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黑,密函传林宗颐已经进入燕都,梅年漪被“请”进宫中的这一夜,注定会比过去这三日都不太平。

景慕舟收到此消息,愤恨的谩骂着守城的御林军就是群废物,随即转身就又加派了人手,将整个东宫围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见状,梅年漪在心里不屑的想道:“他倒是非常清楚林宗颐的本事,布防得一点纰漏都没有。”

用完晚膳,梅年漪在宫婢的搀扶下回了芳华殿,小妮子一进殿内,就将芳华殿的烛光点得比往日的整整明亮一倍。

回到自家小姐身边,她吹灭火折子佯装规劝道:“这话本子明日看也可以,小姐别因这伤了眼睛。”

侧躺在贵妃榻上,这几日大家都习惯了梅年漪这幅懒散的姿势。

梅年漪微抬了下眼皮,似表情不悦的睨了眼小妮子,淡淡道:“住进这儿后本就什么好玩的,看书你还管这么多?快歇着去罢!”

小妮子被这突然的一顿训,脸色僵住杵在原地,放轻声音,略有点委屈道:“小姐......小妮子也是为你好。”

她话刚说完,梅年漪就疏离的直接瞪了她一眼,随之才将视线落在话本子上,威严犹存,不发一语。

见两人离心,周围的其她宫婢都开始面面相觑,人人自危!

因着自打这梅姑娘入住东宫,她们算是瞧明白了,这姑娘连对她们家太子殿下都没好脸色过。

一般这样蛮横,身世背景定非常强大让人动弹不起。虽从未见她动手打骂过下人,但大家也总是担忧自己哪天一个不小心,就将人给惹怒了,那整个东宫都只会不好过。

想到此处,立即颤抖的直接跪下了一大堆人,她们垂着头恭敬高喊:“姑娘息怒,小妮子姑娘也是担忧梅姑娘,若梅姑娘执意要看书,便稍少看会儿再去休息罢!”

梅年漪:“......”

看着这跪了一地的十几个宫婢,又悄悄瞄了眼小妮子。

主仆两人对视一瞬,梅年漪叹了口气:现在该怎么办?她不过就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把灯点得更亮些而已,这群宫婢的胆子也委实太小了!

于是,梅二小姐只能继续用微怒的语气道:“你们这是想做什么?我不过是训了她两句,如今是连我自己的人我都训不得了?”

每个人都又被她这突出其来的变故惊到呆滞。

一波三折,原来这个不好伺候的主儿竟越劝越暴躁,越说越不服人哄的!?

宫婢们这下是真的悟了,闻言赶紧将头垂得更低,全都只剩下惶恐的一句:“奴婢们错了,请梅姑娘责罚!”。

小妮子也跪了下来,低着头脸色让人看不清楚,但她尊敬的躬着身子,不言不语!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如同有雷霆之钧砸上石板“叮哐”作响。

神荣不动,梅年漪的眼睛从小妮子身上移到关得紧紧的殿门。

院落里,有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踏过瓦砾,正逐渐远去!

仔细的听着,过了半晌,她才回眸......纤长的手指划过翻到的书页,也用起了林宗颐那一套,八风不动,稳稳施压。

众人只觉得胸口不顺畅,这般沉寂恐怖的气氛,每个人都似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时。

“罢了,都干自己的事儿去吧!”等于是说了句赦免死罪的一句话,梅年漪的神色平静下来,她唇边抿紧,重新盯向手中的书本。

宫婢们松了口气,抹去鬓边冒出的冷汗,相继从冰冷的地板起身,福礼道:“谢姑娘仁慈!”

也不敢多耽搁,一切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原状,宫婢们各自缄默的去忙自己的事情,不过这下她们是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了,怕再次惊扰了梅年漪看书。

小妮子波澜不惊的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环视了四周一眼,低声轻唤:“小姐。”

闻言,梅年漪淡漠的:“嗯!”了一声,抬眸瞧了眼紧闭的殿门,又微微点头。

这场没有条理的闹剧,不管是不是让所有人都觉得她脾气不好,但效果已经就算是达成了。

没人看见梅年漪勾唇,她轻笑:“这一夜,还不知道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呢!”

这场秋日雷雨,怕是得下得更大点才没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以此同时,景慕舟的太子殿内。

穿着一身蓑衣的暗卫来报:“梅姑娘就是想多看会儿书,让小妮子姑娘点了许多蜡烛,小妮子姑娘担忧伤神劝慰她一句,这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听完,景慕舟阴沉沉的桃花眼微挑,他抚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笑道:“她哪里是想多看会儿书?怕是借着这个由头出口闷气吧!”

毕竟林宗颐都已经追到燕都了,她这个饵却连见都见不到这条鱼。

暗卫道:“那要将姑娘芳华殿的灯都灭了让其早些睡下吗?今夜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殿下您说的要闯宫的那个人还会不会来。”

会不会来?“呵——”景慕舟冷笑一声,负手起身踱步去窗边,今夜的他特意命人将殿内的窗户都开得大大的。

此时,迎着冷风,他站在窗口看向皇宫外的方向,笑得邪肆,他语气肯定道:“他一定会来的。”

聪明人都知道,出其不意,兵行险招才能致胜,就像景慕舟敢去西夏做卧底一般,有时候时机这种东西,是半点都拖不得的。

而且,他猜想,若他是林宗颐,此时应该是早就等不及想把梅年漪救出去了!

因为......这里可是他发誓一生都不会再踏足的地方啊!

看着自家主子高深莫测的神情,暗卫低下头,对今夜发生的这些诡异得无法解释的事愈发摸不着头脑。

且先不说陛下为何默许了太子殿下在东宫布防阵,离陛下的寝殿不过几座宫殿的距离,即便是储君,历代以来亦从未有人得过如此殊荣,再瞧瞧现在这东宫的两位主子......

一个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一个在这里要抓夜闯禁宫的人!

可眼下整个燕都都是瓢泼大雨,他怎么感觉反倒是这两人被什么附身了,才变得这般根本就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