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相识太久,就会忘记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

许知然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舟一叶的了。

他们一直是校友,印象里,她上小学的时候就常在家附近见到他的身影,无一例外总是一个人,从来不和他母亲一道。

那时候人在屋檐下的舟一叶不得不遵从母亲周韵的审美,穿一些颜色低调,又非常学生气的衣服。可他就是有本事在细节上玩花样,要么换个与众不同的穿法,要么别出心裁地加些配饰,总之穿得和学校里所有人都不一样,格外出挑。

学校里有许多人看不惯他,也有许多人崇拜他,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看见他独来独往,戴着一顶鸭舌帽在校园里穿梭,透着一股子特立独行的劲儿。

许父性格和善,向来招下一辈喜欢,所以舟一叶虽然和母亲周韵不对付,却偶尔会来周韵的老同学兼同行——许安之家里吃饭。

许知然小时候是个圆滚滚的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瓷娃娃似的,分外喜人。

眼高于顶的舟一叶之所以肯纡尊降贵,和比自己小一届的许知然混在一起,主要是因为许知然是个自来熟。

和舟一叶第一次见面,二年级的许知然就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男孩子对许母的梳妆台感兴趣,余光一直往那边瞟——那会儿梳妆台上摆着一把五颜六色的小发卡,形状十分别致,是许母出差回来给她带的礼物。

年幼的许知然觉得这个哥哥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孤高,于是悄悄过去拿了几个发卡,又悄悄把自己头发扯乱了些,然后走到舟一叶跟前,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能不能帮我重新梳个辫子呀?我下午还要上台讲故事呢!”

面对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这一声娇软的“哥哥”,从小就是个颜狗的舟一叶果然动摇了,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接受了她的求助:“那你坐好了,梳不好我不负责啊!”

许知然乖乖坐下,任由他将她的头发编成从未有过的形状,连发卡也夹得特立独行。

从此两人相识,一起从大大小小的校园走到形形色色的剧组,称得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从相识起,舟一叶就和他那位德高望重、美丽优雅、人人称赞的母亲不对付,也从没听他提起过他父亲的事。

早年许知然试探着提起过一两回,都以舟一叶黑脸告终,于是她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再也没问过这事。

她也偷偷问过自己父母,然而两个大人都是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不肯同她多讲,只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做朋友的,有机会就在中间说和说和,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许知然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从不喜欢逼别人说他们不想说的事,于是也就没有深究,糊涂到了现在。

但这一回,舟一叶终于低头出面找他母亲帮忙,周韵则拐弯抹角地提条件,让舟一叶回家过年。许知然不由对他们这对别扭母子之间的矛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人说夫妻没有隔夜仇,究竟是什么事情才能让亲妈和儿子隔阂这么多年呢?

和自己妈视频的时候,许知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一回,许母居然没有拒绝她的提问,反而长长叹了口气。

听完故事的许知然内心久久不得平静,直到视频电话挂断还在若有所思。

尹悠进门提醒她睡觉,被她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吓了一跳:“然然你怎么啦?明天可要早起上镜呢,你可别熬夜啦!”

“没怎么,就是觉得花孔雀一家还挺不容易的。”许知然喃喃说,“今年过年我陪他回趟家好了,兴许还能在他们母子俩中间当当润滑剂呢。”

听话常常只听一半的尹悠大惊失色:“过年陪他回家?润滑剂?!然然你不会要和花孔雀联姻吧?!还是说你们青梅竹马,早就指腹为婚了?!”

“……”许知然对尹悠的划重点能力感到眼前一黑,“悠悠,我冒昧问一句,你大学考试及过格吗?”

“???”尹悠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圈里已经卷到了这个地步,连当个助理都要拿大学成绩单和绩点来证明自己了吗?!然然你等着,明天我就给你打印去!”

许知然:“……不了不了,我们还是赶紧睡吧。”

许知然万万没有想到,尹悠嘴里的“早起”,居然会早到这个地步。

第二天早上六点五十,闹钟准时响了第一回。

许知然迷迷糊糊地摁了关闭,然而五分钟之后,震耳欲聋的闹铃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

许知然只好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简单穿好衣服,然后望着窗外刚蒙蒙亮的天色欲哭无泪:“起这么早,光都不好打吧?节目组想干什么?”

她还想再叨叨两句,奈何摄像机已经开始全程跟拍,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成为《打工日记》的素材。为了避免被断章取义、恶意剪辑矛盾,许知然只好将对节目组的吐槽都吞回去,睡眼朦胧地往节目组准备的客厅走。

除了提前到场、神清气爽的中年主持人叶晔之外,所有嘉宾都哈欠连天。

顾泽江见了许知然,总算打起一点精神,朝她挥了挥手:“你说我们今天会不会分到一组啊?”

“还要分组?!”许知然一惊,“节目组又定了什么规则啊?”

“我昨天贿赂工作人员套到的消息,说这一整季节目我们几个嘉宾总共要换三个工作,第一个就是两人一组完成。”顾泽江压低了声音,和许知然咬耳朵,“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刁难我们。”

许知然心说好家伙,我果然不该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节目组,签合同之前说好的摸鱼慢综呢?!

很快,工作人员就进来宣布了初始规则,果然是两人一组,先抽队友,每组再派出一个人来抽第一个职业。

闻悦忍不住发问:“我们一共五个人,两人一组的话,岂不是有一个落单?”

工作人员点头:“落单的那位嘉宾只能独立完成工作。”

薛小年惊道:“啊?一个人能做好吗?”

许知然心说那得看什么工作,要是码字,两个人她还嫌吵呢。再说了,和不靠谱的人做搭档,还不如一个人单干,免得被气死——《一秒入戏》里强行出风头的钟宣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她赶紧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了一下年纪最小的薛小年,然后上前随手抽走了一个号码。

竹签上明晃晃地写着一个“二”字。许知然正想问谁抽到了和她一样的数字,就听见顾泽江喜笑颜开道:“我是二组!谁和我一队?”

许知然:……

说他没和节目组串通起来玩花样,许知然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