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已经几次去过李大钟家了解情况,也去过李大钟家所在的小区了解过情况。整个案子还是没有一点儿线索。

无奈之下,他们又找到了李大钟,警察问起李大钟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李大钟矢口否认,他始终没有向他们透露任何一点儿有关穆晓飞的情况。李大钟明白,告诉他们一些根本就没有证据的东西,不仅不会有利于问题的解决,或许还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这些天来,李大钟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己家的被砸,究竟与穆晓飞有没有关系?是不是穆晓飞对自己的又一次威胁?

他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钢铁集团内部大批职工买断工龄回家,职工与企业的抵触情绪是很大的。可这已经是大势所趋,又不是他一家企业的事,再说这项工作已经陆陆续续进行了多年,矛盾早已经不再那么突出。眼下,会有谁能对自己这么恨之入骨呢?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焦点集中到了穆晓飞的身上。

李家胜的出事肯定是被什么人算计了,可这件事也会与自己有关联吗?

李大钟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正在搬迁的来来往往的车辆,想到炼轧分厂新建的厂房还遥遥无期,感觉到了茫然。

那不仅仅影响到炼轧分厂本身的搬迁,与之相关的一些车间与部门,也无法一次性地彻底搬离这里。

未来,未来会怎样呢?

听到敲门声,他把身子转了过来。

刘林走了进来。

“董事长,还在考虑那件事呢?”

“能不考虑吗?”李大钟看了看刘林,“你们能不能肯定地说,在那里住院的那个穆晓飞,就是远大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穆晓飞?”

“应该是他。不然,会那么巧吗?”

“‘应该’不行,必须肯定地说是或者不是。”李大钟坐了下来,“下午,按计划进行。”

这天下午,李大钟直接去了穆晓飞的办公室。

穆晓飞并不在办公室里,还是只有他的那个“宠物”刘玉霰坐在办公室的外侧。李大钟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跟着李大钟一起去的还有刘林。

刘玉霰拿起电话通知了穆晓飞,穆晓飞正在办公大楼里,他急匆匆地回到了办公室。

看到李大钟的那一刻,他俨然不是那天去李大钟家时那般态度,脸上堆起了笑容。

他坐到了李大钟对面。

“我就知道你李董事长会来找我的,你还真的就来了。本来就应该这样做嘛,都是给公家干,何必这么认真呢?”穆晓飞煞有介事。

李大钟本来不想和他认真,听到他如此胡说八道,觉得不说实在是难以忍受,“你穆总和我们不一样吧?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并不是给公家干的。”

“我怎么不是给公家干的?我不需要给国家缴税吗?”

“哦,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们是肯定谈不到一块儿去的。”李大钟并没有和他过分认真。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李董事长,把付款协议带来了?”

“钱当然可以先付给你。不过你要的那个数,我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想好了就来找我吗?”

“穆总,当初签订开口合同,就意味着会出现追加投资问题。可是并不等于可以狮子大开口,你如果不让步的话,你如果不大幅度地让步的话,我只好先礼后兵了。我今天就郑重地告诉你,我会直接向市领导反应,把问题交给市里。”李大钟的态度是严肃的。

穆晓飞站了起来,“那好啊,那就请吧,我正盼着你这样做呢。看来,你今天是来向我下挑战书的?”

李大钟也站了起来,“你可以这样理解。”

李大钟与穆晓飞不欢而散,这完全是在李大钟的预料之中。

在此之前,李大钟曾经去过城关区公安分局,分局局长钱小阳接待了他。

钱小阳向李大钟介绍了李家胜的涉案情况。李家胜因涉嫌轻伤害罪,才被刑事拘留的。

李大钟紧张起来,他却并没有慌乱,而是冷静地问道:“看来对方伤的程度不轻啊,我想代表家属去看看他。”

“这很简单,他住在医院里,去那里就能见到他。”钱小阳毫无戒心地回答。

“我已经去过了,他根本就没有在那里住院。”

“是吗?怎么可能呢?”

“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钱小阳仿佛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

那天,离开钱小阳的办公室后,李大钟直接回到了办公室,经过一番考虑之后,最终决定亲自前去拜访穆晓飞。而此次拜访并非想涉及两家合作之内容,那是李大钟精心设计的“鸿门宴”。

离开穆晓飞办公室的这天下午,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李大钟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他在等着几个人的到来。

刘林先走了进来,“李董事长,来了。”

随后,公安处处长汤允伟也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性,职业化的打扮。她就是在那家民办医院工作的女护士秦丹。

李大钟客气地与她握了握手,并向她表示了谢意。

刘林走到了一个角落,折腾了一番,电视机画面上,出现了李大钟与他本人白天在穆晓飞办公室里会面时的情景。

这是李大钟精心设计的,他让刘林用非正常拍摄方式,在他与穆晓飞会面时拍摄下了穆晓飞的形象,目的就是想搞清楚那天晚上去住院的人,究竟是不是远大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穆晓飞。

秦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画面,画面并不太稳定,不过还是出现过几次穆晓飞的完整头像。刘林几次把他定格在那里,让秦丹辨认,秦丹并没有费什么气力就认出了画面中的人,就是那天晚上出现在医院里的那个穆晓飞。那个挂床住院的患者肯定就是他,住院病志上,确实是清楚地写着鼻梁骨骨折。

此刻,秦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那天你们让我把病志复印一份,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机会,我怕让别人知道会产生怀疑。我用手机把那份病志内容拍摄了下来。好在内容不多,一共也没有多少。”

她拿出手机,打开来,让在场的人看着。

事情已经搞清楚,此穆晓飞就是彼穆晓飞,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他根本就没有鼻梁骨骨折。可他为什么要制造这样的一个假象呢?

汤允伟去送秦丹了,刘林依然留在李大钟的办公室里。

“李董事长,穆晓飞这样做会是针对你的吗?好象不像啊?”刘林说道。

“确实不像,如果是针对我的阴谋,他今天就不会见我,他有一百个理由不见我。”

“理论上讲,应该是这样。可是有没有可能他就是想要在你面前炫耀一下他的实力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公安局就是他家开的商品专卖店了,怪不得他竟然敢在我面前那样嚣张!”

李大钟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思考着。

21

这天晚上,鲁一鸣把电话打给了李绍哲。

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在一家酒店里见了面。

李绍哲带来了他的女朋友,名叫舒展。她还真让鲁一鸣眼前一亮,高高的个子,白白的肌肤,五官的比例是那样的得体。一身装束也并不张扬,人看上去却显得很有气质。李绍哲介绍他们认识之后,就一起走进了一个包间,那是一个不大的包间。

舒展先去了卫生间。

鲁一鸣说道:“还真有你的,你的这个女朋友还真是挺出类拔萃的啊。”

“你想,哥们这么出类拔萃,哥们的女朋友能不出类拔萃吗?”

“今天就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一下?”

“下一步想让你帮助拍一本写真集,总得先见见面,培养一下感情才是。”

“行,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舒展坐回到座位上。

李绍哲随便点了一些菜,没多少工夫,菜就陆续上来了。李绍哲要了一瓶宜阳春白酒,他三下五除二将一瓶酒分成了两份。鲁一鸣再三推让,最终还是将酒杯摆在了自己跟前。

李绍哲是坐舒展的车来的,也就少了顾忌,他端起酒杯,与鲁一鸣喝了起来。

舒展只是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喝了几口清茶,听他们聊着。一会儿工夫,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完电话后,她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必须走了,今天晚上的演出我需要早一点儿到场,听说可能有重要客人。”

李绍哲向鲁一鸣解释说,舒展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厅里弹奏古筝,一周总要有几个晚上需要去那里上班。

她起身告辞。

鲁一鸣对李绍哲是了解的,他对李绍哲的了解程度,甚至是超过了对自己父母的了解。他几乎与是李绍哲一起长大的。更多的时候,还是李绍哲呵护着鲁一鸣,那也是沾了他小时候曾经练过一点儿拳脚的光。还是上中学的时候,鲁一鸣远远没有像李绍哲那样发育得又快又利落。他还不到一米七的时候,人家李绍哲就已经是一米八零的大个子,而且是学校篮球队的队员。那时,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如果谁敢欺负鲁一鸣,他从来就不问青红皂白,非讨回一个合理的说法不可。他们一起上了高中,又一起走进了大学的校门,只是李绍哲选择了刑法专业,而鲁一鸣选择了国际私法。

鲁一鸣能喝点儿酒,李绍哲也能喝酒,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从来就不会因为喝酒而误事。

鲁一鸣对李绍哲的性格是了解的。他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过他对女孩儿的兴趣程度,鲁一鸣也是很了解的。他特别喜欢与漂亮女孩儿接触,只要他想与她接触,他总会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而那些女孩儿好像又是那样的情愿。不过眼下他是怎么把舒展拿下的,鲁一鸣并不知道。

舒展走后,他们两个人加快了喝酒的速度。李绍哲已经有几分醉意,“那天晚上,你坐在我车里,眼睛是潮湿的,我想问你,是因为什么?”

鲁一鸣犹豫了下,“因为帮不了他们什么忙而内疚。”

“你可以在报纸上写一篇稿子,动员社会力量,帮帮他嘛。”

“报社不是慈善机构,需要帮助的人又太多,我们如果将他的困难公布于众,今后就会有无数这样的人找到我们,这里面有一个舆论引导问题。”

“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帮助他们要回那笔钱。”鲁一鸣的眼睛是潮湿的。

“那你想怎样做?”

“不可能有什么正规的打法。”

走出酒店大门,鲁一鸣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坐了上去,直奔鲁一鸣家里而去。李绍哲并没有下车,他主动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等着鲁一鸣。

一会儿工夫,鲁一鸣走了出来,如果不仔细地观察,几乎根本就感觉不出他喝过酒。他的手里牵着一条大狗,一条偌大的藏獒,他打开出租车门,就让藏獒上车,出租车司机立即紧张起来,“不行不行,这种东西我一见到就害怕。”

藏獒早就跳到了出租车的后排座上,鲁一鸣跟着也坐了进去,“你走不走?”

一张百元大票递给了出租车司机,出租车司机明白,这意思是不用他找钱了。

二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一个正在施工的住宅工程的工地前,工地内只有极少的灯是亮着的。在这个工地大门的很远处,鲁一鸣下了车,藏獒也非常懂事地跳了下来,李绍哲也下了车。他们牵着藏獒向工地大门的相反方向走去。

其实,鲁一鸣这两天曾经一个人来过这里,这正是穆晓飞与于国政他们发生纠纷的那处施工工地。他偷偷地观察过这里的地理位置和周围的环境,他发现这个偌大的工地只有一个出入大门。这是一处坐北朝南的小区,北面是一座不太高的缓缓的山丘,南面是一片开阔地。地上,还没有多少建筑物。

鲁一鸣牵着藏獒慢慢地走着,藏獒名叫猎猎,是一条纯种公藏獒,它已经伴随着鲁一鸣度过了整整两个年头。那年鲁一鸣去西藏采风时,曾经听别人讲述过一个关于藏獒的故事,那个故事曾经感动了他。于是,回来后不久,他就开始养起了狗,不养便罢,一养便养起了藏獒,而且养得是那样的出色,这都是因为他非常认真的缘故。

工地的周围四处都是广告牌子,从这些矗立的广告牌子中,就可以看出这个小区出阁时会是怎样的一种身价……

十多分钟后,鲁一鸣和李绍哲来到了靠近北边山脚处用水泥加固后的挡土墙边,鲁一鸣说了声:“就这里了。”

李绍哲明白了什么意思。

鲁一鸣将狗链递给了李绍哲,他一个人沿着工地的栅栏往山坡上爬了上去,又慢慢地越过了一处被践踏过的栅栏进到了工地里。他又向李绍哲站立的方向挪动了几步,示意了一下,李绍哲顿时将牵着藏獒的手松开。鲁一鸣叫了一声“猎猎”,猎猎一个箭步奔到了那个小土坡上,又一个箭步跳进了工地里。随后,李绍哲也跟着进到了里面。

工地内建筑高处不太亮的灯光,足足可以让他们看清楚工地内的真实面貌。鲁一鸣牵着猎猎朝大门的方向走去,李绍哲什么也不说,静静地跟在鲁一鸣的身后。当已经离工地大门没有多远时,鲁一鸣有意识将拉着猎猎的手松开,猎猎迅速地向前跑去。只是几秒钟的工夫,就听到正前方传来了激烈的狗吠声,猎猎迅速做出了反应,激烈而疯狂地叫了起来,它一边叫一边朝前狂奔着。鲁一鸣和李绍哲也立即跟着跑了起来,快速朝猎猎飞奔的方向奔去。

前边传来了呵斥声。声音越来越大,鲁一鸣与李绍哲离那声音发出的地方也越来越近……

他们已经看到两个人站在那里,是两个膀大腰粗的男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跑到工地上来了?”其中一个男人,对着鲁一鸣和李绍哲一边喊,一边下意识地躲着眼前的猎猎。

其实,猎猎对他们根本就不感兴趣,它是奔着在他们身边不远处正拴在那里的另外一只藏獒而去的,那是一只母藏獒。猎猎在它身边不断地嗅着。

鲁一鸣和李绍哲终于走到那两个人跟前,他们假装根本就没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

眼前是两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其中的一个吼道:“你们怎么跑进来的?快点儿把你们的狗领走。”他对猎猎还是有些恐惧感。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正在北面的山坡上遛狗,不小心让它挣脱了,就跑了进来。我们一路追赶,追不上它。你们这是不是一只母藏獒?”鲁一鸣说道。

另外那个男人回答:“是一只母藏獒,是一只母的。”

“怪不得嘛,我说他怎么会没命地往这里跑呢,是看上了你们的大小姐了。”鲁一鸣嘻嘻哈哈。

“我说哥们,你的这个猎猎也太不矜持了,哪好这样啊,还不认识人家呢。”李绍哲指着猎猎说,“你看,你看,它现在就想与人家大小姐**了。”

两个中年男人很快放松下来,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两只藏獒身上。那只母藏獒还是不停地原地打着转转。

“好厉害呀,对我们的猎猎好像不感兴趣?”鲁一鸣说道。

“可不厉害嘛,要不是今天它眼前站着一只它的同伴,就算是它身上拴着链子,你们也没有办法靠近它。”

“这么厉害?你们这么大的工地上,真需要这样一只犬呀!”

鲁一鸣分别递给每个人一支烟,又为他们点着,也为自己点了一支。

藏獒还在那里嬉戏着。

“这么大的工地,除了你们两个人之外,再没有别的人?”李绍哲像是随便聊着。

“就我们两个人。原来有一些农民工住在这里,后来听老板说丢了东西,就再也没有人在这里面住了。”还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说道。

“你们这里还能丢东西?丢了什么东西?”鲁一鸣接着问道。

“谁知道呢?他说丢就丢了呗,我们也不知道丢了什么,好像听说偷东西的人都已经承认了。”

“你们两个人一直就在这里?”

“从一有这个工地的时候开始,我们俩就在这里干,白天晚上几乎就没离开过。”

“你们这里有什么可偷的呢?再说也不容易拿出去呀?”

“要是小偷小摸的,可能还能对付着从别的什么地方弄出去一点儿,大东西是不可能从我们眼皮底下弄出去的,你看看这只藏獒就知道了。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中年男人,像是不愿意涉猎这个话题,“你们抽完了烟,就快走吧。别在这里待得太久,老板规定是不允许外人进到工地里来的。”

“看来我们家的猎猎还真的看上你们的大小姐了。”鲁一鸣还是嘻嘻哈哈。

“他们的大小姐好像也看上猎猎了。”李绍哲嘻嘻哈哈地应和着。

“走吧,走吧。别让它们想好事了,这只藏獒还是我们大老板的呢,他拿它可当回事了,它能不能做这种事,还得我们大老板决定才行。”

李绍哲扯起了猎猎的链子,拉着猎猎就要离开,猎猎拼命地挣扎着。那只母藏獒真的像是对猎猎产生了兴趣,它对着李绍哲猛烈地狂吠起来。猎猎也拼命地跑了过去,拖着李绍哲又一次靠近了母藏獒。李绍哲用两只手拽着狗链往外挣脱着,就在这一刻,只见母藏獒一口咬住了李绍哲的裤腿,李绍哲吓得嗷地一声大叫,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叫了起来。母藏獒松开了口,李绍哲迅速拉起猎猎往外走,这时,母藏獒又张开了大口,李绍哲已经有了思想准备,飞起一脚,朝着它的下巴踢去。那只母藏獒反应更是快捷,它一扬脖躲过了那一脚,紧接着就张着大口叉住李绍哲的脚。李绍哲嗷嗷地叫着,几秒钟后,他终于摆脱了出来。

李绍哲的脸色是铁青的,鲁一鸣的脸色也是铁青的,那两个男人的脸色更是铁青。他们都以为闯下了大祸,那一刻,他们的心里紧张极了。

鲁一鸣不知道李绍哲的伤势会有多么严重,他拉起了猎猎的狗链用力地往外挣脱,终于将两只藏獒拉开了距离……

22

帅真真正坐在飞往金州市的飞机上,她的脑海里不时考虑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林伟亲自出面请自己喝茶,其实,就是例行“侦察“。他之所以这样做,一定是有人和他说过些什么。也许有人明确地告诉或者是暗示过他,自己对这件事的调查结果,对他的未来将是至关重要的。

帅真真看着飞机窗外那蓝色的天空,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白云,缓慢地在机身下方移动,她的两眼下意识地注视着洁白云朵的变幻,脑子里依然没有走出这些天来她所经历的事情的纠缠。

这些年来,她早就与林伟不止一次地打过交道,可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远不如对他爸爸的了解。他就像是这蓝天下飘浮的白云,那样地虚无缥渺,那样地难以把握。

那可是几千万元的投资啊!

她想到了林家聪最后一次与自己见面时的情景。

如果今天他还活着的话,他知道自己将要去调查的事情会与他的儿子有关,他会作何感想?他会原谅自己吗?

她的心里是矛盾的。

飞机到达金州市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她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她乘坐出租车去了金州市郊区。那是一片家具加工厂聚集地。

时近中午,她一个人在那些家具厂之间穿梭着。她选择了一家大一点儿的家具厂,穿过正在喷油漆的厂房通道,走进了一间简陋的办公室。

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一个中年男人还是很不情愿地与她交谈起来。

帅真真很精明,她根本就不想寻找那个早就不存在的公司,而是打探林伟与之合作的公司里那个叫高强的人,高强曾经是那里的法人代表。

林伟曾经说过,那家公司一年的订单总会在两三亿元以上。

眼前的中年人努力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一会儿工夫,他说道:“在我们这里一年签下三五亿元订单的厂家有不少,这不算什么。像这样的厂家当中,还没有一个叫高强的老板的。”

“那么比它小一点儿的厂家呢?”帅真真问道。

“我倒是认识一个叫高强的人。”

“他也是做家具的?”

“也是做家具生意的,不过,他的家具厂的规模很小。平时就是给学校加工一些桌椅板凳什么的,最多也就是能给一些小机关订做一些办公桌椅。他从来就没有开过什么大的家具厂。”中年男人认真地说道。

帅真真坐进了那个老板的车里,仅仅十几分钟的工夫,车就停了下来。他跳下车去,面对着一个简陋的厂房内喊了一声“高老板,有人找”。

应声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谁找我?”

“是这位漂亮的女人找。你很有艳福嘛。”

“你找我有啥事?”

“你认识一个叫林伟的人吧?”帅真真平静而客气地问道。

一听到林伟的名字,眼前的这个男人撒腿就跑。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帅真真愣住了,带着帅真真来找高强的那个老板更是愣住了。他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做啥子事嘛!这是做啥子事嘛!”他把头转向了帅真真,“原来你们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

“认识就认识嘛,为啥子说不认识?不说实话,俺管这些干啥子?”中年老板扭头上了车。

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这是帅真真此刻的第一反应。

帅真真一个人走进了这家简陋的工厂。工厂是一个临时建筑,看上去已经多年失修。厂房内有十几个人正在那里干活,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厂房外刚才发生的事情,因而也没有怀疑眼前的这位来人。帅真真四处观察着厂房内的情景,看来刚才那个老板所介绍的情况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至少高强根本就不像林伟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大老板。

如果这种猜测得以证实的话,那么又应该如何解释林伟与他竟然签订下了一个八千万元的家具加工合同呢?

帅真真走到一个正在干活的工人面前,“师傅,你们的加工车间都在这里吗?”

那个人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他警惕地看了看帅真真,“你问这个干什么?”

帅真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订做一批红木家具,不了解情况,也就到这里来四处打听打听。”

“我们这里做不了。”一个工人说道。

“你是说红木家具做不了,还是家具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能告诉我谁家能做红木家具吗?”

帅真真的诚恳终于感化了那个工人。他放下了手中的活,慢慢说道:“其实,我们这里没有能加工红木家具的,这里加工的红木家具都是从江浙一带运来的加工好了的木制件,在这里组装一下完事。”

“这样做的厂家现在还有吗?”

那个工人告诉了帅真真厂家的具体方位。

半个小时后,帅真真找到了这里最大的一家家具公司——金州盛达家具公司。她还没有走进厂房时就发现,不少已经包装好的家具正在院子里被往集装箱里装。帅真真以一个订货商的名义走进了那家公司的办公室。

她在那里逗留了半个多小时,销售部的一个男工作人员向她详细介绍了公司的情况。

帅真真回到宾馆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她躺在**,两眼看着打开的电视机,屏幕上的画面怎么也无法进入她的思维,她感觉到问题怕是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此刻,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是待下去,还是现在马上就走掉?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需要给公司一个交代。如果说找无其人,这很可能是最简单的方法,或许金长永也会满意。可是一旦董事会会议对这件事咬住不放,再查下来,自己将无法交代。如果在这里继续查下去,根据自己的感觉,很可能会有重大发现。

她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了看,心中马上多出了一丝自怜。

自己这样做值得吗?

她走出卫生间,拨通了金长永的手机,“我是帅真真,董事长,我现在有新情况需要向你汇报,想听听你的意见,怎么办才好。”

“什么事?”

“关于林伟的东方贸易公司那笔合同的事。”

“合同的事怎么了?”

帅真真顿时觉得莫名其妙,金长永怎么会像是一个刚刚下船的客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般。她马上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就是那八千万的事,那天董事会上,你不是说让我把这件事搞清楚吗?”

“我怎么把这码事给忘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金州,我临走的时候是和你打过招呼的。”帅真真说道。

“哦哦哦……”金长永支吾了半天。

她没有和他计较什么,抓紧时间切入了主题,“我已经找到与林伟签下订单的那个法人代表,他知道我来找他,马上跑了。另外据我初步了解,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家具生产厂。我怀疑当初与林伟签订合同的那家公司是否真实存在过,还是个问题。董事长,你看怎么办?如果要查下去的话,我一个人看来是不行的,需要再给我派一个人来。”

金长永并没有说话。

“董事长,你说话呀?”

金长永像是从沉默中醒了过来,“哦哦哦,我听明白了,你让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他并没有引起她太多的怀疑。不过,整个对话过程,还是让帅真真有些不舒服,她感觉到金长永对这件事仿佛并没有什么兴趣。

那不是你董事长当着那么多董事的面交代过的吗?

晚上六点多钟,帅真真主动给鲁一鸣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让他抽时间去给自己的手机交点儿话费,自己临走时忘交了。

晚上,天还没黑,她从外边吃饭回来。当走到宾馆门口时,她始终感觉到有两个人总是跟在自己后面。她佯装走进了附近的一个公共卫生间,当她出来时,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她快步走进了宾馆的大门,又迅速地回过头看去,竟发现那两个人正在远处注视着宾馆大门的方向。

她走进516房间,并没有马上开灯,窗帘是挡着的。她又一次拨通了鲁一鸣的电话,电话不断地响着,鲁一鸣一直没有接听。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那是鲁一鸣打来的,“着急了?我今天特别忙,刚才正有事呢,所以没有接听。电话费的事,我抽时间去给你办了,你的电话卡上有很多钱,还存什么钱?”

“你说什么?有很多钱?”

“十万元,足足十万元。”

“你说什么?”帅真真吃惊极了,“谁能在电话卡上存这么多钱,你会不会搞错呀?是不是看错了?”

“这是不可能的,肯定是十万元。工作人员告诉我的。”

帅真真更加紧张起来,“不对,鲁一鸣。”

“你是说这些钱不对?”

“看来,不只是钱的事了。我现在正在宾馆里,我怎么觉得像是有人跟踪我。”帅真真的声音小得可怜。

“你再说一遍。”

她又重复了一遍。

“是和你去了解的案子有关系吗?”鲁一鸣也紧张起来。

“肯定是,这些钱可能也与这件事有关系。”

“这么说这件事和你们公司有关?”

“是是是,我告诉你我住的准确地方,如果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我的行踪。”

其实,帅真真并不想说得太明白,她怕会让他为自己过于担心。但她又觉得当她真的遇到什么麻烦时,很可能只有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心里才是最踏实的。

鲁一鸣叮嘱了帅真真一番,电话便挂断了。

帅真真马上把具体地址,用短信发给了鲁一鸣。

这天晚上,并没有像帅真真预料的那样出什么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接到了一条短信,那并不是鲁一鸣回复她的短信,而是用一个陌生电话发来的。短信的内容是:已经有十万元钱存到了你的手机卡里。只要你离开金州,另十万元很快就会存到你的名下。

帅真真马上按照短信上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传回来的是对方已经关机的声音。

这会是谁干的呢?

23

金长永明白,何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那么大的一个工程,他只投入了八千万元,那其中还大都是银行的钱。如果他真的放弃继续操作下去,那等于把金典投资公司完完全全套了进去,而他拔腿就可以走掉,这就是他在自己面前之所以敢那样嚣张的原因所在。眼下,拿他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那天晚上,何冲在卫生间里说的那番话,更是他的别有用心。

那天,与何冲告别之后,金长永准备马上回家。于芳菲建议道:“董事长,出去唱唱歌?”

金长永又看了看贺传胜,其实,贺传胜已经看到金长永正在看他,但并没有什么表示。于芳菲并不知道那一刻,金长永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她竟然错误地理解成金长永已经同意去唱歌。客人们早就先离开了酒店的大门,剩下的只有金长永他们几个人。

金长永和贺传胜的司机已经将车开到酒店门口,把车门打开,等着他们上车。于芳菲走到他们身边,“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我送领导回去。”

两个司机刚要上车,金长永这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上哪儿去?你想上哪去?”

于芳菲有点儿不解,“不是已经说好出去玩玩吗?”

“玩什么玩?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那个心情?”金长永是严肃的。

于芳菲觉得在司机面前显得没什么面子,便大声说道:“你看你这点儿胸怀,还能办点儿什么大事?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坐到董事长的位置上的。”

于芳菲失去的面子挽了回来,可她却没有在司机和贺传胜面前给金长永留一点儿面子。她并不是意识不到这一点,而是她在他的面前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一点。

她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她早就以为自己是他金长永的宠儿,是他金长永的这位“皇阿玛”的“格格”。而这位“皇阿玛”在公司里的儿子有不少,“格格”似乎并不多。

金长永并没有多说什么,倒不是他的修养达到了这种程度,而是他早就习惯了于芳菲在她面前这样与众不同,他已经顾及不了自己在贺传胜等人面前的面子。他私下里曾经不止一次地在于芳菲面前认真地劝过她应该看在什么场合,尤其是在那种公开而正式的场合,要考虑到君臣关系,应该多顾及他在别人面前的形象。每次她都是答应的,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她都会全然忘记她曾经有过的无数次的郑重承诺。

她的骨子里,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格格”。公司内凡是了解她的人,也都把她当成了“格格”。尽管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称谓,可传达给于芳菲的却是真实的感觉。

面对着于芳菲这样数落自己,金长永还是表现出了一点儿董事长的威严,“什么时候不能去玩,非得现在去?”说话时,他的态度比刚才显得强硬了许多。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走,送我回家。”

轿车启动后,他从轿车的反光镜里,看到于芳菲还傻傻地站在那里。

此刻,金长永的心里,并没有像他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般威严,他的心里仿佛多出了一分胆怯。他害怕她,他害怕她会在关键时刻奋不顾身……

他的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何冲那狡黠的形象,还不时地浮现出于芳菲的蛮横与霸道。

他回到了家里,随手想把灯打开,平常习惯性的动作,却并没有给房间带来光明。他又反复按动了几下开关,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他试探着朝另一个房间的开关走去,匆忙与醉意之中,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让他差点儿摔一跟头。他直了直身子,辨别出那是临时摆放在客厅沙发前的一把椅子挡住了去路,他气不打一处来,起脚就朝那个椅子踢去。就在那一刻,他“哎哟”一声,蹲在了地上,两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脚。也正是随着那声“哎哟”的叫喊,那把椅子也应声倒下,椅背正好砸在了玻璃茶几上,一大堆玻璃扩散开来,像是天女散花……

在黑暗的世界里,他捂着那只受伤的脚呻吟着,他已经感觉到脚肿得很高。

几分钟后,他还是坚持半蹲半站地挪动到另外一个开关前,灯终于亮了起来。他的判断是对的,原来是那个灯管坏了的缘故。

他坐到卧室的**,将那只脚慢慢地抬了起来,这时,他才看到那个受伤的地方,已经俨然成了一个大腹将军。

会不会骨折?他问自己。

此刻,他的心中顿时升腾起了一股怒火,他恨,他恨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恨何冲的到来,他恨于芳菲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又一次表现出了她的霸道与蛮横。

他不时地呻吟着……

正在这时,响起了门铃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他猜不出这会是谁人所为,会不会是什么人敲错了门?

他起身向大厅门口挪去。拿起对讲机,他惊讶地发现敲门的人竟然是于芳菲。

于芳菲走进了客厅,“连灯都关了,回来这么一会儿就睡下了?”

金长永并没有说什么,转过身挪动起脚步。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一瘸一拐的?”于芳菲有些吃惊。

她伸手去开客厅里的开关,灯没有亮。

于芳菲早就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灯管坏了。”金长永说道。

于芳菲往客厅中间走去,借着卧室里透出的灯光,看到了地板上白花花的玻璃,“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金长永坐了下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他并没有告诉她那一刻他的情绪坏到了什么程度。

于芳菲走到金长永跟前,想看看他的脚伤。光线太暗,她抬头朝卧室看了看,金长永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扶着他向卧室走去。

卧室,她是熟悉的。此刻,她只是不愿意明确表示去卧室,尽管没有以往那般需求。

金长永坐在床边,擎起了那只受伤的脚。于芳菲也低下头看着,她用一个手指按了一下,“是不是非常疼?”

“我怀疑很可能是骨折了。”

“那还是去医院吧。如果真是骨折了,拖时间长了不好。”

不到二十分钟,金长永坐着于芳菲的轿车,来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外科值班大夫建议拍一个片子。片子很快出来了,只是轻微骨裂,并不严重,但最好在医院里住几天。

当他住进外科三零二号病房时,病房内一个小伙子已经睡着了。

于芳菲帮他安置好了以后,便离开了那里。

此刻,金长永对于芳菲的抱怨仿佛已经烟消云散。要不是她坚持让自己连夜来医院,自己可能还在犹豫呢。

他受伤的部位还是疼痛难忍,按照医生的嘱咐吃了两片止痛药,算是好了许多。

此刻,他躺在那里并没有什么睡意,他的脑海渐渐地开始活跃起来。白天那些情景,晚上突如其来的变化,甚至是于芳菲这些年来与自己往来的过程,都不时地涌进他的脑海……

当年金长永接任董事长的时候,于芳菲就已经在这个公司工作。那时,她只是金典投资公司的一个普通职员,当时金典投资公司还远没有现在的影响和规模。不过那时公司每做一个项目都是挣钱的,公司内部,不论是普通员工,还是上层人物都看好了它的发展前景。公司开会时,不少管理层人员都不同程度地表示过,如果这个公司有好的项目,可以适当地将资金向这里倾斜。于芳菲看准了这个机会。当时,在别人看来,她看准了这样的机会,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因为那时,不管她怎样努力,她离那个说了算的位置都十分遥远。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不到一年时间,于芳菲的命运竟然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注定了她新的人生的开始,也奠定了她在这个公司举足轻重的地位。

其实,此前,因为她在金典投资公司的倾情投入,她的物质条件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就连她妈妈位于农村老家的房子也重新翻盖了一遍。那可不是一般的翻盖,而是由普通的草房一跃为外边全部贴上了白瓷砖的二层小楼。农村的邻居们看上去都很眼红,因为那是当时在整个几百户的村子里开了先河的。谁都知道那家老太太是沾了在城里工作的女儿的光。

老太太是自豪的。

于芳菲从来就没有为此自豪过,她甚至从来就没有对此满意过。

后来,公司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是一件这个公司自建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大事。她所在的公司领导,也就是她的经理马和平出事了。

那是缘于一封匿名检举信,信中检举他在城市的东郊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盖了一栋别墅,建设那栋别墅的费用全部都是公款。

虽然是匿名检举,但说的具体内容不容别人不相信。这件事最后惊动了上级纪委,最终结果还是查实了。马和平在被审查的过程中,连杀了于芳菲的心都有。那是他出事以后告诉别人的。

他首先怀疑到于芳菲,因为只有她才有可能知道这么多。她老母亲的那栋农宅,就是他帮助用公款盖起来的。而他的那栋别墅盖起来后,就连他自己的老婆都不知晓,只有她经常光顾那里,和他云天雾雨,倒海翻江……

那时,他们之间算是情人,是那种只要对方需要,什么都可以舍弃的情人。那时,她早就有了丈夫,还有一个儿子。

马和平还在经理的位置上时,他耳边听到的是一片赞扬声。当时,他也确实是为公司财富的积累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那时,没有人对他加以约束,甚至是都没有人在他面前说上半句可以让他冷静的话。他渐渐地背离了原始轨道,金钱和女人渐渐地在他的头脑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而那时,对于于芳菲来说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是走得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她是他认识的所有女人中,最善解人意的一个。她更清楚地知道一个男人,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

她的搔首弄姿果真迷住了马和平多情的肉眼。她从选择什么样的外衣开始,到选择什么样的内衣**更性感,再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更刺激更神秘,都为他设计得周到而滋润。而那一切都是由马和平埋单,而马和平又会非常巧妙地将那些开销都算在公司的财务账上,甚至连她所用的卫生用品都会成为报销的对象。

男人有时候往往又是很愚蠢的,马和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像于芳菲这样的女人的欲望是永远都无法满足的。而那时,她的欲望早就在迅速地膨胀着。

她似乎和所有的女人对自己的评价一样相似,作为一个女人,不论她的形象如何,都不会有谁认为自己长得不漂亮,在男人面前没有魅力。即便不是倾城倾国,也会倾倒一大批男人。那时,于芳菲对自己的估价还远远地超出了此种程度。

这是她铤而走险的资本,可她最终并不是凭借着这种资本战胜了对方,战胜了自己,而是凭借她手中掌握的关于马和平问题的第一手材料,走出了她的平庸。

后来,她又遇到了救星金长永,是他让她替代了马和平的位置。在调查马和平的过程中,她竟然没有受到丝毫牵连。马和平为她母亲盖起的那处二层楼的宅院,她对调查人员表示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他动用的公款。当需要追回那笔非法所得时,她对那点儿钱早就不在意了。而马和平并不想把事态扩大,因为如果扩大,他完全可能会暴露出更多问题。他以辞职走人和退回部分赃款为代价,平息了风波。事情过后,他还是庆幸自己避免了牢狱之灾。关于他与她的那段经历,都是在事情平息下来之后,他喋喋不休地告诉局外人的。而那时,于芳菲根本就不在意别人怎样评价她了。

金长永和公司的其他人一样,对此是了解的。只是当他知道这一切时,已经太晚。那时,她早就是他的**宾。

于芳菲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奋不顾身地与金长永这样一个比自己大出将近二十岁的老男人上床的。当他女儿去美国留学时,她巧妙地打到了他的工资卡上三十万美元,那三十万美元像是感情的催化剂,催生了雌雄荷尔蒙的加速分泌。

那是金长永的女儿去美国留学后的一天晚上,于芳菲说是要与一家客商谈一笔生意,很可能就在那天晚上达成意向,她希望董事长参加,那样会更有利于促成这桩生意,他去了。她在送走了几位客人之后,又回到了饭桌前,重新与金长永喝了起来,直到接近午夜,她才将醉着的金长永送进了一家宾馆的客房。那是于芳菲提前预订好的房间。

那天晚上,她并没有离开他。她本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他。

金长永一头躺在了**,那一刻,他已经是酩酊大醉。

当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他一眼发现了身边坐着的于芳菲,她已经身着一袭透明的睡衣。

坐在他面前的,尽管是一个中年女人,可他**的那个物件,还是做出了强烈的反应……

那一刻,就像死亡将要来临一样无法抗拒,他一下子扑了过去……

那一刻,就像胜利将要来临一样充满欣慰,她一下子仰面倒下……

那天晚上,他们纠缠在一起,足足一整夜,直到天亮。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金长永才渐渐地明白,他在她面前已经无法清醒了。

她是需要回报的。其实,她并不需要他肉体与**的回报,而是他手中的几乎无人可以管束的权力……

此刻,金长永躺在医院里,再一次想到了这些陈年旧事,他的心里还是不免有几分紧张。止痛药的作用渐渐淡去,他在半睡半醒之间终于靠到了天亮。

上午八点刚过,于芳菲就又一次来到了病房。

走进病房没有多久,她发现了同一间病房里那个小伙子已经醒来。

小伙子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注意,小伙子却注意到了他们。

这个小伙子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