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年漪的心虚想当沉重,如同上次阿爹战死那般混乱失了六魄,她眼中发狠,恨不得将已经猜到的那人咬烂撕碎,一字一顿的声音在暗夜中显得杀气腾腾道:“好,好得很啊!前世今生,演得跟真的一样。”
想起了元帝在宫中那副兄弟情深,令人作呕的戏码,想到最初宁安王之事,今日细思,说不定就是元帝亲自布下的一场局。
梅年漪心中的悲戚夹杂着前世一同的愤怒,理智在疯狂的叫嚣,即便她暂时还揣测不出元帝此番所作所为意欲为何,但此次下毒若阿娘出事......
不,简直想都不敢想,她摇着头有个声音一直不停的喊着:“不,不可能,她们已经暂避锋芒,梅家眼瞧着就快没了指望。”
但若元帝真的不留一点情面,那她即便违了阿爹想护西夏百姓太平一生的遗愿也要弑了那昏君!!!
“二小姐,小心!”管家在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灯笼在剧烈的摇晃中燃烧了起来,被火灼伤了手他才猛的发现,惊叫着丢叫一边慌乱去踩灭道:“火,火!”
梅年漪一时着急,即将要到主院门口时,不知真的是因为天太暗还是人精神恍惚,没注意脚下的一枚石子,她一个踉跄,狠狠的往前摔了出去。
重重落地,尖锐的小石子划伤了梅年漪的手臂“噗!”胸口处的撞击让旧伤未愈的她又吐出了口血!
听到声响的梅英绮从主屋中奔出,昏暗的视野下见梅年漪吐了血:“年漪!!!”
“长姐!”听到熟悉的声音,梅年漪强压下痛意,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
一眨眼梅英绮就冲到了她面前,双手紧张的抓住她的肩,上下左右的打量,严肃道:“这段时间你都上哪儿去了?宗颐传了书信回来说你旧伤未愈,伤到了哪里?”
梅年漪举手道:“长姐,无妨,都好了!”
梅英绮依旧不放心,皱眉看了看她衣襟处被染上的一摊痕迹,虽然一身红衣似血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骗不了人,她冷飕飕道:“这就是你说的都好了?你何时摔一跤就会吐血了?”
梅年漪脸色微变,这句话犹如苍雷闪亮了整个黑夜,什么都瞒不住。
鸦雀无声的死寂中,她抬手握住自家长姐的手,嘴唇动了动:“长姐,我现在真的挺好的......”
梅英绮右手握紧成拳,半晌,又似无力的松开,轻轻扶上梅年漪的脸,她叹道:“......都是我不好,又任性了,辜负了阿爹和兄长对我的嘱托,害了你,害了阿娘,害了梅家!”
梅年漪摇了摇头,本来胸中积满的千言万语,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一世,走至今日,梅家人没有一个是轻松活过来,沉默半晌,她抿了抿唇道:“长姐,走吧!阿娘怎么了?她是不是躲着不想见我?”
知道自家妹妹是刻意这般说,以阻止她胡思乱想,但随着她的话一想到阿娘,梅英绮神色又变得更加沉重的看着她。
“小姐!”此时身后的管家也追了上来,先打断了两姐妹的对话,随手一招,一个随侍悄无声息的站在三人不远处,他吩咐次人去将周围的烛灯点了,然后才抹着虚汗看着两位小主人道:“两位小姐快进屋吧!院中冷,老奴先去盯着人将灯点上,待会二小姐回颐院才不会走了夜路。”
梅家即便只是被囚于府中,但眼下的梅国公府已经不安全了,不过如此绝境,亦从不忘梅年漪有梦魇之症。
梅英绮闻言,略略平复心绪,后退一步,自己率先迈进屋中,梅年漪随之而入。
进了屋,梅年漪就闻到了浓重且难闻的药味,她心尖开始发疼发颤,隔着屏风隐隐能见内寝中,阿娘的随侍丫头小环正给邵红英喂着药。
可是除了药匙碰撞玉碗发出的微弱声响,整个主屋,静悄悄的,仿佛连呼吸声都察觉不到。
梅英绮驻足在屏风外,她的目光穿过纱制的印花,望向**的身影,低语道:“年漪,我派人请了圣医......是一种名花泥的毒。”
“花泥?”梅年漪扶着雕花的木框,一步一步往屋内走,她的步子很稳、很慢。心却很乱、很急。
梅英绮反问道:“你知道花泥?”
看清了**人的模样,闭上了眼,摇晃了两下,梅年漪浑身似堕入冰窖。
没错,她知道“花泥。”
这个闻名天下的毒药,谁不知道!?传闻中了这个毒还会有近半年的性命,这半年内中毒者如同夏日盛开的繁华,花期长然后慢慢的败落,腐烂、浑身痛不欲生,最后化为一摊肉泥,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而邵红英此时脸上的皮肤已经烂的面目全非,乃是中毒的最后一阶段,腐烂。
梅年漪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被撕裂了般的无数痛苦,引得胸中剧痛!
阿爹、阿娘,如此,这一生,你们依旧要让我孤独的一人活在这世上吗?
像是有母女之间的感应,虚弱昏睡的邵红英慢慢地睁开双眼,她的全身也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傲,有着坚毅之色,一如往昔。
她沙哑着唤她道:“年漪......年漪,你伤可痊愈了?”
没有埋怨,更没有悲戚,如同无数次在梅年漪闯祸被阿爹揍之后关切怜爱的询问,她可伤到了哪里......
屋内的烛火点得很暗,怕伤了邵红英也开始变得脆弱的双眼。
梅年漪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她很想也像往常一般嬉皮笑脸的说自己没受伤,不敢坐在榻沿,听说中了这个毒的人一碰就会感觉到非常非常疼,她轻轻的靠坐在脚踏板上,和邵红英的视线平齐。
“阿娘......别担心,我回来了!”她声音柔柔的,倾尽了自己所有的温柔。
“啪嗒!”有温热的泪滴在榻沿上,邵红英强撑着去看,入目既是梅年漪倔强的脸。嘴角拼命的扬着难看的笑,悲戚的眼角却在不断的划落清泪。