劳就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消失了。冬天的酒吧,除去圣诞节、新年和春节之前的几天,其他时间的生意同夏季比就要显得清淡,室外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室内也就在周末还有些人气。以往我同娇娘都还能接受“哈瓦那”室内激烈的音乐和扭腰甩臀的舞蹈,但是那天我们两个一同感到周围环境的嘈杂,都觉得音乐过于吵闹,于是我们每人只喝了杯莫西托古巴甜酒便打算换地方。这样,我们就到了街对面巷子深处的“甲55”和“幸福花园”酒吧。
“幸福花园”这家酒吧我们也来过多次,它的特点就是安静,一般没什么人,里面永远都散发着一种陈旧忧郁的气息,似乎可以把客人带到半个世纪前的时光里。我们照老规矩,娇娘叫了她的金汤力,我喝乱七八糟的啤酒,无所谓固定牌子,有时也来上两杯龙舌兰或茴香酒。事情便在这样的场景气氛中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好像娇娘先说:“刚才那里闹,现在这里又这么安静,安静得我都有点困了。”
“昨天没休息好吗?”我问,“最近情绪不高?”
“也许是没休息好。”她看着我说。
我笑了笑。她也笑笑。我要说话,她打断我,“笑什么,小孩儿?肯定在想什么歪点子。”
“想你昨天是不是加班了。”我说的“加班”专指跟别人睡觉。
“去!狗!”她说,“狗才加班!”
“猫!”我说。
“蚊子!”
“蟑螂!”
“对,蟑螂!臭虫!苍蝇!”
“蛆!从屎堆里爬出来的蛆!”
“猪!猪加班了!”
我们说着一同笑起来。笑完了,娇娘突然盯住我,说:“你!你加班了!”
“为什么是我?我先问你的。”我说。
“不不,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加班了?老实告诉我。”
“我能跟谁。”
“你难道不能跟谁吗?”她逼迫着,“说,你加班了。你就是加班了,我知道!”
“你说这些完全没有道理。你自己加了就是加了,凭什么说我。”
“不行!你加班了!从你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她突然伏到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我从娇娘颤动的肩膀上发现她在哭。我想安慰她,可又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个样子了?”
她扭着肩膀躲闪着我,就那么伏在桌子上有半个小时,突然抬起头说:“我回去了。”
“回哪儿?”
“别管。”她站起来说,“你走你的。”
“不行,你这样子开车,我不放心。”
娇娘走到她的车子旁边,先给我把车门打开了。她的这个举动一下子就让我松了口气。
那天,我们回到她自己的地方。恐怕我此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夜**同苦涩掺杂着的感觉,很像一出经典悲剧的**。
娇娘在最后断断续续地叫道:“我们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你疯了……我们亲死了……”
不能不承认娇娘那天对我的反问,算她猜中了。
我那个女友因为经常会在圈子的活动上见到,日子过去一段时间,她对我的愤怒便淡了。她有事无事地到我们剧院来串,见我经常在剧院里晃,天天躲在自己房间里,就同过去一样随便地找我。而我对她也还好。同娇娘感觉上的疏离,同她情感与利害一时无法分开的生活带给我们的疲劳,致使我跟女友之间似乎有重归旧好的意思,一切最终还是发生了。如此一来,我同娇娘时而的相互玩笑,自己就真正变得被动了。但我对她始终都隐瞒着这个事情。心里的滋味当然很苦,娇娘是我最看重的女人,我对她是认真的,可我的虚伪又让自己深深愧疚。至于她那一面,我都可以理解,说到底,她有家有孩子,就连我自己都不敢去设想如果她和那些固有的东西分离,其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娇娘已经非常矛盾了。这个女人懂得世间的一切,可又不愿意看穿看透。她内心纯洁,平常总说看透了这看透了那,其实她就是不乐意欺骗,不乐意欺骗自己,更不乐意去欺骗别人,因为她太需要自我的完美了,她太需要尊敬。她绝对不能忍受的,便是设想中别人会认为她玩世不恭。她的本性从没有拒绝过真实,而她所要的真实,又必须以虚假为代价,她接受不了这样一种现状。我们共同都怀有创伤的欲望,却又想尽量避免创伤对自己的伤害。我们的热情就在这样的矛盾中时时被冷漠所覆盖。见不到娇娘的时候,我非常想她,但每一次相见,自己确实也有勉强的感觉。她也想见我,可是却要压抑着主动。所以,逐渐地,我和娇娘的往来虽然没有断开,但的确是比一个月以前要少许多,我们之间的默契已经远远不如在西藏那些共同的日子了。
我的思绪时常在工作间隙飘移到西藏那个地方。而只有在西藏那个地方,才是自己和娇娘相聚的乐园。我们似乎因为在那片遥远的荒原偷食了禁果,上天才将我们驱逐到这座冰冷的都市里,让我们饱尝各自内心无助的煎熬。我们见面时话语越来越少,娇娘跟我谈话,更多都是安慰的口气。自己因为工作上的什么事情发牢骚,她便安慰我。自己又因为什么事情而高兴,她附和着我。她总是沉浸在个人的心思里,我仅仅是她生命中的一个点缀,她内心的丰富完全同我不发生关系。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我同女友的关系若即若离,有一搭没一搭。娇娘的影子每分每秒都在我脑子里晃动,以致我们真正见面的时候,她倒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看什么?”娇娘问,“你干吗总看我?”
“我在你的脸上找你。”
她淡淡笑着,“人不是在这里嘛,你还找什么?”
“我想靠靠你。”
“靠吧。”她抱住我的头,“这样你觉得舒服是吗?”
“对。”
“你为什么总喜欢靠我?”
“因为你柔和。”
“真是奇怪的想法。”
“我想……”
“想什么?”她问,“痛快点,想什么就说出来。”
“开开玩笑啊,你别生气。”我试探着说,“我想你是……”
“好啦,别说了,我知道你要什么。”她打断我的话,“你就是希望我是你那个姐姐。”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她说,“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太古怪了。”
“我也觉得古怪,可是我需要你。”
“我知道你需要我。”她说,“而我和你在一起怎么这样放松?你知道我内心是很封闭的,可跟你说的话也是我一生中说得最多最认真的。就连对自己父母不可能讲的话,我都跟你说了。我有一种感觉,就是觉得你和我确实很亲近。”
“我们像一家人。”
“对,就是一家人。”她说,“好吧,那以后我就是你姐,直到你找到了你的亲姐姐为止。”
“那我们还能和过去那样在一起吗?”
“你说呢?”
“我们还是要在一起。”
“那不乱套了!”
“我要的是你。”
“你矛盾。”她说,“你非常矛盾。”
“生活原本就是矛盾构成的。”
“可是,如果一个人的自我矛盾太大了,也会毁掉他自己的生活,也就是平常说的不健康。”
“不健康是谁造成的?”我说,“任何人都不知道像我这般写了那么多健康作品的人,自己的心理却并不健康。”
“所以你的艺术还没有达到极致。”她说。
“我同意。”我说,“以后,我要真正做到向自己贴近。”
“你会的,我相信你能做到。”她说,“其实,我现在才从你身上认识到男人的另一面真实。”
“你讲的真实究竟是什么?”我问。
“一个适合的女人可以使一种男人的真实焕发出来。”她接着说,“男人其实都是孩子,或者说世界上的男人只有两类,一种自以为不是孩子,另一种终究无法脱离自己的孩子心态。”
“结果怎样?”我感兴趣地问。
“结果,自以为不是孩子的人理性,但无才,外表深沉,内心虚弱,他们讲规则重严谨,喜欢外表上做样子,容易获得一般的成功。另一类男人,浪漫、热情、亲切,富有创造力,但做事容易走极端,自信与自卑、宽容与狭隘并存,他们一味地凭着梦想勇猛向前,可到头来成功便是极大的成功,失败就是惨败。”
“有点道理。”我说,“那你更认同哪一类人?”
“我认同这两类多少结合的人。”
“有吗?”
“不知道。”
“如果单方面呢?”我问。
“我只知道多数女人认同外表很像个男人的人,但那种人我见多了。如果排除一切实际因素,我恐怕更认同有梦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一生都处在成长的过程里,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你就是个有梦的女人。”我说,“你眼睛里有,脸上也有。”
“脸上会有梦吗?”
“细腻就是梦。”我说。
她笑着摸摸我的脸,说:“那就亲亲你的梦吧。”
我亲她,吻她。我们又沉醉在爱里。
自己始终觉得娇娘是我长久梦想的化身,而我在她的眼里也具有着一种亲情意义。我们给各自家人或外人的印象,虽然时常表现出冷漠,但在冷漠的外壳里包裹着的却是对人与人之间建立起亲情的渴望。我们之所以必须包裹着一层冷漠的外壳,是因为家庭遭际带给我们的怀疑大于相信,也来自我们过于敏感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