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堂沸腾,皆因大理寺少卿一本折子将宁安王参上了金銮殿,于此同时御桌上还摆着宗人府递上来的证据——两本册子。

所告之罪,为宁安王身为朝廷重臣,百官表率,却不检点以烟柳楼获取钱财,犯下国规,最重要的是且还损毁了皇室的脸面。

至于损毁的是什么脸面,便只有看册子的陛下和递交册子的宗人府与宁安王本人才知道了。

可想而知,宁安王一派老臣立即与今新的朝堂重臣当场对峙,可奈何有谏言官直接破口大骂起来,直接怼得那些老将面色铁青,甚至有的被气吐血嚷嚷道:“臣要以死明志!”

威严庄重的龙椅上,元帝头发苍白,面色隐晦不明,看着一众群臣唇交舌战恨不得想提刀上御前般的争执了一个早辰,怒气腾腾的拍案而起,一甩衮袖:“让他们吵去罢!”就将所有人留在朝堂上,自己先走了!

天子一怒,众臣皆将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跪下恭送,颤抖着语调高喊:“陛下万岁万万岁”然而一转身出宫门时,双方都眼神却都狠厉的瞪着对方,大致是想将彼此活剥生拆吞下腹里去。

梅年漪一早起来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也是被吓了一跳,唤小妮子匆匆帮她洗漱更衣,找了个借口去找下朝归来的林宗颐。

已经换下朝服的他穿了件金色青鸟纹路白色苏锦外衫,印压着同白色绸缎单衫,玉簪半挽,胸前随意垂下几缕,单手执书正聚精会神的在默看。

“二小姐可用早膳了?”林宗颐似早料到她会来,桌上是还冒着热气丝毫未动的早膳,他将书递给冯童,喝了口汤道:“先用膳罢!待会还得去一个地方。”

梅年漪今日精神特别好,她吃了个小包子,又给自己乘了碗汤,冷静半晌,她还是忍不住惊奇道:“瞧不出来,你不过只是个瀚文院的小官?居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林宗颐听着她的话,面不改色,优雅的吃了两口糕点,抿汤不言。

梅年漪也不觉什么,习以为常的感慨道:“本来还以为这事得找我爹商议,我想了好多说法来说服我爹。想着若我们俩联手都劝服未果,我就一哭二闹威胁他问他到底是要女儿还是要曾经的情义。”

林宗颐端着汤的手一顿,片刻后,他清冷出声:“伯父自然是会先顾二小姐的。”

梅年漪不可置否的看了他一眼,又吃了个小包子,张扬的笑道:“只是在跟你开个玩笑,再怎么他都是我爹,他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的。”说着她抬头,眼中潋滟:“不过你倒雷厉风行,这么快这件事就奏告上去了!”

林宗颐垂眸,揉了揉眉心,颇为心焦的叹息出声道:“昨夜收到消息,宁安王深夜进宫,想是发现两本册子都不见了。”

梅年漪僵住了,敛了面色,手中最爱的小包子也不香了,她喃喃道:“我以为至少在今晨才会有所动作......”说着她又抬起头看着林宗颐,正色道:“那陛下今晨未发怒?”

林宗颐放下手中的汤碗,淡淡道:“在下观察了良久,没有怒色,但是有惊疑。”

这便说明昨夜宁安王递交了自证清白的东西,或者说是禀报了比此时更大的事情,以作权衡,梅年漪陷入沉凝,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元帝看到这宁安王可获杀头之罪的证据时,只是有惊疑?

“所以在下猜测,宁安王伪造了梅伯父和梁柔私通的证据。”林宗颐压低声音道:“我已经快马加鞭给伯父递了消息,现在陛下还是在两面猜忌的状态之下,如此我们得尽快将此事闹大,且得闹得更大。”

风起云涌,在两人心中瞬息而过,他们都郁沉下脸色。

没一会儿,早膳用完,梅年漪和林宗颐偷偷从后门上了马车,往城外的庐山寺去。

庐山寺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寺庙,早些年元帝祈福将本来曲折蜿蜒的山路修成了官道,两人马车行驶得快,一路奔出城,爬到寺庙门口,林宗颐才撩起车帘看了一眼,边整理衣服准备下车,边道:“庐山寺的悟明高僧德高望重,以往逢祭祀之前陛下都会偷偷独自来请见。”

梅年漪曾从不信神佛,但重生回来,她如今也算抱有敬畏之心,摸着手中的紫鞭,安定了心神,她抬了抬眼端坐在哪里道:“我们找他帮忙?恐不会如我们所愿吧!”

林宗颐跳下马车,转身向梅年漪递手来扶她,将视线凝聚在她脸上,他轻轻道:“悟明高僧欠在下个人情!”

梅年漪自然而然搭上他的手,听他的话有些吃惊,她压低声音问道:“他都欠你人情?”

林宗颐淡定的点头:“嗯!”

刚走到寺庙门口,一个小和尚就小跑着出来迎,他一身青衫布鞋,生得圆头圆脑很是讨喜。

到了两人身前,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又道:“方丈吩咐我前来迎接贵客。”

佛门之下,林宗颐难得面色温和,他目光沉定明澈,淡雅一笑:“有劳了!”

他的笑,震得梅年漪忍不住直盯着他看,一个不留神脚下踉跄往前一扑,差点摔出去。

林宗颐及时的拉扯了她一把,脸上的笑不减,却边走边小心提醒道:“看路!”

她这才收回了乱跳的心神。

推开刻着禅字的房门,檀香飘绕,徐徐而上,有个老方丈背对两人盘坐在蒲团上,一下一下缓慢且有节奏的敲着木鱼,又仔细一听,他还正喃喃虔诚的念着佛经。

林宗颐彬彬有礼,迈了进去,从容道:“大师,许久不见!”

然而,坐在那里的悟明恍若未闻,头也不回的依旧念着佛经,仿若已经禅化入定,双目皆明,双耳皆空。

林宗颐像早已熟悉,清冷笑着看了那空着的蒲团一眼,目光依旧温润有礼,走到那蒲团处盘腿坐下,还索性跟老方丈一样闭上了眼睛,如沉思的佛陀。

“女施主怎么不进门?”猛然的,那悟明方丈睁开眼,未回头就这样问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