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梅年漪来说,梅战生前就好比是她曾以为永远不会塌下来的天。

所以前世,浑浑噩噩到梅家最后只剩下她一人,她还是蠢得遵守了主训,为抄家灭族的仇人,护国疆土。

而今生,则是千算万防,梅年漪救得了自己的父亲……却救不了为百姓,为大义而存于世的梅战!

说什么前世的孽,今生来还!又道是因果轮回,好人有好报!

可是……那梅家呢,牵动命运的一颗不起眼的棋子?

如果梅家注定是要覆灭的话,梅年漪不是想和天去作对,去逆天改命,瞬改梅家的结局。

只是觉得,若梅家不再是梅家,脱离了这权利的纷扰,是否能求得隐于世,此后千秋万代,像平民一般好好的活下去?

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梅年漪看着这一片的狼藉,彻底歇了再糟蹋它们的心思。

林宗颐以为梅年漪受了凉,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到她身上,道:“想走了吗?即便七月是三伏天,在这儿长待下去也易受风寒。”

瞧,这个前世她万分嫌弃的男人,竟是从始至终最明白她想要得是什么的人。

无力的点点头,梅年漪嗅着他白袍上的沉香,一颗心渐渐安稳了些:“走吧,带上一小袋种子……也不知陵城那片浸透人血的战场,它愿不愿意落地安家。”

林宗颐揽紧她的肩,将梅年漪整个圈进怀里道:“会愿意的,我会让陵城往后不再是修罗战场!”

不再是修罗战场?梅年漪靠在林宗颐怀中苦笑,谈何容易,只要元帝的死讯一传出,怕是不止寰宇,便是些附属小国也会带兵,君临城下!

这一天,真的是玩儿得太疲惫,林宗颐牵着厌厌的梅年漪上了马车。

小妮子也不知从哪儿借来的冰,不仅让车厢的温度降了些,少了几分燥热,还做了份梅年漪往年最爱吃的冰沙。

林宗颐唤了冯童出去和祁杰一起驾车,因此番连环计成,梅英绮带着身体最不好的邵红英已经安全抵达陵城,甚至未损失一兵一卒。

冯童道: “那御林军也退了,朝廷如今忌惮梅家大小姐,我们便可慢悠悠的再回边关,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闻言,林宗颐不动声色的睨了洋洋得意,自以为分析得当的冯童一眼,道:“本计划是如此,可产生了疏漏,有密函传来,二皇子封了吴丞相为异姓王。”

祁杰不解,毕竟现在的局势,梅家军重回梅英绮之手,阜川的金矿又归了梅年漪麾下:

他道: “即便吴丞相被封王,那与我们又有何干?钱财军队,梅家已足矣媲比一个小强国!”

这两小子还是太过于稚嫩,没见过血腥,林宗颐八风不动的饮茶,扭头看了眼脸色瞬变的小妮子,问她道:“小妮子,你又做何想法?”

小妮子抱紧手中梅年漪吃完沙冰的空碗,她也是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才往深处想,猜到了那个可能——

她神色凝重对上自家姑爷的眼睛道:“是不是吴丞相献计,既然不敢去直接对上凶狠刚硬的梅家军,那便用黄金悬赏,抓住还没露面的梅家二小姐,梅年漪?”

冯童立即推开门,将马绳交到祁杰手中,反驳道:“怎么可能?公子的计谋从来没算漏过。不过即便是重金悬赏,我家公子也能一路平安的去到陵城。”

林宗颐搁下手中的茶杯,看来这几位小朋友都非常信任他,看了眼梅年漪,给她披上了件衣服,林宗颐再次捧起书,悠哉道:“不能。”

听得冯童心中一跳,半身探进马车内,支支吾吾问道:“公子说……什么不能?”

林宗颐抬起眼皮看他,眼神冷霜,再次复述道:“我不能保证我们能安全到陵城。”

冯童:“……”

祁杰:“……”

小妮子:“……”

连这样的公子都不能保证……他们身边的暗卫可还没有当时护梅英语走水路的多啊!!!

咬紧牙,收回身子,冯童默默的抢过马鞭,手高高的扬起,随即狠狠落下。

“啪!”一骑绝尘,马车仿佛闪电般窜了出去!

逃命的生涯,没有终结!什么游山玩水,什么到铭南关往后的路都好走了,全是白日做梦!

冯童甚至觉得自家公子一定是算到了,才会从分头行动开始时,逼他几日便到铭南关,且还要甩掉要命的追兵……

以至于,如今冯童小朋友练出了一手令人惊叹的赶马逃命技术——简言意骇,一个赶马精湛的马夫!

祁杰被狂风吹得紧紧的扒在马车门上,吓得手一点都不敢松,他这是第一次对这个从一开始跟他不对盘的兄弟“刮目相看。”

……

与林宗颐接到密函的时间相差不过一柱香,远在京城的吴丞相,亦就是刚封的吴王展开信函,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已离开铭南关!”

事态紧急,赶紧命人给自己换上王爷官服,递了牌子进宫,吴王匆匆赶到皇帝历来的寝宫道:“微臣有要事,需面见二皇子殿下!”

守门的公公是个人精,见当下殿下眼前的红人这般着急的模样,也知将是有大事要禀,可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不敢再次冒犯,小公公面色为难的又看向吴王,压低声音恭敬道:“王爷再等等吧……刚才丽妃端着安神汤进去了。”

“谁?哪个丽妃?”吴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呵斥道:“陛下尚未槟天,二皇子竟这般不知廉耻,主意都打到陛下后宫里了?”

小公公脸色变得难堪,面对朝臣的质问,他支支吾吾的又道:“不仅是丽妃,陛下也被……也被挪去了偏殿!”

“什么?”吴王的身躯被惊得晃动了几下,他心中知道这个二皇子不堪大任,但好在是个蠢货,好控制!

谁知他竟敢在这个节骨眼瞒着众朝臣做出此等,不孝无德,不仁不义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