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年漪固然对自己是最狠的,就拿她出发前还细细计算过时辰来说。

大概在她进入寰宇境内,被迷晕的林宗颐才会自主醒来。

恰好此时马车被景慕舟派来的人牵过,不屑于露面,她身体随意摇晃着,只将目光移到帘子处。

小妮子客套两句即转了身进马车内来伺候。

撩开帘儿,主仆二人一个对视。

便听梅年漪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唉声叹气道:“想来此时的他也该醒了......”

小妮子脸色一顿,饶是心思单纯,也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自家小姐言语间的不舍,她默不作声的落坐,透过窗看着西夏正在远去的国土。

仿佛是抓不住的流沙,瞬间连边际都消失了!

所以她想:醒了又能如何?这般即便要追,也是追不上的!

而阜川城内,郡主府中。

近乎是分毫不差,林宗颐难受的揉了揉刺痛的额角,沉吟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

那双清目先愣愣的盯着雕花的榻顶,昨夜的一幕幕回**在脑海中,他眸光柔和的第一时间往身旁看去……

空落落的被褥,连一丝温度都没有了,似乎在预示着昨夜躺在这里的人早已离去。

林宗颐皱眉,心烦意乱的想道:“人呢?”

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察觉这一觉醒来人却不见了的严重性。

因为梅年漪往日习惯赖床,她从不曾比林宗颐早起,但他看向垂下的帐幔,只是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他在心中猜想:“难道是她饿了,自己出去找吃的去了?”

毕竟现在是在阜川,在梅家的掌控之下,即便是被人认出来,也只会将梅年漪恭恭敬敬的送回郡主府而已。

林宗颐斯条慢理的开始穿衣衫,又躬身套上云靴,没有梳头,挑开了重重的帐幔……

黄昏的夕阳,洒在石板上,一日光阴即尽头,真是美不胜收!

走了两步,倒了杯桌上的冷茶喝下,林宗颐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吃惊道:“我竟睡了这么久吗?”

犹然在记忆的最后一刻,他隐隐约约有听到鸡鸣的声音,想来是在五更天的样子,彼时天还没有大亮。

林宗颐暗恼,一夜荒唐,醉生梦死,居然又到了要用晚膳的时辰?

心中更坚定梅年漪是被饿醒去寻找吃的了去了!推开门,他的目光看向昨夜的石桌……

酒盏东倒西歪,菜肴也只剩下了一些空盘。

眼神变得幽深,林宗颐走了过去,随手收拾起盘子。

可收拾着收拾着,盯着手中的空盘,他不记得昨天有吃完这些菜肴,当时难道不是喝下几杯酒就乱了分寸?

事情愈发的没有条理,处处透着不对劲。

但任凭林宗颐怎么想,都想不出梅年漪为何将这些剩菜都吃掉?

已经饿得这样饥不择食了?

如此想来,倒还是他考虑不周,林宗颐想着得快些去找到梅年漪,他端着盘子转身。

院门处,两个半大的男孩眼睛瞪得像铜铃,包袱落到地上也不自知,已经在那儿站了不知多久了。

“公子……” 冯童小朋友最先从这惊人的一幕中清醒过来。

他开始见自家公子开了房门,心中还一阵欢喜,以为是公子察觉到他回来了,特意开门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然后就见自家公子居然披散着个头发就直接出门了,主要还旁若无人的略过了他们……

冯童悲戚的撇了嘴,小跑着凑上前,不可置信道:“才几日不见,公子这是经历了什么?”

果然,梅年漪就是个魔女,勾得他家公子失了仪态不说,现在竟然还收起了盘子!?

他矜贵无暇,高傲无双的公子啊——

冯童痛心疾首的模样让林宗颐握着盘子的手有些紧,觉得这孩子如今愈发的口语遮拦,他额头发黑,似有雷霆的怒气穿插其中。

然而,人其实是林宗颐自己派暗卫透露两人在阜川郡主府的消息的,只是他没想到冯童会回来得这般快!

还好不是只晚一步,在昨日半夜追上来。

林宗颐寒眉一挑,冷冷道:“经历什么?比你们早到阜川一日。”

立即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吓得冯童面色一紧,他收敛了表情,磕磕巴巴道:“没,没,公子这一路平安就好。”

林宗颐又才睨了他一眼,转身回石桌旁将手中的盘子搁下道:“不过是一场戏,自在掌中。”说着他看了看冯童身后的祁杰:“你们呢?”

冯童小朋友也是个厚脸皮的,刚刚才犯下错,而现在林宗颐脸色一松,他又带上了笑禀道:“都没受伤,那些人只顾追着公子和夫人,怎么会注意我两个个随侍……只是。”

他话音突转,林宗颐抬头看他,接问道:“只是什么?”

冯童心虚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祁杰,踌躇着像是不敢开口,猛的他低垂着头突然跪下道:“小的将小妮子弄丢了,就在那一夜,我发现她没有跟上来,冒死回去找过半日,皆没发现她的踪影。”

“公子你说,她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总不会比我们两个更差吧!所以我一路走一路找,直到今日赶到阜川……”

这么大个活人,就像凭空消失般失踪了?

的确在掌控之外,林宗颐闻言坐了下来,道:“她可否留下了什么消息,比如引一部分的人?”

冯童仔细的回想他回去找小妮子的场景,摇了摇头坚定道:“什么都没留下,而且她只是个丫鬟,那时不会有人对她不利的。”

那就非常奇怪了,林宗颐的头又开始生生的疼,他揉揉眉心,阖上目,理着这乱成一团麻的头绪。

小妮子失踪、梅年漪不见……

想着昨夜梅年漪最后的那几句话——若找不到她,如果她不见了!?

林宗颐刹那间睁开眼“腾”的站起身直奔屋内!

她想做什么?她做了什么?昨夜的一切都是梅年漪的又一场预谋?为什么她不跟他商量,是有什么事是要用离开来解决的?

冯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林宗颐,披散的头发被晃得凌乱,他在房间四处翻找着,口中不停的念道:“信呢,有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