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颐来啦!一路上受寒了没有?”还没进营帐,梅老国公就摸着下巴慈眉善目的清问。

若账内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林宗颐才是亲生的嫡子,她们三兄妹是捡来的一般。

啧啧!梅年漪不屑的扭过头,余光带着“非常不好”的意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她真不知他为何独得她阿爹的青眼。想起自己初来军营时,梅战高高在上,横眉冷对,将她骂得个狗血淋头......

心中有些愤愤不平!

登对的两人在堂中央站定,林宗颐在长辈面前说话稳重,先行了礼,他不卑不亢道:“劳国公爷担忧,一路顺安。”

听着竟比刚才和梅年漪说话的语气更温和上了几分。

“怎么到如今还在唤国公爷?”梅战瞬间黑下脸,负手从桌后走出来:“是不想认老夫这个岳父吗?”

气氛顿时一凝。

众人屏住呼吸,晦涩不明的视线落在林宗颐一人身上。

林宗颐微微蹙眉,面如沉水,隐匿情绪已经成为他一贯的习性,此刻自然也无人能猜透他心思。

不过以梅年漪这两年同盟身份还算相熟的经验来猜,林宗颐定是在想对策,如何能滴水不漏又避开那个称呼的将此事给转移过去。

他沉默的不说话,梅战瞪着他的眼神变得严肃,沉着脸走到他跟前,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就强硬的等着,似在告诉他,不听到不罢休。

茶盏上的白烟缭绕飘散,感觉上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林宗颐垂下眸睫毛微颤,抿了下唇,他喊道:“岳......岳父!”

完全不觉得自己是逼人就范的梅老国公立即应声,笑吟吟道:“哎!本帅的好女婿!”随后还哈哈的大笑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这样就妥协了?梅年漪不敢相信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早知林宗颐竟这般听她阿爹的话,以前他说那些什么“劝她再寻良人”的话来,不动声色欺负她的时候,就该直接将人提到军营来,逼着他在她阿爹面前重复说上一遍。

不被梅老国公揍,她就不性梅!

在梅年漪咬牙切齿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宗颐淡淡的又一一行过见礼,随梅年漪的辈分唤过:“岳母、兄长,长姐。”

震得梅望和比他小和梅英绮连忙摆手,然后又在梅老国公随之扫过来的视线下畏头畏脑的轻声应下。

人回到中央,抹去头上的冷汗,兄妹三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他们心慌也不奇怪,毕竟林宗颐在梅国公府从来都是淡漠疏离的模样,且时常待在颐院很少在梅家人眼前出现,如今身份骤变突然这样唤了几句,这种感觉,就像见鬼了般,难受得让人想逃!

做事面面俱到,梅战老国公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且亲手挑的女婿越发满意,他道:“赶了十几日的路,也乏了吧!先随年漪回营帐去休息,岳父准备了洗尘宴,晚膳时咱们一家人再好好吃顿饭!”

同住一个营帐!?梅年漪小心翼翼地瞅着自己被称铁面无私亲爹,小声道:“这是在军营,阿爹如此不太好罢!”

虽两人在京城时就住一个屋子,但大多都是林宗颐睡榻,梅年漪睡床。而此刻是真正在父母眼底下,对于人精的梅老国公,在京城掩其耳目的那套就不能用了,最恰当的就是在根源上直接了当的“干脆避免。”

梅战看一眼就知道梅年漪在想什么,心底冷哼一声,当他安排的耳目只有明面上的那些么?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毕竟是助元帝登上那个位置的老狐狸!

只见他拧紧眉,似真的有了迟疑道:“年漪说得也是,那便......”

难得提出的意见是自家阿爹也赞同的,梅年漪心中一阵激动,眼看着这最让她头疼且能引起一系列后续麻烦行动的事儿就要成了!

梅老国公接着道:“你们俩搬去城中住吧!营帐简陋,宗颐也好去城中助殿下管管事宜。”

梅年漪:“......”她爹明知道她不会同意去城中住的,她好不容易才来了这儿!

求救的眼神看向林宗颐,她明事理般的提出了意见,此时再开口等于是打了自己的脸,破洞百出。

林宗颐睨了她一眼,无波无澜,奉道:“此来陵城本就是来见......岳父大人的。”

丝毫没被察觉的情况下,两人的互动被老狐狸梅战尽收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戏当然得演得全面。

他叹了口气惋惜道:“就怕是委屈你了。”

“阿爹!我住营帐的时候,你怎么不心疼委屈了我?”忍不下去了,梅年漪急得跳了起来。

自家女儿咋咋呼呼的,梅战眼睛一瞪,完全不似同林宗颐说话那般亲切,呵斥道:“这不正在心疼你嘛!让你们小两口去城里住,瞧瞧人宗颐多懂事!”

林宗颐站在父女两中间,依旧显得清贵雍容,丝毫没有所动道:“不委屈,年关将至,岳父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便好!”

“好吧!”像是被梅年漪气得火冒三丈,梅战揉着眉心,大手一挥,不耐烦的意示林宗颐赶紧将人给带出去。

躬身行礼,林宗颐道:“宗颐先下去休息了!”然后扯着嘴上埋怨不停的梅年漪出了帅帐。

出了帅帐,帐边留有来时打的那把伞,早有小妮子带着冯童去铺床收拾行礼去了!

梅年漪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碳灰,脸上那还有刚才那副冲动的样子,笑意盈盈的道:“欠你个人情!”

画着海棠花的伞举过她的头顶,林宗颐道:“不用。”

语气漠然冷心。

脚步一顿,梅年漪这才想起两人已近两月未见面,咬紧唇,悄无声息的快走了一步,也算拉开了点距离,她敛了笑,冷疏道:“我自己记得便好。”

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了她,林宗颐的眉头比刚才蹙得更紧,环顾了四周不住探来的异样目光,还是沉默的跟了上去。

腊月的雪覆盖大地,纯净千里,让人深感误闯了神仙画卷冰雪悠然。

梅花朵朵绽放于远处,飘落到白色的地面,缀上颜色,别有天地人间。

梅年漪刚才完全没有想起,陵城不是京城,边关也不是国公府,所以......营帐内哪有两张床可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